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勇士和她舉杯一碰,眉目含笑:“畢竟主動才能有故事,否則以他那性格……”
“也是。”沈靈君贊同地點了點頭,似乎以為季應嘴裏的“強迫”只是“主動結識江平野”的誇張說法,“蠻難想象江平野主動和別人交朋友的。”
七點一過,酒吧就熱鬧了起來。
沈靈君陪着季應再喝了幾杯,在熱場的鼓點中翻上了舞臺,提起架子上的吉他,手指翻飛彈出兩個低沉的音符。
“晚上好啊朋友們。”她微微眯着眼睛,紅色的長卷發在冷色的燈光下讓她看起來像是一只剛上岸的小美人魚,“今天第一首歌,《Young and
Beautiful》,送給大家。”
沈靈君唱歌時的音色和她講話時不太一樣,有些低有些啞,或許是為了貼近打雷姐的原聲。她模仿得很像,但在轉音時又帶着并不突兀的個人風格。
配上她的外形,和身後海藍色的燈光與置景,當真像極了深海之下人魚在吟唱。
季應靠着椅背,微微垂着眼睛,像是假寐的模樣。酒點的是高度數的長島冰茶,喝的時候還沒有感覺,現在後勁上來,腦袋一下子昏昏沉沉的,火率先從臉頰燒起來,然後是耳朵,逐漸沿着脖子蔓延到胸口和後背。
心髒也随着樂聲越跳越快,季應緩了幾口氣,發現沒什麽用,便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随它去了。
“Will you still love me,when I'm no longer young and beautiful……”季應輕聲哼着,半眯着的眼看到一雙腿從座位邊走過,然後是重物放下的聲響,有個人坐在了他的對面。
他有些乏力地直起身,正想和那人說對面有人,也不歡迎拼桌,擡頭時卻對上了一張毫無波瀾的冷峻面龐。
“好巧啊,阿野。”可能是酒精侵蝕,他的反應有些遲鈍,連語調都拖得綿長,“你也是來看靈君的表演嗎?”
江平野目光幽深地掃過只剩下零碎冰塊的玻璃酒杯。才短短一個多小時,他對沈靈君的稱呼就變得如此親昵了。
江平野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說:“你醉了。”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句。
季應卻湊上前,右手撐在桌子上,彎着眼睛對他笑:“被你發現了。”
江平野抿了抿唇,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把季應身前的酒杯拿過來:“喝了什麽?”
裏面夾雜了太多雞尾酒的氣味,江平野皺了皺眉。
“這麽快就猜出來啦?阿野真厲害。”季應嘴唇微張,聲音都黏黏糊糊的。
江平野想說,長島冰茶混雜了太多的酒,酒精含量很高,酒量不好的幾乎兩三口就醉,更不要說季應還不知道喝了幾杯。
季應見他不說話,又靠了回去,跟着沈靈君的歌聲輕輕地哼。
江平野側頭看了眼臺上從容的沈靈君,又在不經意間把目光落在了季應的臉上。
季應側臉的線條很柔和,只有下颌線是生硬的,帶了點攻擊性的鋒利。微卷的睫毛半垂着,淺紅的唇上沾了點水光,在燈下顯得柔軟異常,像是等待采撷的花。
臺上的沈靈君已經唱完了第二首,季應困頓地打了個哈欠,懶散地擡了眼,眼尾上揚,像是一只睡迷糊的狐貍。
“累啦,我先回去了。”季應扶着椅背踉跄地站起,渾身的血液一下子上湧,連帶着酒裏的熱意一起沖上了腦袋。
江平野在他歪倒前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讓他靠着自己站穩了。
“我送你回去。”江平野用空出地那只手勾起沙發上的吉他包袋,單肩背在身後。
季應順勢抓住了他的小臂,分散了一半重量在他身上,笑面盈盈:“好啊。”
江平野來酒吧就坐了好幾分鐘,不喝酒,也不聽歌,就瞧着他看。季應猜過去是沈靈君洩露了消息,這位熱心市民是特意出現熱于助人的。
被江林沖散的好心情一下子又聚攏在了一塊。季應靠在江平野的胸前,感受到衣服下溫熱的溫度與蓬勃的心跳,感覺臉上的熱意都一股腦地彙聚在相貼的地方。
“不問我為什麽一個人來喝酒嗎?”等車的時候,季應輕聲問他。
“你想說的話,不用問就會告訴我。”
真是特別符合江平野性格的回答,難怪前女友會嫌他是個悶葫蘆。大部分人談戀愛,都希望你來我往勢均力敵,如果長時間由一個人找話題,另一個人只等着別人喂到嘴邊,難免會讓人覺得疲憊。
但獵人在獵物未到手之前總是會格外充滿耐心。季應一向是個優秀的獵人。
“你說得對。不過我到這裏的時候,靈君正巧被人騷擾,你最好找個人來接她下班。那個人雖然被我修理了一頓,但難免不會懷恨在心,趁她落單再來找茬。”酒意被涼風吹散了一點,季應抓住了腦海中的半分清明,提醒江平野。
“蔣明和我一起來的,他在臺下等着,不用擔心。”
網約車在面前停了下來,江平野一手托着季應,一手開了車門,扶着他坐了進去。司機透過後視鏡瞥了他們一眼,像是對這種情形見怪不怪了,心照不宣地收回視線。
“尾號0522,到新苑是吧?”
江平野“嗯”了一聲。
季應随着汽車的發動倒在了江平野的肩上,似乎是嫌棄靠得不太舒服,他又埋頭蹭了蹭,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
江平野僵硬着肩膀沒有動作,等到新苑門口,感覺自己從肩膀到手肘麻了半邊。
偏偏季應還不想讓他好過,毫不留情地行使着醉鬼該有的權利。江平野被他呼出的氣息噴得脖頸酥癢,想去碰,又不願意讓季應發現,只好一路忍到了季應家門口。
“季應,輸密碼了。”見季應還倚着自己,半合着眼沒有反應,江平野催促他道。
卻不想,下一秒季應扯着他的袖子貼了上來,湊在他耳邊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地說:“038258……我懶得動了。”
“這麽重要的東西,你誰都告訴?”
季應茫然:“什麽?”
“密碼,別這麽輕易告訴別人。”
季應低低地笑了:“當然,我只告訴了你一個。別這麽可愛,阿野。”
江平野懶得和醉鬼糾纏,在牆上摸索了幾下,開了燈。突如其來的光亮讓季應有些不适應,微微眯了眼睛,然後才跌跌撞撞地走到沙發上窩着,拖着尾音喊:“阿野,我想喝水。”
江平野把吉他放到沙發邊上,從小冰箱那給他倒了一杯水,接水的時候還用手指試探了一下杯壁,确定裏面的水是溫熱的,才遞到季應面前。
季應捧過杯子,雙手抱着,埋頭小口地喝。江平野不由地想起經常來他們倉庫讨食的流浪貓,它喝水的時候也是這樣,還會發出心滿意足的呼嚕聲。
等季應喝完,江平野接過杯子放回原位,以防他不小心摔碎。
季應歪着頭,注視着他的背影。江平野彎腰時腿還是繃得很直,微微弓起的背部線條也好看,握着杯柄的手指修長,骨節有些寬,手掌也大,很适合與他十指相扣。當然,也适合彈琴。
腦海中浮現起一年前看到的翻飛的輪指。季應上身一倒,牽住了江平野的衣擺,往下扯了扯。
“想聽你唱歌了,江平野。”季應仰着頭,眼裏一片希冀的光,勾着嘴沖着他笑。從江平野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季應的鎖骨,大抵是因為喝了酒,那片的皮膚透着淡淡的紅。
“不知道今晚有沒有這個榮幸?”
江平野俯視着季應的臉,身側的手指蜷了蜷,本想別開他的手,但最後還是放松了下來。
“想聽什麽?”
“都可以——《姑娘》吧,我喜歡這首歌。”
江平野去拿吉他的手兀然收緊了一瞬,很快又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地拉開包鏈,把吉他抱了出來。
季應滑下沙發,給江平野讓了位。後者在他旁邊坐下,抱着吉他簡單地彈了幾個音,随後右手便以一種極其靈巧與輕快的方式撥響了弦。
這首歌其實和江平野的氣質并不相配。他本人不似那種會溫柔給心上人唱情歌的深情男人,但帶着少年感的清澈嗓音演繹的這首歌卻又帶着一種別樣的悸動。
季應沉醉在他的嗓音裏,把頭倚在了壓着沙發的右臂上,鼻尖頂着江平野的大腿,夏裝輕薄的布料阻擋不了什麽,呼吸都噴在外側的肌肉上。
掃弦的手頓了一下,但仗着季應聽不出來,迅速地掩蓋了過去。餘光裏瞥見了季應認真盯着琴弦的模樣,一句“我的心吶為你碎”唱得調不成調。
江平野被很多人以不同的眼神注視過,卻從來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忐忑與煎熬的時候。或許是這個角度的季應太過脆弱,又或許是獨處的氣氛過于暧昧,給了他一種好像被仰望、被渴求、被深深愛着的感覺。
皎潔的月光穿過身後的窗戶傾瀉而下,光柱之中,細碎的灰塵飛舞。季應的臉罩上一層柔光,狐貍似的眼掩綿密的睫毛之下,讓人平白地生出一絲憐惜。回響在空蕩客廳的琴音逼得江平野的心都空蕩了起來,懸着落不下,找不到歸處,所以才會跳着這般快。
一曲終了,江平野沒有說話。不知道是不是彈琴時腎上腺素飙升,他的內心無法平複。
可等了許久,也沒等到季應的回應。直到江平野終于安撫下了自己的那顆心,才聽見季應悠長輕柔的呼吸。
他竟是倚着沙發睡着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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