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這是我們度過的第一個有“第三者”的夜晚。

酒店原本選的是家庭房,一間常規的主卧,再加一間小小的、放着兒童床的隔間,本該是很合理的配置。

然而小萊拉妮認床,又有點兒怕那個連窗戶都小小的房間。

我記得現在的人們又發明出一種心理病症,如果沒記錯的話,應當名為“幽閉恐懼”。我試着去萊拉妮的房間坐了一會兒,也許是成年人的身量在這裏更顯窘迫,我的确感覺到了那種難以自由呼吸的窒息感。

于是,小姑娘如願以償擠到我們倆中間。

盡管萊拉妮還年幼,但畢竟不是我們真正的女兒。和鄰家叔叔們一塊兒睡覺,這種行為實在不算妥當。

你用眼神安撫我——什麽都沒說,我也明白了意思:把她哄睡之後,再抱到旁邊的沙發上。

說起來,主卧沙發還是我們很熟悉的那種樣式,典型的巴洛克風格,櫻桃木上蒙着刺繡和絲綢,華麗而豐盛。

他們稱之為複古,而在我心中,應該叫流行才對。

如果不是身高限制,我都想嘗嘗在這上面睡一晚的滋味兒了。

萊拉妮抱着今日的新戰利品,一只獨目又獨角的玩偶。她看起來很像某部動畫主角的小女兒。

“請吧,先生們,我想聽到一個非常可愛的故事。”她煞有介事,好像接下來不是聽一個孩子的睡前童話故事,而是宣講什麽重大會議似的。

她依偎着你的手臂,而你求助般地看着我。

親愛的,你很少會有如此直白渴求我的時刻——我是說,不在床上的時候——雖然嚴格來說,現在也是在「床」上。

你不善言辭,從十來歲的時候我就清楚這一點。讓你給一個小女孩編出童話的确過于為難你了,我抱臂欣賞了一會兒你難得的窘迫,終于決定出手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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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你發現了嗎?你真是拿萊拉妮一點辦法都沒有。

就像我也對你的眼神從來沒有抵抗力。

我盤腿坐在床尾,坐在被子上面,清了清嗓子:“小小姐,這是一個可愛,但又非常——非常恐怖的故事,你确定你已經做好準備了嗎?”

萊拉妮的眼睛瞪得溜圓,小手下意識緊緊抱住她那奇怪的玩偶,說話的聲音都發抖,但還是很堅定:“我準備好了,閣下!”

也許是市政廳之行,也許是她對我“真正身份”的猜測,這些天她對尊稱很感興趣,頻繁地使用“閣下”來稱呼我們。這倒是讓我仿佛回到了過去。

我們那個時代,人和人之間總是充滿了尊敬。見面禮,使用的敬稱,尊卑有別,一切清晰。

看看現在這個世界,混亂成一團。真不知道有什麽好。

唯一的好,在我看見你同樣認真、隐隐含着期待的眼神時,我想,那唯一的好處恐怕就是你我能夠再度重逢。

願這一次是永不分離。

……

我回到床上,你悄聲問我:“睡着了?”

“當然。這小東西向來睡着的時候,連Kitty在她身上跳來跳去都鬧不醒。”我也低聲回答。

萊拉妮如願以償留在我們房間,而不用回她那間黑漆漆的小卧室;她對華美的沙發也沒什麽意見,反而認定那對稱波紋樣式的靠背是她“此生見過最美麗的床”,帶着她心愛的獨角獸小皇後欣然接受。

這孩子才多大呀,都已經用上了“此生”嗎?

所以,這就是我們有“第三者”的第一個晚上了。

有孩子在,自然是不能做些什麽。但沒關系,我們有的是時間。

我在被子底下握着你的。這樣安穩地躺在一塊兒看似平常到了平淡的地步,在經歷過那樣多年的動蕩和分別之後顯得如此彌足珍貴。

你已經困了,我感覺得到;聲音越來越低,到後面近乎于呢喃。

“……明天。”你說。

我已經盡量把耳朵靠過去,可惜除了這個時間點什麽都沒有聽清。

明天,明天是什麽呢?

我忽然又想起了那個暴雪來臨的前夜,你叮囑明天與橙子樹,而我将一切抛之腦後。

那棵樹還活着嗎?

但我們還有很多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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