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們将軍,這信物可真夠寒碜的
第二十七章·你們将軍,這信物可真夠寒碜的。
馬如龍又言及他雖是朝廷文官,但身上是有一些功夫傍身的,生性謹慎多疑,若有幸尋見,當以信物示他。
他把那所謂的信物遞到邬落棠面前,她還以為是什麽了不得之物,結果細細一看,就是一疊破草紙,還是尋常百姓家使用、街邊小攤上随處可買的那種。
“你們将軍,這信物可真夠寒碜的。”
馬如龍明明憋着笑卻還板着臉,道:“将軍雖有錢,可錢都得花在刀刃上,例如用來練兵、做事、或···請人狎伎。”
邬落棠覺得馬如龍此話是在影射自己,可是無确鑿證據,便也只能擡頭淡淡瞥了他一眼,當作沒聽懂的樣子。
她随手把草紙折成卷,裝到袖袋裏,雖然她實在想不通哪裏有人用草紙做信物的,也不知那工部左侍郎大人若真被尋到,看到這一疊草紙的信物又該作何感想。
不過無所謂,人是他要找的,信物是他提供的,她為了那一百金,只管去嘗試着找一找就是了。
阮嬌嬌看似随口向馬如龍打聽道:“宿雲關外現在是個什麽情形?你們将軍真的打算破關嗎?”
馬如龍道:“朝廷自是想要破關的,不然為何将我們将軍調過來。只是戰場上先機已失,有些難辦罷了。”
多的話他也未說,就匆匆走了。
邱致道:“北琰這位上将軍啊其實就是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
阮嬌嬌“噗嗤”笑出聲兒。
邬落棠白日裏被那穆九重擺了一道,原本心中不甚暢快,此時聽他這句話後,忽然也笑了,無端道:“要我說,穆九重合該是個江湖人。”
她說完這話便走出門去,引得邱致和阮嬌嬌面面相觑,一時沒明白她此話由何而起。
看外面天色尚早,三人便也不再停留,出了望月鎮便直往平安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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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嬌嬌道:“去到平安城你需要借我二兩銀,我是殺手,做一次任務需得重換一身行頭。”
邬落棠心中嘆氣,當真是世道艱難、百業難做啊,百姓窮、行商窮、殺手窮、土匪也窮。
許是看邬落棠半天沒有應聲,阮嬌嬌心裏沒底兒,又道:“你若不願,這錢我會還你。或者,你想殺誰,我可以替你殺一人。”
“那···”邬落棠當即勒馬,精神振奮道:“那就去把穆九重殺了吧!”
縱然他的相貌、英姿及氣魄都有那麽一點點令人忍不住心旌搖蕩,可卻又實在不識擡舉,不如殺了!
邬落棠心中的算盤子打得噼裏啪啦一陣亂想,琢磨着若殺了穆九重,雖然便得不着那一百金,但是這世上就少了一個可拿捏邬寨命脈的人,絕算不得賠本。
“你當我為何欠下他的恩情?”
阮嬌嬌面帶着微微笑一臉高深,半晌後方道:“便是因我曾經暗殺他失敗,本該必死的,偏被他留下一命。”
作為皆刺殺過穆九重并都失敗了的三人,便同時沉默下來,誰也不再提這話頭,就像從未說起過似的。
三人進了平安城後,邬落棠在穆九重留下的錢袋子裏摳出幾兩給了阮嬌嬌買衣裳。
她的那身遍布油漬的衣服确然礙眼得很,靠近時甚至能嗅到一絲絲的油湯味兒,太影響她一個殺手的形象。
當晚就宿在平安城,各自無話。
第二日早上再見阮嬌嬌,她便猶如是脫胎換骨般,一身暗紅色高束腰衣裙和一雙黑色鹿皮軟靴,頭發也不再是婦人的發髻樣式,而改成了編發,長長的垂挂至腰際。人靠衣裝馬靠鞍,如今這麽一看,她哪裏還是個三十幾歲的婦人,明明就是個只比邬落棠、邱致二人略長一些的年輕女人罷了。她的相貌雖不甚出衆,但頗有英氣,行止間姿容飒爽,早不見了之前廚娘的半點模樣。
果然殺手是善于各種僞裝的,只是現下這副模樣,也着實太惹眼了些。
她給邬落棠打過招呼,三人便在客棧一樓廳堂中的一張桌子旁坐下,邬落棠忍不住再看向她,問道:“你這樣,不冷嗎?”
阮嬌嬌面不改色道:“昨日你給我的銀子只夠買這一件,沒有錢再買棉襖。”
邬落棠看着她衣裳的料子,“這樣一身好料子,自然是便宜不了。可你若只買一身普通些的,餘下錢再買件夾棉襖子綽綽有餘。”
邬落棠好歹是一個匪寨的寨主,平日裏花錢竟算計至此,這是阮嬌嬌沒想到的,她掰着指頭給邬落棠算了一筆賬:“衣裳必是要買合心意的。你看這樣的料子雖是貴了些,可是樣式好看穿的自然久一些,二三兩銀子分攤在一年之中,豈不很值?總好過買一件不合心意的,穿幾次就要丢棄掉,實屬浪費。”
邬落棠隐約覺得這話不對,可是一時又想不出是哪裏不對,甚而還不經意随着她的話意點了點頭。
三人随意吃了些早飯,跟店家結了銀錢後,便出門牽馬上路。待一騎到馬背上跑了幾刻鐘冷風一吹之後,阮嬌嬌就有些吃不住。這身紅衣貴是貴的,也甚好看,卻實在是不擋寒。
昨日的那身舊衣已然被她随手丢棄,此際于馬背上冷卻又需強撐着面子,神情頗有些尴尬。
邬落棠和邱致看破不說破,待又行了一小段路,邱致将自己行囊裏那件随身帶的羊皮襖遞給她,“你這身紅衣太打眼了,容易招人注意,為免節外生枝,我們還是低調些行路吧。”
在寒冷的時候,自是不會有人舍得拒絕一件羊皮襖,阮嬌嬌當即接過來嚴嚴實實地披裹在自己身上。
穆九重留下的那二三十兩銀子作為三個人一路上的盤纏,縱然先給阮嬌嬌花去了幾兩買了她那件昂貴、招搖又不禦寒的紅衣,餘下的也甚是寬裕。
去陬下的路程其實并不算很遠,馬不必跑太快,路也不必趕太急,一路悠哉悠哉倒也不似個着急找人的樣子。
邱致忍不住心中困惑,路上問邬落棠道:“這陬下前後荒山、密林綿延百裏,想要找出一個人來不說大海撈針,也算是百般不易之事,寨主就不急嗎?”
畢竟一百金還沒有到手,只要沒到手就有随時打水漂的可能。
邬落棠一笑,得意道:“他只讓我們找人,可那人是死是活、能不能找到只能看天意了。況且穆九重親口應允過,這人若真找不到,一百金也是不可抵賴的。”
聽到邬落棠的話,阮嬌嬌不知何故笑出了聲兒,待二人轉回頭看她,她又轉瞬收了笑,當作并未聽到二人說話的樣子。
三人傍晚時候正好行到了一個叫瓜鎮的地方,便要找一家客棧歇下。
瓜鎮是個小地方,整個鎮上也只有兩三家客棧。
不過按常理說冬日裏應是客少才對,可不知道為何問過的每間客棧都住滿了人。在找到最後一間客棧的時候終于有了一間空房,雖然三人住不甚方便,但這會兒也顧不得什麽了。
二樓住店一樓打尖兒,可七八張桌子也都坐滿了人,三人只得叫了些吃食到房間中去吃。
三大碗熱乎乎的湯餅,底湯是骨湯,上面點着幾片不像樣的幹巴菜葉,肉絲小到幾不可見。
雖口味不佳,但勝在熱湯熱水很暖身子。
邱致去掩住房門坐回桌旁,随口說道:“我剛剛留意了下,樓下食客中十之七八都是練家子,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小鎮,又是這麽個時節,按理說不該有這許多江湖人。”
邬落棠雖也覺奇怪,但沒什麽好奇心,畢竟他們三人只在這住一晚便離開,縱使有些什麽不尋常之事也與他們無關。
只是阮嬌嬌不知為何,大半天都未怎麽開口說話。
吃飯時邬落棠看了她好幾眼,她明明知道,卻只裝作不知。
三人這一頓飯吃得,看樣子都很是無味。飯後無所消遣,邬落棠和邱致便下樓去,樓下難得空出了一張桌子,點了一壺熱酒,掌櫃的又送了一碟花生,原本以為樓下這許多人,總該有很多新鮮熱鬧可聽,正好也可以探聽下這些江湖武人是為何而來到這裏。
可二人興致勃勃坐了兩刻鐘,除了些七七八八的瑣碎,卻什麽有用信息都沒有聽來,索性也不再聽,轉身上樓歇息去了。
一間屋一張床,床倒是寬大可容兩人,另還有一張桌案可伏,江湖人沒那許多講究,三個人便湊合着和衣睡下。兩人在床上各自占一角歪躺,便有一人要在桌上伏案,不消說,伏案的那個肯定得是邱致。過了寅時邬落棠醒來不欲再睡,便換邱致去床上歇息一時。哪曉得将到卯時前後她又泛起困來,本以為淺淺打個盹而已,結果這個盹打得長久了些,醒來時已過了辰時,中間竟也無人叫她。
待起來後随意梳洗了下,三人吃了些飯食,去退房時掌櫃的勸道:“若退了再要訂房可是就難了,客人确定要退嗎?”
邬落棠道:“自是要退的,我們昨日只是路過鎮子,這馬上就要離開。”
那掌櫃笑呵呵地解釋道:“三位離不開的,咱們瓜鎮前後兩道城門今日都不開,說是有路過江湖客犯了命案,查清了才會開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