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遲疑

遲疑

薛裳華卻依然沒有半點激動的表情，他只是搖了搖頭，開口：“還是算了，我有幾斤幾兩，我自己清楚。”

周識愣了一下，他張大眼，詫異地看着薛裳華：“老薛，你不是吧，機會砸臉你都不要？”薛裳華卻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換了個話題：“還有別的事嗎，周識，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休息了。”一邊說着，他還一邊打了個呵欠，可以看出是真的困了。

周識卻不給他糊弄的機會，他抓住薛裳華的手腕：“你別在這給我打馬虎眼，這個機會都給到你臉上了，你到底要不要？”說着，他伸出另一只手，晃了晃手上的手機：“我這邊還等着給我表哥回話呢。”

見實在糊弄不過去，薛裳華嘆了口氣，他看着周識，說道：“周識，你一開始就問過我對接下來的打算，對吧。”

周識點了點頭，隐約猜到他想說的話，松了手，看着他。他垂眸，語氣認真：“我當時的答案是，我沒想好接下來該幹什麽，所以，我想先休息一段時間，再作打算。而現在我依然是這個回答。”

他走到一邊，靠在一棵樹上，嘆了口氣：“綜藝拍攝時間短，我和你關系也好，你也說了這是個生活類的慢綜，當休假還行，可如果試鏡，無論成與不成，後續的事情實在太多。”他垂下頭，面上罕見地露出一抹茫然：“老周啊，我……我好像是有點累了。”

他難得這樣坦誠一次，周識見狀也不好再勸。他看着薛裳華，猶豫了一下，還是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你要是實在不情願，我去幫你拒絕就得了。”

薛裳華抿了抿唇，說道：“我不是不情願，我是……”他嘆了口氣，才繼續說道：“我是自己也不知道，我到底想還是不想啊。”

周識到底沒有給柏修雅回話，薛裳華這晚卻又做起了夢。夢裏他沒有入行，平平安安的上完了大學，加入工作的第一天，他剛踏進公司，冷不丁被當初拉自己入行的經紀人拍了拍肩，開口就是一句：“薛滄，我們又見面了。”

然後，他轉身，紅毯上，閃光燈此起彼伏地響起，四面八方的聲音彙聚起來，從模糊到清晰：“小宮星淵？冒牌貨吧。”“聽說他耍大牌诶，這人品也太差了吧。”“一點演技都沒有，替身用得倒是很勤快啊，這也太不敬業了。”

他看着年輕的自己站在紅毯中心，手忙腳亂的解釋着一切，身後，當時經紀人卻只是沉默着推波助瀾。面前的燈光一盞一盞地暗下去，還有些稚嫩的少年被推着，一步步，顫顫巍巍地走上一條搖晃的臺階。

而他一個人，站在紅毯的另一邊，冷眼看着臺階被一句句謊言堆砌得越來越高，越來越搖搖欲墜。

然後，終于，在某一個瞬間，少年一步落空，臺階轟然倒下，他垂着頭，毫無反應地跌入萬丈深淵。一半的他在墜落，一半的他冷眼旁觀。

然後，夢醒了，薛裳華起身，看着窗外黑色的天空，嘆了口氣。

身上有些粘膩，他晃了晃毫無睡意的腦袋，打算去洗個澡緩一緩。

第二天，薛裳華的精神狀态有些不好，整個人垂着眼坐在一邊，看起來有幾分生人勿近的架勢。

岑滁問起他發生了什麽，他也只是搖了搖頭，打了個呵欠說自己太困了。在仔細打量了他的臉，發現他确實只是看起來有些疲憊以後，岑滁才放了心。

這天的任務依然比較簡單，其他兩組都已經各自出發，趙翰飛因為又成功搶到了洗碗的工作而遲了一步，出來的時候，客廳已經只剩下一個垂着頭，看起來有些吓人的薛裳華了。他咽了咽口水，上前，開口：“薛，薛前輩，我們也出發麽？”

薛裳華卻并沒有搭理他，他的心頭一顫，心說薛裳華到底還是暴露本性了，但任務還是得做，無奈之下，他也只好又開口喊了一次：“薛前輩？”

這次，薛裳華終于有了反應。他身子一抖，擡起頭，雙眼有些迷茫：“啊，好了麽？”

原來只是睡着了嗎，看着睡意朦胧的薛裳華，趙翰飛愣了一下，這麽想着。

而不小心睡過去的薛裳華也沒有好太多，短暫的睡眠不僅沒能讓他恢複些許精神，反而讓他愈發提不起精神。他皺了皺眉，晃晃腦袋，才開口：“好了就出發吧。”

趙翰飛點了點頭，慌忙跟上，直到二人離開，跟拍攝像跟了上去，周識才皺着眉，一副若有所思地樣子。

看得出來，薛裳華的心情并沒有他說得那麽輕松。

這天的任務是去指定的三戶老人家，幫他們做點力所能及的家務。因為時間安排的長，所以午餐大概率也是要他們自己解決的。二人熟門熟路地來到了第一戶老人的家門口，老人家已經在門口等待了。見他們來，老人彎起眼，露出一個燦爛的笑：“你們來啦。”

正是他們前天第一個送上視頻的老人。

趙翰飛已經同老人有了些熟悉，他上前，握住老人的手，很主動地開口：“孫爺爺，我們來啦。”

薛裳華也對着老人點了點頭，開口：“孫叔，我們來了。”老人笑得更開心了些，他對着二人連連點頭，說道：“先歇歇吧，吃早飯了沒。”

雖然老人的口音依然很重，但是也可以聽出他已經在努力把話說得更标準一些了，趙翰飛勉強也能聽懂，他點點頭，乖巧地回答：“吃過啦孫爺爺，您吃了嗎？”

老人家點了點頭：“吃啦！”回答得中氣十足。

寒暄過後，兩人開始着手幫老人整理房間。老人的房間其實收拾得還算整潔，只是他畢竟年紀大了，眼睛有些不好使，腿腳也不靈便，所以很多地方雖然明顯能看出來天天都在清潔，但是清潔的力度還是差了一些。

二人對視一眼，先哄老人家回去休息，才站在不算寬敞的房間裏，開始思考從何下手。

趙翰飛到底是家裏備受寵愛的獨生子，平時在家很少會做家務，此時站在房子裏，就顯得格外的茫然。他四處看了看，有些無措地看向薛裳華。薛裳華收到他的求助，無奈地笑了笑，從一旁的地上拿起掃帚，遞了過去：“先掃地吧。”

趙翰飛于是乖巧地拿起掃把，認真地掃了起來。薛裳華拿起一旁的抹布，開始清潔他能看到的衛生死角。

之後，二人又将原本有些雜亂的沙發鋪了鋪，地上拖了拖，為老人擦了玻璃，一系列整理下來，也過去了一兩個小時。

老人看着窗明幾淨的房間，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硬是給他們又塞了好些食物，才依依不舍地放他們離開。第二個老人家，第三個老人家都是如此，趙翰飛的家務活越幹越熟練，看着整理出來的房間，也越來越有成就感。

午餐，他們是在其中一個老人的家裏解決的。老人見他們認真幹活，堅持要自己下廚為他們做頓好的，而他的廚藝也果然非常精妙，本來就幹活幹餓了的趙翰飛頭也不擡地吃着飯，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等終于回到小院子，他們和其他兩組人彙合，看了看彼此的收獲，又是滿載而歸的一天。

只不過幾人也累的夠嗆，從收獲的食物裏扒拉了些熟食囫囵吃完，他們就回了自己的房間，開始準備今天的信。薛裳華依然是第一個下樓的，将信放好之後，他一轉身，就看到周識又一次向自己招了招手。

大概能猜出對方想說什麽，他嘆了口氣，走了過去。還是昨天的角落，周識看着他，語氣認真：“老薛，我還是覺得，無論怎樣，你可以先試試。”

見他張嘴，周識開口，打斷了他：“你先別急着說，聽我說完。”薛裳華聞言閉了嘴，看着他，等他繼續說下去。周識表情嚴肅了些，開口：“我不知道你接下來的打算是什麽，但是，這真的是一次非常難得的機會，無論你未來想做什麽，這次的經驗都可以讓你更加有競争力，對不對？”

薛裳華沒有接話，周識于是繼續開口：“而且，你自己想想，如果真的拒絕了這次機會，你真的不會後悔嗎？”

這句話一出，薛裳華愣住了。

周識趁熱打鐵，繼續說道：“你拒絕的理由無非是，你不清楚，你辦不到，可你并沒有說過你自己想不想。我是覺得，無論想沒想清楚，辦不辦得到，都是得去試了才能知道的事情。所以老薛，放下你那些自己不行的想法，你想去試試嗎？”

薛裳華的面上露出一抹茫然，他看向周識的眼睛，許久，才搖了搖頭：“我，我說不好。”

周識嘆了口氣，換了種問法：“那你這麽想，如果拒絕了這次機會，你會後悔嗎？”

答案當然是會的，如果不會，薛裳華現在不會站在這裏。他點了點頭，周識笑了，他擡手，拍了拍薛裳華的肩膀：“既然知道自己會後悔，就不要讓自己做下事後會後悔的決定。怎麽樣，拼一把呗，老薛？”

在他的注視中，薛裳華的面上幾度掙紮，最後，他無奈地笑了笑，搖頭：“老周，你這忽悠人的能力，做導演真的太屈才了。”

見他終于松口，周識也笑了：“那我現在就給我表哥回話了？”說着，他直接掏出手機，當着薛裳華的面，直接點開與柏修雅的對話框，打道：“表哥，成了。”

對面給的回複意外的很快：“很好，你們什麽時候有空？”周識看了看薛裳華，回道：“明天都可以。”

這次的回複慢了一點，先發過來的是一個txt文檔，然後，柏修雅的對話也發了過來：“這是劇本，明天晚上7點，可以嗎？”

周識又看向薛裳華，薛裳華愣了一下，點了點頭。周識笑了笑，立刻回了一句“可以”。

然後，他将劇本轉發給了薛裳華，拍拍他的肩膀：“老薛，加油啊，無論成不成，這都是很寶貴的經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