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啊啊啊
第二十一章·啊啊啊
料到他遲早會來,但沒料到是在此時此地此景此心境之下。
邬落棠一時沒有作聲。
許是見屋內無動靜,外面那人又說道:“我們将軍說了,今日寨主于翠樓一切花銷他請了,待他走之後,寨主再行樂不遲。”
“我們将軍還說了”,外面人似還要再說句什麽,被屋中邬落棠一句“住嘴”及時喝止,頓時偃旗息鼓,再無動靜。
汝青巒忽而笑起來,道:“我便在此間等你。”
邬落棠道了聲:“好”,随即咬牙切齒地出了房門。
門外的人是馬如龍,從前攻邬寨時見過許多次,兩月前禹陽城還見過一次。
邬落棠見他面色微紅似是在憋着笑,愈加咬牙切齒。
樓下最邊角處的雅間內,穆九重正坐在一張上覆鴛鴦紋繡織錦桌布的圓木桌旁喝茶,聽見推門的聲音,眼皮甚至都未擡一下。
邬落棠一只腳邁進門裏,稍稍停頓了片刻,轉而又毫不遲疑地進了房間,并順手将房門掩上。
“将軍若找我,不該到這種地方來。”
穆九重執杯的手微頓,擡頭,“哦?為何。”
邬落棠道:“難道将軍不知這是何地嗎?”
穆九重道:“翠樓。”
邬落棠一笑,道:“将軍這般英武之姿,現身于翠樓,難免遭人垂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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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九重難得收起他那副板肅的面孔,哂笑一聲,放下杯子,“你可知我為何來找你?”
邬落棠再一笑,“總不會是來殺我的吧。”
他若真的是來殺她的,怕是她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就會被悄無聲息地殺掉,可顯然,他見她絕不是為了殺她。
穆九重的語氣平平,“我是來讨債的,欠下我的,現下邬寨該還了。”
邬落棠一掃之前的漫不經心,神色瞬即認真起來,她知道他在說什麽,自然也不必裝傻充愣。
她幾步走到桌邊一撩袍擺坐于他正對面的位置,目光直視着他:“敢問将軍,要邬寨如何還這債?”
······
邬落棠再回到樓上包廂裏時,那個小倌人已不在房間內,只剩汝青巒在獨自坐着喝茶。
“方才外面人說的那位将軍,可是年初被你惹上了的那位穆九重穆将軍?”
這件事對于汝青巒來說并沒有什麽可遮掩的,邬落棠坦蕩地應道:“便是那狗賊。”
此時此際這句“狗賊”,同從前總是有所不同,多少包含了一些其他意味,就連咬字都莫名帶着一點心虛之意。
汝青巒笑了笑,仿似并沒發現她的心虛,也并未問起穆将軍到此處尋她的因由。
“狗賊”穆九重說到便做到,很快門外又響起敲門聲,邬落棠再茫然起身打開門後,便見門外魚貫進入十餘個小倌,各個相貌俊俏身材纖瘦,誠如馬如龍所說,他們将軍還真是做了好一副請客的架勢。
“哎?這。。。”
邬落棠望向汝青巒,兩人面上俱有一種無法言說出的尴尬。
這般多男子,按行情估算,總要花費數十兩銀子。
邬落棠當即拽住其中一男子,問:“我二人不需你們伴席,可以折現銀出來嗎?”
男子眼神飄忽着為難道:“姑娘可是不滿意我等姿容?翠樓中男子尚有十幾人今日還未待客,不如我等下去,換那十幾人上來,他們可随意支應差遣無拘花樣,定有可服侍好二位的。”
自古送出手的銀子便再難讨回來,邬落棠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好在并非真金白銀出在自己身上,他願做那花錢的大冤種便做吧,喝幾壺茶還可以,這些小倌曲兒不會唱、琴不會彈,跟旁邊花樓的女子比不得,口中所擅長也是聞所未聞之技藝,這許多人看着并不賞心悅目,反而有些礙眼,肯定是一個也不願留下的。
邬落棠只得冷臉擺手打發了他們出去,順便又将門闩住,省得一會兒又進來另一撥十幾人。
屋中剛剛清靜下來,汝青巒便問道:“邬寨現下很缺銀子嗎?”
顯然方才她問那句“可折現銀嗎”的話被他聽進了心裏去。
他道:“我早前出診賺了一些,在家中櫃子裏存着,這幾年也沒有什麽花銷處,回頭盡取出給你。”
邬落棠心中覺得好笑,“我邬寨再缺錢,三哥的老婆本也是不敢動的。”
汝青巒面上一本正經,“我現下這般模樣,早無那些婚嫁的心思,莫要再拿此事消遣我。”
他這樣說,倒觸及到了邬落棠心中的郁憤不快,若非那年被雲襄公主坑害害他沒了雙腿,以汝青巒這般相貌、人品和醫術,又怎麽會甘于将自己困頓于深山中終年難出來一次,更遑論行醫濟世。
邬落棠和汝青巒二人出翠樓時已近正午,剛出來時只看到了幹巴巴杵在花樓門前像一樽黑臉門神一樣兒的邱致,其他人還并未出花樓。
邬落棠向他招呼道:“怎麽只你出來了?他們呢?”
邱致板着臉回答:“還在上頭,一時半會兒應是下不來的。”
在花樓上消遣快活的男人,等起來自然沒有個頭兒,邬落棠一招手,“不等他們了,咱們先回。”
三人路上聊着些七七八八的閑話便一路回了邬寨。
汝青巒的雙腿不便,來來回回這麽一趟也甚是勞累,故而回寨子後就進了自己所住屋中休息去了。
這會兒邱致終于忍不住問邬落棠道:“我之前在花樓二樓窗上見到穆九重身邊的那個叫馬如龍的護衛了,他可是也去了翠樓?”
方才汝青巒在,二人自然是不好說這些,此時左近無人,邬落棠道:“沒錯,穆九重也來了翠樓,我與他見到了。他想讓邬寨為他去做一件事,救一個人。”
“憑何?”
邱致面上頗有些不服之氣,“上次禹陽城明明我們救人在先,他卻讓手下兵士仍将咱們當匪徒一般囚起來。現在又以何名目讓咱們邬寨為他做事救人。”
“所憑邬寨欠他的”,邬落棠看着邱致,輕聲為他解惑道:“炸毀火噴之事,他知道是我們所為。
邱致沉默下來,半天才再又問道:“他讓我們去救何人?”
邬落棠語氣幽幽道:“是一個女子,一個叫阮嬌嬌的女子。”
平安城之上是隴郡,隴郡之上又是頃州。頃州刺史名左正逢,司馬名劉柏。
穆九重所要救之人,正是在頃州司馬劉柏手中。
邱致道:“咱們邬寨雖是匪,但行事一向是走明路,未曾行過暗中偷竊之事,想要悄無聲息潛入劉柏府中,怕是沒那麽容易,更遑論救人。”
明搶明奪,确然也算是明路,邬落棠笑着搖搖頭。
她想了片刻,道:“你別忘了,論潛行這種事,我從前也是做過的。”
就在幾個月前她還曾悄悄潛入過穆九重住所,想要刺殺他,雖然刺殺之事并未成。
邱致又問:“那你可想好了,要帶幾人去?又是哪幾人?想要悄無聲息去救人就必須得是穩重人,按說寨中最穩重之人當是黃無有。”
邬落棠當即清了清嗓子,學着黃無有平素的神情姿态,道:“此事萬萬不可行,那事也斷斷行不得,這事更要從長計議,一定、必須、務必不可莽撞行事!總之就是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邱致失笑,又道:“怎麽說劉柏也是一州司馬,協同刺史掌頃州軍事事項,府中防範定然周密,非一般富戶大家。咱們寨中武功最好的就這幾人,範僧性優柔,素來下不得死手,定也是不行的。那赫連燦和塗大雷呢?”
“赫連燦?怕不是還隔着劉府十裏地,他已經用那大嗓門給人家通風報信了。”
赫連燦素來說話呼呼喝喝,像沒有門闩的破門一樣,裏外漏風。
“至于塗大雷,還是算了。”聽邬落棠這麽說,邱致也認同的點點頭。
塗大雷這人,要說性情上絕沒別的毛病,唯獨只兩樣,就是好吃,十分好吃。
每次但凡帶上他,只他一人銀子都得被多吃沒十幾兩。
對于邬落棠來說,邬寨這麽多口人,銀錢無論多寡總要用得細致些,不然就是從外面劫了座金山銀山回來也頂不住多少時日的胡吃混造。
而邬落棠是邬寨寨主,邱致便算得上是賬房先生,兩人于精打細算一途頗有些共同志向。
故而兩人商量來去,竟哪個都沒派上用場。
邱致道:“只我和你,小心一些,倒也不是一定不能成,你看上次炸火噴,那般兇險不也成了。”
邬落棠思慮了一下,道:“早就聽聞頃州司馬劉柏是個好色之人,穆九重所要救之人在他手裏,又是個女子。”
這裏面究竟是些什麽關系穆九重并沒有說得太明白,只說此女進劉府兩日後再無音信,再遲恐有性命之憂。未曾說起她是什麽人,又為何而進劉府。是故二人一路揣摩加猜測,大致推斷出了一個概貌,便是這叫阮嬌嬌的女子定是貌美,被劉柏看中強取豪奪,所以才困她在府中。
邬落棠再将自己的盤算細細給邱致講了一遍。
涉及到邬落棠自身安危之事,原本邱致并不認同,最終被邬落棠拍板道:“所謂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我既是邬寨寨主,萬事便該聽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