第61章 獅與狼
第61章 獅與狼
畫面晃動，宋葵打的後視，季先只能看見狗。
季先很不滿意：“想看臉。”
“哦。”宋葵笨拙地去調視角，可是小傻瓜往前沖得沒有規律，縛住右手的繩子不停幹擾她的手，整個畫面顯得異常混亂，季先幾乎感覺手機要飛出去了。
終于調整好視角，宋葵卻沒功夫舉手機讓他看臉，他只能看見她的胸襟、脖子，和一截下巴。
“你那邊不是半夜麽，怎麽不睡覺？”宋葵垂眼看季先，右手悄悄拉緊牽引繩，控制住小傻瓜。
季先下颌線繃緊：“想看你。”
六個小時的時差原本不算什麽，可宋葵白天待在陶薇那裏，等她抽出空，季先又在訓練，每天能夠視頻的時間只有在宋葵半夜十二點的時候，宋葵熬了兩晚上，熬不住，她清晨還要起早跑步，季先只能跟她用文字交流。
兩人都不是話痨，聊不出什麽東西，聊天界面和往常一樣，問候一聲便斷掉了。
細算起來，季先已經五天沒有見過宋葵的臉。張權或保镖發過來的自然不算，他只認宋葵跟他互見的這一刻。
“晚上吧。”宋葵語氣中透着無奈，哄小孩般說，“晚上跟你視頻，現在真不方便。而且你白天不是要訓練嗎，快點睡覺吧，乖。”
季先的心驀地一跳，薄唇微張，視頻通話被挂斷了。
男人曲起條腿，以一種躬身用力的姿勢坐在床鋪上。指部捏緊手機，眼睛怔怔地盯着“通話結束”界面。
香槟色床頭燈光染亮男人的發梢，棱角分明的面部輪廓成熟肅冷，心緒不明，只是耳朵尖生出一片難忍的紅。
那個“乖”字分外短暫，沒有尾音，其中卻透着無法忽略的撩。
軟軟的，顫顫巍巍簇在心尖，令胸骨酥癢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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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想聽。
想将她欺到神志不清時張口哄出那個“乖”字。
宋葵眼眸微眯，不自在地咬了下唇，旋即翹嘴淺笑，拉動繩子：“走了，小乖乖。”
紫雲苑早起晨練的人不在少數，牽着兩條邊牧的宋葵迎來一波又一波善意圍觀。
在紫雲苑居住的人非富即貴，有錢有閑便想着法子打發時光，以往宋葵早起晨練只悶頭跑步，現在卻要對付車輪戰一般的社交，她緊張地垂眼看狗，而後發覺過來搭讪的人也意圖在狗，并不會過多地關注狗主人。
小傻瓜是社交悍匪，撒嬌賣萌打滾哼唧，生怕別人注意不到它。
小進步一如既往地守在宋葵腿邊，時不時仰頭看她，根本就是個滿心滿眼只有宋葵的忠誠護衛，宋葵沒忍住，哪怕周邊有人，在小進步這般“愛你愛你只愛你”的注視下，也要不顧形象地撲上去抱住小進步一頓親。
她本來就偏愛毛茸茸，根本無法抵擋狗狗的攻勢。
“這狗多大了？好可愛啊！”
“小傻瓜兩歲，小進步四歲。”宋葵坐在草坪上，摸着小進步的腦袋對前來搭讪的姑娘說。
“可以摸嗎？”
“可以。”
“我家養的拉布拉多，你平時什麽時候遛狗，我帶過來一起玩。”
“我家寶寶是黑背，明天也帶過來。”
他們就狗的性情、飲食、基礎病聊了很久，宋葵覺得自己好多年沒一口氣說過這麽多話，口幹舌燥。
有人摘帽子逗狗，讓狗往回撿。小進步配合兩次便失去興趣，小傻瓜好像不知道累，人家丢幾次，它就撿幾次。
最後一次撿回來，它突然蹲下解決生理問題，圍觀的人哈哈大笑，它見人們笑，它也笑，還沖宋葵哼唧兩聲求表揚。
宋葵氣笑着等它拉完，然後抽出袋子撿了裝起來。
遛完狗是上午九點半，宋葵拎着大半袋子排洩物往垃圾桶處走。
她撿的時候別人愛圍觀，甚至邊看她撿邊跟她聊天，似乎察覺不到臭。宋葵本來挺尴尬的，漸漸習慣了，臉也沒有剛開始那麽紅。
走着走着，小進步突然停住腳步，喉嚨裏發出急切的哼唧聲，兩只前爪刨刨地，扯着宋葵加快速度跑往垃圾桶。
“嗯~~嗯~~”小進步喘息着看宋葵，小傻瓜則歪着腦袋，饒有趣味地要往垃圾桶上撞，宋葵加大力氣控住它。
“怎麽了？裏面有東西？”宋葵站到垃圾桶旁邊的花壇上，伸長脖子往裏看。
裹住垃圾的塑料袋微微顫動。
小進步喘息得更加急促，宋葵将小傻瓜拴到樹上，再撿了根樹枝，撥動塑料袋。
一只滿身血跡的貓露出來。
它半張着嘴巴，雙眼緊閉，只急促起伏的胸腹告訴宋葵它還活着。
宋葵将它撈出來，扯個幹淨的撿屎袋，把它裝進去，走到棵桂花樹下，問：“保镖在麽，出來一個。”
一個一米八八的魁梧保镖從觀景牆後面閃出來。
他戴着墨鏡，看不見表情，但宋葵從他走出來的行動中看出了僵硬。
宋葵讓他把兩條邊牧帶回家，她開車去寵物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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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沒有救回來，還沒到醫院就死了。
宋葵檢查一番，脖子上纏有鋼絲，火燒焦四只腳爪，貓皮被剝去大半。
何間旭急匆匆趕過來。
“這已經是第五只了。”何間旭面露不忍，他拿出手機，“你能看血腥畫面嗎？”
東非草原上的厮殺與血腥早已刻進宋葵骨裏，她沒有什麽不能看的，讓何間旭直接翻出來。
“這四只也是別人從垃圾桶或路邊塑料袋裏發現的，兇手惡趣味太重，送到醫院也沒辦法搶救，只能安樂死。”
宋葵仔細翻看血淋淋的照片，面無表情：“發現地點在哪裏？”
何間旭把地圖調出來，宋葵蹙眉：“似乎是故意亂丢的。”
四個地點加上紫雲苑統統相距甚遠，“是啊，兇手應該是怕暴露自己，所以分散着丢。”何間旭嘆氣，“這還是發現了的，沒有被發現的貓不知道還有多少。”
寵物醫院的護士說：“心理變态的人多了，自己生活不如意就去虐待動物，我寧願他一鐵鍬拍死貓，也不想這麽折磨。”護士瞧見宋葵在放大照片看傷口，打個哆嗦，“別看了，小心晚上做噩夢。”
宋葵點動照片：“你們看這裏。一般來說，虐待動物是為了發洩，他們會随機抽取身邊可用的東西，例如打火機、石塊、微波爐，想到什麽就用什麽，可是這些貓的傷口很整齊，而且每道傷痕所用的工具都不一樣。”
何間旭瞬間明白過來：“像展示。”
宋葵：“展示給誰看？”
既然是展示，勢必有受衆。
不大可能是弄一圈人在屋子裏圍觀，更大可能是做成視頻發布到網上，以此來滿足受衆趣味。
何間旭在各個網站搜尋虐寵視頻；宋葵回紫雲苑送籃水果給門衛大叔，門衛給她調出觀景牆附近的錄像。
宋葵粗略估計了一下，往回查看72小時。
紫雲苑門禁雖然設置得相當嚴格，但紫雲苑占地面積太大，湖、假山、植物園的關口無法卡死，宋葵與季先散步時還跟季先開玩笑，說圍住湖的鐵絲網形同虛設，膽子大的人很容易翻過來，應該弄電網。
季先無奈地說紫雲苑不是監獄，弄電網犯法。
宋葵：“反正安保一般般。”
季先：“我們自己家的安保措施好就成。”
所以宋葵并不認為兇手一定是紫雲苑的人。
紫雲苑裏大多數都是仆人出門丢垃圾，所以當宋葵看見一個戴連體帽的男人丢垃圾時，她摁下暫停，将人形保存下來。
男人身穿黑色衛衣，頭顱較小，連體帽帽檐壓在他眉骨處。下半張臉被醫用口罩罩住，他發現了攝像頭，那雙細長的眼睛挑釁般對着攝像頭瞪了下，随後佝偻着腰走了。
宋葵把這件事情報給安保部門，并露出驚慌難安的模樣，強烈要求找出這個男人，否則她要報警。
安保高層口頭答應：“我們找到了人就通知你。”
宋葵激動道：“他虐貓！他虐狗！萬一虐殺我家寶寶怎麽辦？紫雲苑的安保部門就着德行？你們等着，我讓我老公給你們領導打電話！還有我姐妹芳芳，我讓芳芳她老公也打，我倒要看看你們的工作到底是怎麽做的！”
安保高層頭皮發麻，他們試圖跟這位有點神經質的女人講道理：“紫雲苑地方大，我們搜尋需要一定時間，您先回去等通知好不好？”
宋葵：“不麻煩你們多的，這個男人是昨天傍晚六點丢的貓，你們查查看他丢完貓以後的路線，查清楚他到底是不是紫雲苑的人。”
有了時間範圍就好辦了。
宋葵坐在沙發椅上等，張權收到宋葵發來的消息，應要求帶了一名保镖，并提着一籃擺盤精致的下午茶過來找宋葵。
宋葵款兒起得足，安保高層不敢再敷衍她，按照她給的線索去排查監控，終于找到男人翻鐵絲網出去的視頻。
宋葵喝口紅茶，也就是說不是紫雲苑的人。
安保高層：“再往外的監控我們就查不到了。”
宋葵點了個頭，回去了。
“這件事情不準告訴季先。”回到家，宋葵提醒張權。
“可是……”
“他在意大利，即便告訴他也沒用，只能平白讓他擔心。你如果不同意，以後不準跟着我。”
張權稍一衡量，同意了。
“那些保镖歸你管？”
“對。”
“也跟他們提醒一下。”
“好。”
“以後發給季先的東西要事先給我看，我同意了才能發。”宋葵頓了一下，彎眸笑道，“如果我發現你們背着我偷拍我、監視我、彙報我，我會跟季先吵架，甩掉你們，并報警。這樣一來，沒有人會好過。”
“……”張權與宋葵對視兩秒，垂下眼，“是。”
這兩口子給人的壓迫感如出一轍，季先是明目張膽的壓制，是獅群中的王；宋葵則是幽幽的，有點像蟄伏的狼。
平時看着溫馴，冷不丁就會咬人一口。
張權寧願得罪季先，也不願得罪宋葵。
他看得出來，有宋葵保他，季先不會炒他鱿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