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愛看樂子
愛看樂子
痛風,發作時痛不欲生,是後世啤酒燒烤久坐熬夜黨的常見病,主因是大量飲酒、食用內髒,導致的關節疼痛。
當然,在這個時代,這種病說是極其罕見也不為過,內髒這東西,貧民沒法常吃,貴族又不愛吃。
蕭君澤卻可以完美解決這個問題,在有姜、蒜、花椒、胡椒的情況下,完全可以把鮮嫩的腸、腰、肚、肝、肺做得十分好吃,他是小孩,吃這些東西沒什麽問題,內髒裏豐富的營養反而有助生長發育。
姜左就不同了,他本來身體有缺,做為長年服侍他人的宦官,他們每天都會盡量少喝水,減少不在當值的時間,所以腎肯定是不好,就蕭君澤觀察,他幾乎不怎麽喝水,也就在吃飯時配着湯食、米酒,代謝功能必定是不好的。
只需要吃上兩個月,痛起來的可能非常大,這時代的中醫發展還在筚路藍縷中艱難摸索,如此罕見病要都能治,那蕭君澤自然也就認了。
更妙的是這種病不會要人命,只要及時停食內髒,不喝酒,多喝水,便能漸漸恢複。
至于材料就更簡單了,有錢什麽買不到?
……
“簽帥,還有多久到鐘離城啊。”蕭君澤坐在車窗邊,像籠中鳥一樣看着窗外,期盼地看着姜左。
“殿下別急,快了,還有十餘日便到了。”姜左安慰道。
蕭君澤失望地倚靠着窗戶,把下巴擱在手背上,失望地看着窗外。
姜左輕咳一聲:“行了行了,出來騎一會馬吧。”
“謝謝簽帥!”蕭君澤立刻跳起來,脫掉寬大外袍,露出裏邊的窄袖騎裝,哼着歌兒鑽了出來。
姜左知道又上當了,不由搖頭:“您是殿下,怎可對老奴說謝呢,這是亂了尊卑!”
蕭君澤聳聳肩:“知曉了,謝謝簽帥~”
姜左無奈地搖頭,吩咐青蚨:“好好跟着殿下,莫要讓一些賤民靠近。”
青蚨淡定地應是。
蕭君澤則認真地熟悉馬匹,在這亂世,一身好騎術可是必要之物,兩條腿哪跑的過四條腿呢。
……
接下來的日子,蕭君澤便經常找借口讓姜左和他一起加餐。
粉蒸肥腸、胡椒豬肚、燙腰片、涼拌心肺、火爆黃喉等菜品每天換着花樣來,再加上老火靓湯,羊肉骨湯,讓人想不開胃都難。
蕭君澤每天對着鏡自照,發現精神好了許多,身體也不易匮乏,今後身體還能長高,是一舉兩得了。
姜左一開始不是很願意,但東西确實好吃,很快便真香了,反正這也不是什麽大事,畢竟與臨海王加深關系,他自己以後也會過的順心。
而一路上,看着少年每天不讀書、只是玩些繪畫、玩起炭筆,他便進入了一種養小孩子的快樂之中。
小孩兒能有什麽壞心眼呢?
姜左覺得在這小孩兒面前,反而能放下幾分戒備,這是他在陰暗兇狠宮廷裏感覺到不一樣的生活。
對他這種無後之人,他不是沒見過各種刻意接近阿谀奉承之輩,但一位親王卻是完全不同的。
權勢即将到手,這種滿足是一回事,而到了他這個年紀,有人纏有人陪,那種在心底泛起的溫暖快樂,卻又是另外一種享受,并不少于權勢地位帶來的感動。
所以,在相處一段時間後,姜左徹底放下了對臨海王的戒心,雖然擺出一張嚴肅的臉,但臨海王要求的事情,他都沒有再反對。
臨海王聰慧善良,有善心,尊老愛幼,是難得的好孩子。
臨海王每天做了什麽事,見了什麽人,他都放在每日的書信裏,發送給皇帝陛下,雖然知道他肯定不會看就是了——典簽們都知道,真正要看這些消息的人,是皇帝的親叔叔,朝廷上下最有權勢的西昌侯蕭鸾。
……
因着秋雨路滑,直到十月下旬時,他們一路磨磨蹭蹭,才終于在入冬之前,到達鐘離。
鐘離城,是北徐州的郡城,臨淮河而建,是南北對峙的大前線,自春秋戰國起,建城已有一千餘年。
這裏離建康城有三百多裏。
他一來,就成了當地最高長官,幾乎所有城中官僚都已提前在城門外迎接,恭敬地向蕭君澤介紹了城中大小官吏,随後還簇擁着他入城,準備了上好佳宴,請臨海王入城享用。
蕭君澤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那些面帶微笑,滿面春風的官吏,而是跪在城外泥濘灘塗之中,那數千不敢擡頭,衣衫單薄,瑟瑟發抖的貧苦百姓。
但他沒有說什麽,只是告知典簽,有些餓了,想快些進城吃飯。
蕭君澤胃口不是很大,因為面前這些個官吏一個個實在有點——不太好形容,他們的臉上被妝粉敷得慘白,眉眼塗成泛紅,寬袍廣袖,在宴會上講着佛法玄論,又能在侃侃而談間分析出臨海王聰慧不凡。
為了讨好上司,這些吃食自然極盡豪奢,雖然都是素菜,但這些素菜都被做出花來,都是用燕窩菌菇為基礎,工藝就講究個複雜精巧,比如那個蒸雞子,便是用人乳蒸出來,還有菌菇醬,乃是取了豬肉中最精華的一小塊梅肉,腌制而成,食之如肉,筍中填髓,用的是靈芝粉……
味道不咋地,事情倒挺多。
“可惜如今人皆食素,少了許多精巧。”城中太守笑道,“若是前些年,可食一道蒸美人,取處子一名,放血後入鍋蒸之,熟後上妝裝盤,栩栩如生。”
蕭君澤臉上清純的笑意險些就沒能挂住,捏住碗邊的手指在瞬間泛起青筋,好在宴席是分桌而坐,沒有人注意到這點小細節。
不過吃食這東西也就随口一說,大家都是見過世面的,說這些已經過時了,還是用雞湯澆灌培育的稻米更好吃一些,一人說他養着猛虎,每日以牛犢飼之,以此虎骨入酒,大補……
說着說着,宴席上的其它人又說起了北朝,南邊的皇帝随便嘴要出事,北邊的倒是可以用來指點江山。
最先聊的就是文明太後和魏帝愛恨情仇,當年文明太後攝政,沒幾年皇帝親政,文明太後暗中毒死皇帝,扶持皇孫繼位,便是當今的北魏皇帝拓拔宏,一直到三年前文明太後死了,二十三歲的拓拔宏才親政。
“這小兒養于婦人之手,毫無血性,馮太後故去時,居然三天不飲不食,給殺父仇人守孝!”
“不錯,還勞民傷財想要南征,結果被大雨所阻,還順道遷都洛陽!引為笑談。”
“這洛陽離江北不過數百裏,遲早有一日,我等能飲馬黃河,奪回我漢人江山!”
“說得好,當飲!”
蕭君澤坐在上位,低頭吃飯,沒怎麽理會衆人,衆人其實也沒怎麽将年紀尚小的臨海王放在眼中,大家敬的尊的,都是坐在蕭君澤旁邊的典簽姜左。
酒飽飯足,他們這才想起要憐惜臨海王周車勞頓,紛紛退去。
這座城并不大,因城高牆深,是重要的軍事要塞,蕭君澤王府自然也大不到哪去。
王府之中早已打掃幹淨,雖小也不失王府氣派,府中雕梁畫棟,仆婢一應具全,完全的拎包入住。
一切落定,典簽姜左整個人都有些飄飄然,還在回味先前那種百官擁戴的感覺,有些感慨地道:“可惜如今大将軍崔景慧統領在百裏外壽春,否則也必然前來拜見殿下。”
那可是統領六州,使持節,擁軍十萬,權勢僅次于西昌侯的大将軍啊!
蕭君澤嗯了數聲,說了聲好困。
姜左還在興奮中,反複翻看着他們送入王府的禮單,揮手便讓青蚨安排殿下去沐浴歇息。
……
府中熱水早已備好,躺在浴池之中,蕭君澤皺起眉。
按理來說,他暫時安全了,姜左是個沒見識好忽悠的,已經基本被他搞定,至少在明年七月蕭鸾篡位之前,在這徐州之地,他不會再有危險。
可今天那些個官吏,實在讓他看到便心生厭煩。
水有些熱,他半個身子趴在浴池岸上,露出潔白的背脊,思考着今天的所見所聞。
認真說,他來這裏也有一個多月,但其實沒什麽真實感,屬于半融入那種狀态,和姜左拉好關系,也不是一種想讓日子好過點的本能罷了。
可是今天,看到這些人,實在讓他覺得無趣至極。
老實說,他喜歡表演,喜歡整活,喜歡看彈幕裏觀衆驚訝尖叫狂喜亂舞,這會給他十足的成就感。
相比之下,那些視頻的收入都是次要的。
而這個世界,卻全然沒有這等條件。
太無聊了,這種日子,就算活到一百歲,又有什麽樂趣。
和行屍走肉無異。
一點沒有活着的感覺啊。
沒有觀衆的日子啊,太難熬了……
嗯,等等。
他腦中又閃過那些跪在城外蕭瑟秋風中的百姓,那偶爾一兩個擡頭的小兒,眼中都是懵懂畏懼,年長者更是在他走後也不敢起身,突出一個麻木惶恐。
但是,只要是人,應該就有圍觀的本能吧?
那一瞬間,似乎有什麽本能,從心中浮起,滲入靈魂。
只要願意,生活就是舞臺,人生啊,就是表演。
他想起今天城中那位洋洋得意,說着什麽蒸美人、紙美人的郡守,他好像是王氏族人,家中豪奢富有。
嗯,要不然,就用他來,整個大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