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同僚
第21章.同僚
翟沄年一聽這話就服了軟,讓了一步。
景樆淑走到翟沄年面前,後者退半步靠在了洗手臺上。景樆淑眉眼溫柔起來,擰開翟沄年後方的水龍頭,沾了些水蹭着翟沄年臉側的血跡。
“我沒有那意思,只是……現在不一樣了,我在呢,你不是非要一個人,并非無可依靠的,也不是一定要毫無破綻。你能不能稍微……信我一點,行嗎?”
說完,景樆淑從一旁抽出了兩張紙,輕輕擦去翟沄年臉上的水漬。
翟沄年始終僵在原處,一動不動,目光柔和地看着景樆淑。
其實不管是十年前她送景樆淑離開,還是現在不讓景樆淑參與,翟沄年想的都是盡量把景樆淑撇開,不讓她涉及本無需踏入的危險。
直到現在,翟沄年才忽然明白,景樆淑想要的從來不是一個人的安全,而是她們一起──不管安全與否,只要她們在一起就好。
──而自己先前做的,不過是自己沒有問景樆淑想法的一廂情願而已。
景樆淑從翟雲年的衣服上拿起那把刀,仔仔細細地清洗了一遍之後,又用紙一寸一寸地擦幹,甚至很介意地噴了點香水──木槿花的氣味的。
這是景樆淑之前有幾天确實無聊,跟着一個師傅學着調的。可能是人的确聰明,也可能是運氣,反正這一瓶做得很好。
“我知道,你習慣于把別的人歸到相對安全的一個範圍裏。可是,我不想你對我也這樣。我不在乎危險與否,我希望的是,在你順利完成任務歸來的時候,身邊有我在,你或許能很驕傲地說這是你的戰友、同僚;或者在你面對失敗的時候,不是把責任一味歸結到自己身上,而是,會有我和你一起承擔責任,有一個合理的立場去安慰你,陪着你……”景樆淑已經冷靜了下來,語氣一直很緩和,定位也很清楚──她面對的是同僚,更是她的戀人,渾身長滿了刺、不願意真正親近別人的愛人。
她拿着洗好的刀,逐漸靠近翟沄年,出于信任,翟沄年并不疑有他,也絲毫不躲閃,由着景樆淑替自己把它插回剩下半只發簪裏──又是沒人會注意到端倪的發簪一支。
“哪怕再不濟一點,生死攸關的時候,你不至于獨身一人、孤立無援,這樣就算……後人提及我們,也算是成雙入對、最佳搭檔……你明白嗎,翟沄年?”
景樆淑說話之間,始終很認真地看着翟沄年,像是看一件至關重要的寶貝。
“景樆淑……”
剛叫出來名字,翟沄年就自己先愣住了:好像,她們認識這麽久了,她都從來沒有叫過景樆淑的名字,沒有記錯的話,這可能還是第一次?
翟沄年很鄭重地點了點頭:“嗯。”
這個時候,好像也沒有什麽別的話,比這短短一個“嗯”更有力量了。
這算是一句道歉,對于她們錯過的這十年;更是一種承諾,對于她們往後攜手前行的時光。
翟沄年微踮腳尖,親吻景樆淑的唇角,後者則傾身回吻,在場面走向不可控制之前,清心寡欲的翟組長就把這種情況扼殺在了搖籃裏。
“這會兒沒人是沒人,但…你收斂一點行不行?”
景樆淑站好,心情愉快了就是不一樣,說話的風格都又變回了先前沒什麽正形的樣子:“行吧。我可是個明事理的人。”
“自己路上注意點。”
景樆淑笑意漫上眉眼之間:“遵命~翟大組長。”
一等車廂的某個房間裏。
姜亦宸見自己組長久久不回來,突然有些擔心:“組長都去了多久了,怎麽還不回來?”
Christian:“再等等,你見過幾次組長出意外?”──就一次,是清夜出賣她們原先據點那一次。
危進坐在一邊,削着鉛筆準備繼續畫畫,聽覺本就敏銳過于常人的他先注意到了外面的腳步聲,說:“應該到了。”
幾秒後,房間門應聲而開,門外正是拿着外套的翟沄年。
“是有別的問題?”Christian在翟沄年關上門之後才問。
“沒事。”
翟沄年走到窗邊坐下,幽幽開口:“就是遇到了你們副組長。”
………
不說還好,一說三個人都愣了愣,反應一下自己副組長是誰以及副組長現在是應該在哪的,然後各自一副皺眉盯着翟沄年。
每一個人的表情都在表明心思:“……你說什麽??”
翟沄年面無表情地一一看過他們三個人,然後默默地看向窗外。
下午,覃市。
姜亦宸和Christian去了最為繁華的市中心一帶,而翟沄年則打了聲招呼獨自去了齊家先前的宅子。
畢竟前科太多,都已經成了肌肉記憶,所以翟沄年輕車熟路地溜到後院某個牆角。看了看四下無人,翟沄年找好位置,麻溜地翻牆,一躍而下。
牆下,兩人相遇,四目相對:“……”
翟沄年一臉見鬼,随後一字一頓地評價:“偷、偷、摸、摸,不、懷、好、意。”
景樆淑也沒想到自己就是悄悄來看看,能就剛好被翟沄年撞上了。倒不是驚訝于地點之巧合,而是時間上的恰到好處。因為在那段時間裏,翟沄年每一次帶她溜出宅子玩的時候都是從這裏走──翻牆的。
可能也是因為環境的确一如當年,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所以視線碰撞之間,兩個人都有些分不清時間線了。
……
那會兒和現在很像,非常像。
是景樆淑感冒發燒了在家休息,而翟沄年自己溜出去轉了一圈。
景樆淑卡好了時間,估摸着翟沄年得回來了便去翟沄年慣常翻的那處牆邊等着。正漫無目的地數着數字踱步,就見到翟沄年穿着一身長裙卻沒點大小姐的樣子,翻牆利落得可比街頭沒個正經的混混們。
等到翟沄年跳下來後,看着景樆淑,壞心思一下子就冒了出來,故意打趣道:“喲,這叫——偷、偷、摸、摸,不、懷、好、意。”
景樆淑的嫌棄毫不掩飾:“………”惡人還先告狀?誰家好人天天跟你這樣啊?
翟沄年笑着,讓人一下就沒了脾氣,她拍着裙子上沾的灰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接着,翟沄年靠近了景樆淑,壓着聲音道:“我還真的不是個什麽好人。”
景樆淑并不是很想聽,默默別開臉,長吐一口氣後擡頭看天:“……”
也不知道是誰吧,剛見面:我不是什麽壞人~
現在:我還真不是什麽好人。
景樆淑腹诽:“過濾操作……”
轉念想想後景樆淑又推翻了這個形容:不對,不合适,不行!!
翟沄年總算站好,不再逗她了。翟沄年又是初見那一副溫柔和善的笑容,從自己斜挎的包裏拿出一把糖攤在景樆淑面前。景樆淑瞥了她一眼,繼續看天,臉上卻有了壓抑不住的笑意。
翟沄年輕聲笑着,随後歪頭看着景樆淑的臉,說:“真的不要?我還以為你比較喜歡這個口味的……”
景樆淑總算是裝不下去了,抿了抿嘴唇把手伸出來。
這傲嬌的勁……
翟沄年無奈而又只能慣着,把手上的糖收了回來,裝回袋子裏,全部遞給了景樆淑。
“謝謝──”
“舍得說話啦?”翟沄年剛說一句話又趕緊收住,“看樣子退燒了吧?”
說着,翟沄年擡手摸了一下景樆淑的額頭,然後比對了一下自己的溫度──沒什麽問題。随後,翟沄年沒有放下手,而是直接牽起了景樆淑的手。
“嗯…”
“還是再喝一次藥?”
“好──”景樆淑剝開糖紙,沒有自己先吃,而是把糖遞到了翟沄年嘴邊。
翟沄年愣了一下,擡手接過糖。
……
時隔多年,同樣的地點,再次聽到這麽一句話總歸有些愣神,所以景樆淑一時沒有接話。
翟沄年很自然地遞了一把糖給景樆淑,說:“發什麽呆呢,斜闌?”
“……”景樆淑一時無言,過了會兒才有些生硬地說,“別這麽叫,更會發呆。”
翟沄年很輕地笑了一聲:“行──”
随後景樆淑調整好狀态,伸出左手。
翟沄年很快會意,從衣服口袋裏抓出一把糖全放在了景樆淑手上,解釋:“沒帶包,除了外套口袋裏面沒帶別的。”
景樆淑掃了一眼翟沄年的外套──不是火車上那件了,看樣子兩邊的口袋裏全都是糖……
景樆淑和翟沄年走了幾步,一直沒說話,翟沄年忍不住停下來,轉頭看看景樆淑。
“怎麽了?”
景樆淑壓着語調,似乎很委屈:“你不牽我了……”
“……”翟沄年很快想起來,沒忍住笑了會兒。
茶裏茶氣……沒關系,翟大組長、箋心姐姐就挺吃她這一套的──當然只限于景樆淑。
“牽牽牽──”
景樆淑眼睛完成一彎月牙,還是綴着星輝的月亮。她把糖放進自己口袋裏,只留了一顆,單手剝了糖紙後依舊先遞給了她的箋心姐姐。
翟沄年垂眸,沒有擡手去接,而是就着景樆淑的手咬住了糖。
直到這裏,景樆淑和和翟沄年才覺出些不一樣──她們之間的關系并不和以前一樣了。
如果說當年的她們是掩飾了喜歡過後的友誼,那現在,便不再需要掩飾了。
──她們和對方,就是兩情相悅;她們,就是戀人。
雖然遭過火災,可宅子總歸是齊家的,過了這麽多年,早就重新修繕過了。
翟沄年自己回不了覃市,所以一切都是賀恒親自操辦的。按照翟沄年的要求,一草一木都是按照原先布局來的。而且定期有人會來打掃,所以園子裏雖說冷清,到底草木繁盛。
“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