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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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轉眼間,穆千璃搬來扶風鎮已是一月有餘。

她自己倒是沒多計較,但隔壁的衛嘉卻是記得清清楚楚。

八兩銀子,二十三道菜,十一盅湯,還有四碟糕點。

這是這一個多月以來,穆千璃往他們家送來東西的數量。

若是換了旁人,大抵會覺得是穆千璃一來便瞧上了隔壁這位俊美鄰居,整日噓寒問暖殷勤不斷。

但偏偏,穆千璃除此之外再無別的更多表露,就連每每碰上容澈時,一雙澄澈的眸子毫無雜念,笑盈盈與他問好,而後連帶着随同的衛嘉也能收獲一個同樣燦爛的笑容。

不像是有所意圖,又不像是毫無所圖。

不過今日的飯桌上倒是沒有穆千璃送來的菜品,三菜一湯皆是出自衛嘉之手。

容澈并非挑剔之人,但接連一個月的加餐到底是讓嘴刁了些。

他并未表露太多情緒,一旁的衛嘉卻是了然看出了他的心思。

衛嘉不禁道:“主子,隔壁穆姑娘帶着憐玉姑娘都出去三日了,還不見回來,也不知路上是否出了什麽意外。”

提及穆千璃,容澈淡冷的面色終是有了些許變化。

他眸光微動,半晌後才道:“三五日的春獵算不得久。”

三日前,穆千璃一大早送來一籠自己包的包子,卻是一副整裝待發即将外出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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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嘉随口問了一句,便得知兩個姑娘這是趁着春日漸濃打算前去遠處那座山頭上打獵。

這倒是新鮮事了,兩個小姑娘家竟還熱衷于這事。

不過放到穆千璃和憐玉身上似乎又沒什麽可奇怪的了。

至此,隔壁院便空了三日。

容澈一次未曾提起過,倒是衛嘉來來回回說起她們好幾回。

但每回說起,一向不怎搭理衛嘉的容澈,卻總是會回應幾句。

第五日一大早。

衛嘉還未出門就聽見了隔壁傳來久違的響動聲。

他眼眸一亮,匆忙前去開門,果真便見穆千璃和憐玉兩人滿載而歸。

兩匹駿馬上馱着戰利品,兩人卻是神色匆忙,一副好生煩悶的樣子。

衛嘉疑惑地張了張嘴,出聲問候道:“穆姑娘,憐玉姑娘,你們回來了,看起來這回收獲不錯啊。”

憐玉聞聲轉過頭去,下意識調整情緒,正要說些什麽。

身旁穆千璃重重一聲嘆氣,丢下缰繩低氣壓扔下一句:“憐玉,拜托你收拾一下吧,我先回房了。”

說完,穆千璃頭一次沒有熱情和鄰居打招呼,喪着一張臉快步就入了院中。

衛嘉一愣,指了指宅門的方向,小聲問:“穆姑娘這是怎麽了?”

憐玉情緒也不高,但還是搖了搖頭,敷衍回應:“一言難盡,衛嘉小哥,我先忙去了,回頭再聊吧。”

至此,衛嘉也不便再多說什麽了。

待到容澈醒來後,他便第一時間将這個消息告訴了他。

容澈臉上顯露出幾分“與我何幹”的漠然感,但沉默片刻後,卻仍是接了話,道:“既是不愉快之事,便莫要随意打探,你關心過多了。”

衛嘉啞然,一時間也不知自己剛才提起“穆姑娘”三個字時,自家主子聞聲就擡了眼的動作是否是他看錯了。

不過也用不着衛嘉刻意來告知,隔壁院明顯的低氣壓讓人輕易就感覺到了。

兩位姑娘分明已是回了宅子,那頭卻一整日都靜悄悄的。

偶爾會傳來幾聲響動,但絲毫沒有平日那兩人活躍的嬉笑聲傳出。

待到飯點,甚至還是憐玉朝着屋中喊了一聲:“小姐,吃飯了!”

屋內穆千璃悶聲回應她:“沒胃口,我不想吃。”

如此還真叫人不得不多想,一向樂觀開朗的穆千璃這是遇上什麽麻煩事了。

穆千璃的确遇上麻煩事了,麻煩之餘還讓她煩悶焦躁不已。

主屋內,拔步床上趴着地纖長身形洩憤似的在榻上扭動了一陣。

而後一聲重重的嘆息,伴随着穆千璃低微的呢喃聲:“怎麽就非得讓我嫁人啊,還不肯放過我。”

穆千璃這回和憐玉一同去山上狩獵,卻不曾想,竟在山中見到了穆家派出追捕她的人。

好在穆千璃機敏,察覺不對後,帶着憐玉迅速逃離了山頭。

如此還不夠,穆千璃擔心自己會留下些許蹤跡,便沒有第一時間返回扶風鎮,而是繞路去了一趟城中,又東晃西晃耽擱了一日,這才偷摸着回了扶風鎮。

追捕她的那些人應當是甩掉了,但穆千璃心裏煩悶不已,沒曾想過去這麽久了,她爹還在派人抓她。

憐玉此前想得沒錯,父女倆皆是倔脾氣,誰也不肯向誰低頭。

穆老爺越是這麽追得緊,穆千璃就越是逃得遠,可穆千璃越是逃得遠,穆老爺就越是追得兇。

反反複複,來來回回。

這事,沒個人低頭,怕是不知要多久才是個頭。

短時間內,穆家應該是找不到扶風鎮這地方來。

但東躲西藏畢竟不是長久之計,若是有朝一日當真被找到了,不僅要被抓回去與人成婚不說,面子上更是過不去。

穆千璃不想被抓回,也不想向穆老爺低頭認輸,可偏偏她壓根想不出辦法來應對,怎能不煩悶。

這一日,穆千璃将自己在屋中關了一整日。

想不出辦法便罷了,因着後知後覺感到饑餓,所以晚飯胡吃海喝後便睡不着了。

心情煩悶之時便想飲酒。

穆千璃是喜歡飲酒的,酒量一般,但打小就愛喝,但憐玉卻是滴酒不沾的。

所以出來這些時日,穆千璃沒了陪着喝酒的人,便也鮮少喝了,只偶爾嘴饞了,在飯桌上飲上一小壺。

穆千璃側眸看了眼窗外繁星密布的夜空,随即前去櫥櫃裏翻找出了自己珍藏的兩壇桃花醉,想要攀上屋頂在星空下喝酒解解煩。

穆千璃抱着兩壇酒剛走出房門,一擡眼,耳邊霎時一陣異動,眼前隔壁院中主屋的屋頂上赫然出現一道黑影。

黑影身形晃動一瞬,像是下意識想要躲閃隐蔽,但顯然已經來不及了,便頓在了原地。

四目相對,一高一低。

穆千璃發現,今日容澈穿的竟是一身黑衣。

黑色緞料在夜色中顯得沉暗,看不清上面的花紋,但仍是給原本就冷峻的男人增添了幾分沉穩和肅殺,和平日裏一身白衣的他給人感覺全然不同。

穆千璃怔愣地張了張嘴,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你……怎麽上去的?”

在穆千璃看來,容澈那柔弱的身子骨,別說爬上房頂了,就是走兩步大抵也得喘上許久,不然怎會平日幾乎都不出門只在院中躺着呢。

話音落下,容澈偏頭視線移向了一旁。

以穆千璃的角度并不能看見他在看什麽,于是她索性夾着兩壇酒,身手利落地攀上了自家房頂。

很快,兩人處于了同一高度。

穆千璃再度轉頭,便看見了容澈放在身邊的一壇酒,以及他剛才偏頭看去的位置,是一把靠着屋頂的木梯。

回過神來後,穆千璃更加驚訝了:“容公子,你也喝酒?”

容澈一雙黑眸從穆千璃走出屋子後就一直靜靜地盯着她,直到這會才眸光微動,斂下眉目看不出是什麽情緒:“嗯,閑來無事,便喝一點。”

穆千璃眸子一亮,忙把自己的一壇桃花醉拿起來晃了晃:“真巧啊,我也是閑來無事喝一點。”

容澈擡眸晃眼看了下穆千璃此時神采奕奕的樣子,倒是和白日裏整間院子散發出的低氣壓全然不同了。

不過這倒不是巧合,容澈常有夜晚攀上屋頂飲酒的習慣。

月色宜人,星光璀璨,坐于高處,痛飲一壇酒,迷蒙間好似什麽煩惱都會被這浩瀚的天地消散一般。

只是以往穆千璃和憐玉都入睡較早,自是不知夜裏還有個本該身嬌體弱的人,需不着那随意擺放一旁的木梯,便能身姿敏捷攀上屋頂一人飲酒。

容澈話不多,穆千璃也難得稍顯安靜。

她打開酒壇嗅聞了一下撲鼻酒香,而後豪邁仰頭飲下。

放下酒壇時,穆千璃重重呼出一口氣,意識到旁邊似乎有個人在盯着她,這才又轉過頭去對着容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與人一同坐在屋頂飲酒,這對穆千璃來說倒是個新奇的體驗,更甚這人是本該瞧着壓根不會喝酒的容澈。

穆千璃又打開話頭問:“你喝酒對身子沒有影響嗎?”

容澈愣了一下,反應過來穆千璃說的是他的病。

他唇角微動,似有淺淡的笑意挂在嘴邊:“不礙事,少喝一些,倒是還能有所幫助。”

穆千璃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雖是好奇,但也沒戳人痛處直問他的病症。

話題就這麽又落了下來,兩間宅院陷入了一陣短暫的沉默中。

穆千璃好似放空了自己的思緒,時不時飲上一口酒,望着滿天繁星似乎真的能夠消解愁悶。

但容澈微垂着眼簾,指腹不時滑過壇口,卻好像是在思索着什麽。

片刻後,容澈仰頭飲下一口酒,忽的又轉頭看向了穆千璃。

他白日裏才一本正經告訴衛嘉“莫要随意打探,關心過多”。

此時,卻是故作随意一般開口問道:“穆姑娘,今日見你似乎心情煩悶,可是在春獵途中遇到了什麽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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