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劉小英。

如果時間倒退幾個月, 這個名字從徐牧風口中說出來,左櫻都能想象自己會有多小鹿亂撞。

那是一個捂了許久的秘密,被發現當然會驚訝, 會羞怯, 或許還會有點不知所語。

但現在, 有點兒遲了。

車裏氣壓持續低悶,窗外的燈投進來,左櫻的臉映在玻璃上,成了虛幻的重影。

慌亂大于興奮, 卻不能表露, 很快心底的難過升了起來,在連續幾次深呼吸後, 又壓了下去。

她說:“你是要和我吃飯,還是要說什麽?”

“都要。”徐牧風看着她, “我覺得我們需要聊一聊。”

左櫻偏過頭去, 眼裏漾着淚光,低聲說:“你把車開遠一點,離學校越遠越好。”

遠一點, 近一點,沒什麽區別。

她只想給自己緩沖的時間。徐牧風默默發動引擎, 将車子開出鬧市區。

去哪裏,左櫻不關心,她只是看着窗外,并沒有想和徐牧風搭腔的意思。

徐牧風将車內空調調到合适的溫度,又旋開播放器, 放了一首舒緩的輕音樂,以此緩解車內的沉悶氣氛。

徐牧風說:“要先說明一下, 我沒有私下調查你的身份,純屬巧合。”

她的語言平鋪直敘,沒什麽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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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櫻沒說話。

徐牧風繼續說:“愚人節那天,你給我寫了一封信。我已經很多年沒收到信了,那封信讓我想起了劉小英,我忽然很想見她一面,所以我找過她,各方給我反饋的消息是,劉小英改名了。”

所以,和那天圖書館的事情無關。

說到這裏,徐牧風側目看了左櫻一眼,很快目光又收回來,自顧自說:“他們說,劉小英現在叫左櫻,高考後以高分成績去了南城大學?我在想,南城大學?難道我們學校還有第二個叫左櫻的人嗎?”

她的腔調帶着點兒困惑,以詢問的語氣佐證某種事實。

徐牧風說完過程,嘆氣:“所以整個過程大致就是這樣。”

“嗯。”左櫻只是嗯了一聲,沒說別的。

“我說完了。”徐牧風強調,好像在提醒左櫻應該說點什麽。

左櫻收回空茫的視線,非常別扭地說:“我明白,以前的事,謝謝你。”

徐牧風皺了一下眉頭,覺得這個謝謝很奇怪。她想要的不是生疏的感謝,而是其它的什麽。

“我其實很想知道一件事——”

左櫻打斷她:“我不想說。”

徐牧風欲言又止,活生生又咽了下去,改成了:“好的,吃什麽?”

“都可以。”客套得讓人陌生。

筆直的柏油馬路上,徐牧風開得很快,馳騁到很遠的地方去,如左櫻所願。

二十分鐘後,徐牧風依舊沒有停車的跡象,左櫻忍不住問:“去哪裏?”

徐牧風悶悶回答:“你說的,開遠點,我也不知道。”

行程半小時,她們來到三環外,雖然已經晚上了,這裏還挺熱鬧,似乎是一條夜市街。

将車開進去,宵夜店兩排走,兩人随便找了一家。

張氏冷淡杯,有海鮮燒烤,炒面炒粉,鹵味炸串,什麽都有。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很濃的孜然味,徐牧風停好車,和左櫻一起走下去。

“很久沒吃宵夜。”徐牧風說。

左櫻肚子咕咕叫,很吝啬話語:“一樣。”

宵夜的魅力在于,你明明知道這個東西吃多了對身體不好,但在這個時間點,這個氛圍,不吃真的有點對不起你那躁動的味蕾。

不喜炭烤食物的徐牧風主動點了燒烤。

她将菜單遞給左櫻,左櫻也點了兩份小海鮮。

老板熱情推銷:“豆奶喝不喝,賊好喝!!”

左櫻點點頭。

徐牧風便說:“來兩瓶。”

太熱鬧了,隔壁還有一個水果攤,現在都九十點了居然還不關門。

老板翹着二郎腿在追劇,手機聲音放得哇哇哇,他悠哉悠哉,一只手還在撓癢癢。

他漫不經心,一邊追劇一邊招攬生意,目光懶懶一轉,不小心和左櫻對上,大聲吆喝:“美女,切好的香瓜吃不吃?我親手切的!!!10塊一盒!!!”

左櫻看他剛剛撓過耳朵的手,婉拒了。Ψ

徐牧風靜靜坐在小凳子上,時不時看左櫻一眼,沒說話,但唇角明顯有弧度。

“既然都到這裏坐着了,你就不要對我這麽冷淡了,好嗎?”

溫聲細語的,說得自己被冷落還受委屈了似的。

左櫻看着她,言語冰冷:“徐牧風,你真的很奇怪!”

徐牧風抿了抿唇,“?”

左櫻眼裏閃過一層憤然的蔑視:“你把我甩了,然後讓我對你不要這麽冷淡,你覺不覺得你這人特矛盾。”

很少有人這樣對徐牧風說話。

但眼前這個人是左櫻,她有理,她應該這麽說,所以徐牧風一點都不生氣。

她反而直勾勾看着左櫻,眼裏總噙着一點說不出的意味。

“那怎麽辦?”徐牧風一只手撐着下巴,“我現在真誠向你道歉好嗎?”

“道歉沒用。”

“嗯,也是。”徐牧風自顧自點了點頭,又說:“不過接下來我有一長段話要和你說,你稍微聽一下,可以嗎?”

說話就說話,還搞什麽前情提要。

可偏偏就是這種話,讓人會好奇,好奇她到底要說什麽。

左櫻沒說要聽,也沒說不聽,沉默就是默認。

于是徐牧風說:“其實我們分手之後我也想過一些問題,覺得自己有點過分。當然,你一定不理解為什麽這個世界上會有我這麽随便的人,有時候我也不懂我自己。想來想去,好像覺得自己并不知道怎麽愛一個人。”

說到這裏,徐牧風頓了一下,看着左櫻:“我的開場白是很長吧?”

左櫻沒說話,拿起桌上的水抿了一口。

她在想,徐牧風平常是沒有這麽多的話,今晚怎麽回事?

“首先承認,分手是我的不好。說分手我也糾結過一段時間,也對我們未來關系感到迷茫,在繼續和中止之間,我選擇了後者。回到剛剛那句話,我不懂如何去愛一個人,當面臨“愛的問題”時,會做出一些非常魯莽的決定也是有可能的。”

左櫻打斷她:“所以說這麽多是想為自己開解?”

徐牧風回答得很真實:“當然不是,我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所以如何彌補這個錯誤,成了我最近一直在思考的問題。”

左櫻忽然覺得,徐牧風不愧是教書的,能把感情問題放在臺面上正兒八經剖析,還真的和她上課有得一拼。

她怎麽連挽留都要列出邏輯來。

左櫻:“不用彌補錯誤,我們已經結束了不是嗎?這件事翻篇吧。”

“但如果我不想呢?”徐牧風目光不移,凝視着左櫻,“我想重頭來過。”

左櫻深吸一口氣,“我不知道你是什麽意思,如果是想複合的話你就別想了。”

她是喜歡,但容不得真情被踐踏。她現在還沒有從上次分手的悲傷中走出來,後勁蠻大的。

徐牧風搖搖頭,“我其實不是要申請你原諒我的意思。”

她居然用“申請”這個詞,聽起來有點滑稽,可她表情又很認真,讓人只能跟着嚴肅起來。

她又說:“如果可以,我想要一個和你重新認識的機會?就算像普通關系一樣相處,也可以。”

是個問句。

左櫻搖頭,“不要,我不想。”

左櫻心想,她這是變相的“我們不談戀愛了但可以做朋友”的意思吧?她想得可真好。

遭到拒絕,徐牧風眼裏閃過一點焦灼,焦灼得坐在矮凳子上的她不安地挪了挪腳

“你先別拒絕我,那不如我這麽說——”徐牧風深吸一口氣,頗有一種要說服左櫻的架勢。

她有這麽想冰釋前嫌嗎?

左櫻就這麽看着徐牧風,盯着她的唇。

徐牧風說:“如果幾個月前,酒吧那晚,我知道你是劉小英,你覺得我會和你做l愛嗎?”

左櫻看了看四周,“你能不能小聲點?”

要讓全世界都知道她們做過愛嗎!!!

“好的,我小聲一點。”她聲音小了些:“如果我知道你是劉小英,我肯定不會和你做l愛,我們之間的關系一定也不一樣,或許更像,重逢後的姐妹?”

左櫻皺了皺鼻子,表情在反抗:“誰和你是姐妹。”

徐牧風點頭,“嗯,對,也可以不是姐妹。我的重點是,如果我提前知道你是誰,那我們的關系或許是另一個走向,而不是以草率的一l夜l情開始,然後匆忙分手結束。”

左櫻無言以對,她發現自己已經被徐牧風繞進去了。

“所以繞到最後,你是在怪我沒有告訴你我就是劉小英?”

徐牧風眼神柔和:“不是,不怪你,怪我,怪我沒有提前知道你就是劉小英。”

啊,她真是,非要這麽說,就這樣輕易讓人心煩意亂。

徐牧風趁熱打鐵,話又繞回來:“所以我才說,我想要一次機會。”她很少用這樣的姿态對別人說話,在左櫻這裏卻毫不遮掩:“我想我們再重新認識一次。”

她一字一句地說,仿佛真的很期望有一個重頭來過的機會。

左櫻低下頭,躲避了她的眼神,含糊着:“再說吧。”

燒烤适時端了上來,徐牧風也不再追問。非常善解人意跳過了這個話題,她将燒烤遞給左櫻,這次左櫻沒有那麽抗拒。

徐牧風沒動筷,看着眼前人:“好吃嗎?”

“你嘗嘗就知道了。”

“喔。”徐牧風吃了一口,慢條斯理的,忽然又說:“說起你就是劉小英,難怪之前我就覺得你特可愛。”

左櫻警惕:“你別說些奇奇怪怪的話。”

徐牧風不管不顧:“很奇怪嗎?好吧,換個話題,我記得你那時候好像挺喜歡我的?”

“哪有挺喜歡你的。”左櫻臉頰發燙,表情不自然起來,“想太多了吧。”

“小時候叫我姐姐什麽的,姐姐姐姐,每封信開頭都這麽說,每個節日都說想我了,一點點小事都要在信裏分享給我。”徐牧風不過瘾,又添了句:“信我都留着。”

左櫻懶得和她繞,“你能不能多吃點,少說點。”

少說幾句,今晚她話真的很多诶。

徐牧風看着左櫻,眼神不自覺溫柔許多。

左櫻感受到她的目光,不再和她對視,她真是奇怪,搞不懂她,真的搞不懂。

左櫻:“吃完我要回學校了。”

徐牧風:“慢慢吃,我們好好聊幾句。”

左櫻:“不聊。”

徐牧風:“說不聊不聊,這不正在聊嗎。”

左櫻:“算了,我不和你說話了。”

徐牧風拿起一串燒烤,“蝦你吃不吃?”

“吃。”

徐牧風沒忍住笑了出來,“你看,你還是在和我說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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