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上古秘境(六)
上古秘境(六)
鹿珠忙不疊催着雲煞帶路, 壓下驚慌,偷偷絞着細白手指,小臉隐隐發白。
“二狗兄, 什麽危險算兇卦?”
咦嗚嗚, 到底是死透那種,還是半死不活那種?
雲煞很直白:“在秘境的話, 大概是被妖獸吞噬……”
鹿珠倒吸口涼氣:“生啃?!”咦嗚嗚有畫面感了!
雲煞目光平靜:“……也有可能用火燒, 或者放血。”妖獸不會做飯, 基本就這幾個可能。
鹿珠呆呆取出盆兒來,鲛珠噼裏啪啦往裏砸。
“要是我們趕不上……”
小烏龜看着盆大為震驚,剛才被毒蜂那麽毒打, 主人都沒哭,現在竟然哭得這麽傷心。
它這樣的龜都有些不忍了, “我會念經,我給他們超——”
“那他們的儲物法器就都落妖獸肚子裏,從此妖獸天高海闊,他們的好東西就再也不知所蹤了?”鹿珠呢喃着, 鲛珠往盆裏砸得更狠, 頗有些心痛如絞的架勢。
雲煞和小烏龜:“……”
這鲛崽, 是有點變态在身上的。
鹿珠心裏是有點害怕,在心裏暗暗怪自己一路上被財色所惑, 不肯加快速度,不能跟小夥伴們同甘共肚。
但以鹿珠和鹿晴、寶軒的血緣之近, 他們若真生死攸關, 身為修士, 她是會有血脈感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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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劍恕能感應到自己的血脈即将斷絕一個道理。
以鹿珠他們現在的修為,感應沒那麽厲害, 但生死攸關定不會無聲無息。
那就是說,不至于死?對!一定不是生死危機,卻一定很苦逼。
那……咦嗚嗚,就不要怪她啦,總得有個不苦逼的崽,比如她,想辦法救人對不對?
鹿珠擦擦眼眶,随手将盆兒扔進儲物镯,催着雲煞趕緊帶路。
鹿珠不能肯定,也許鹿晴和寶軒沒事兒,是喬柏和喬林出了問題。
那可是天劍宗和她的大金腿,更不能出問題!
見鹿珠雖然嘴上心疼錢,小手卻攥得發青,緊緊咬着唇,催動渾身靈力拼命往山腳那邊趕。
雲煞滿心迷惑。
既然關心小夥伴的安危,為何還要嘴硬呢?
這種感覺他不懂,卻非常尊重,在中心城也有不少這種罵罵咧咧卻能同生共死的同伴。
平時打起架來恨不能一天內讧八回,生死面前,卻無怨無悔地争先。
雲煞生疏地安慰鹿珠:“乾主生,坤主死,山水之間生機旺盛,卦象近乾,表示他們應無性命之憂。”
鹿珠一聽,速度果然慢了些,“真噠?”
要果真不會死,那還是慢一點,她剛挨過揍,身上還疼呢。
雲煞點頭,“卦象主山水之間,火勢又漸弱,兇相顯而不明,且精血主人隐隐有火龍之相,這在卦象中,許是會因禍得福。”
雖然可能性很小就是了,再不通人情,雲煞也沒将這句話說出來。
他怕小姑娘會哭,他還沒學會哄人。
嗯?
鹿珠一聽,确實精神了,禦劍的靈力又加滿,禍她可以不管,福是一定要共享的!
她特別慶幸自己當初救了趙二狗,不要臉也果然管用。
有他帶路,他們只用了三天時間,避開那些厲害妖獸的地盤,很快到達山腳下。
一靠近山腳,鹿珠就從尋人法器上看到了四個熟悉的紅點,确實是喬柏兄弟和鹿珠、寶軒。
紅點有些虛弱,喬柏和鹿晴沒事兒,反倒是寶軒和喬林的血點,一閃一閃的,像是快要消失了一樣。
鹿珠剛松下的半口氣立馬提起來,“二狗兄,他們這血點是什麽意思?!”
她小臉更白,插科打诨了一路,鹿珠的慌亂無措被自己安撫得差不多。
她知道,越是關鍵時候,她越是得冷靜,才能保證小夥伴們有活下去的機會。
問雲煞的時候,她神識飛快在儲物镯內清點能保命的東西。
雲煞也沒見過這種情況,一般來說,以血脈為引的法器,若是遇到解不開的危機,精血只會越來越虛弱,直到死亡,血點就會消失。
一閃一閃的……總不能是在反複詐屍吧?
但見鹿珠身體不自覺顫抖,體內驀地出現濃郁煞氣,頗有小夥伴死,她也要陪葬的架勢。
他無聲嘆息,以自己金丹期的神識壓住鹿珠的慌亂,還是說了實話。
“鹿道友,修行一道,生死由己,這是他們的道。你救他們一次兩次,總不能次次救下他們,就算是天道,亦無法插手生靈的仙途。”
道理鹿珠自然懂,所以進入秘境後,沒感覺到夥伴們的危險,她并沒有将找到夥伴們放在第一位。
但得知夥伴會死,還有從小跟自己一起長大的倆崽,她無論如何都無法以旁觀姿态冷靜對待。
她的道是守護。
鹿珠控制住自己身體的顫抖,先服用了一顆清靈丹和一顆極品回春丹。
略冷靜下來,她深吸口氣,沖雲煞認真行禮,“我明白的,勞煩二狗兄帶路。”
她無法掌控夥伴們的仙途,但她可以跟師父一樣,他們想死也要死在她後頭。
這一刻,鹿珠身上的氣息驀地高漲起來。
原本無害的靈力鋒銳起來,道心也再一次飛快提升,體內靈竅的煞氣急速運轉,很快将丹藥吸收。
小烏龜被主人難得認真的模樣吓得不敢說話,緊緊扒住主人的肩膀,偷偷給主人渡了一口梵息,增強她的氣運。
不是擔心主人,它就是心疼自己,主人可千萬別死嗚嗚,它還是個寶寶龜,肉還沒吃夠呢!
雲煞似有所感,不動聲色看了眼萎靡下來的小烏龜,心中無波無瀾。
師父雖然收他為徒,卻不肯讓他拜入息梵寺,就是因為他看不懂人生百态。
師父說,待得他能以心體悟生靈的喜怒哀樂那日,就是為他剃度之時。
眼前這小姑娘和小烏龜都分外鮮活,學起來肯定沒壞處。
雲煞也加快速度催動法器,追上鹿珠,一臉關懷地掏出個儲物袋遞給鹿珠。
“我見你金剛法陣需要極品靈石催動,你先拿着,不夠再問我要。”
鹿珠和小烏龜都在飛快加速中,都忍不住呆了下,還有這種好事兒?
見鹿珠不接,他用靈力将之送到鹿珠面前,認真道:“我既答應陪你找人,就一定會幫你到底,只要他們還有一口氣,我就幫你救回他們,死了我幫你超度!”
念經,還是他專業一點。
鹿珠:“……”雖然但是,原來二狗兄真的沒說謊,他真是個好人啊!
說話工夫,黑紅色的龍鱗劍在鹿珠腳下嗡動,吞吐着劍芒,以最快的速度将鹿珠帶到了夥伴們面前。
雲煞以守護姿态跟在鹿珠身後,二人一龜很快就見到了躺在河灘上的四個人,齊齊呆住。
喬柏面如金紙,躺在地上生死不知,但鹿珠能感覺得出,他氣息并不算太虛弱。
鹿晴也差不多模樣,在閉目打坐,清風拂過,她都會晃一晃,但她卻是四個人裏氣息最穩的。
獨獨喬林臉色發黑,嘴唇發紫,趴在寶軒屁股上方起起伏伏……地拔毒刺,吸毒血。
一口下去,喬林就窒息一下,寶軒也會嗷一嗓子喊出聲。
因為虛弱,更像是呢喃——
“嗚……輕點,好痛。”
“都說了,腚不是這麽用的,怎麽就是不聽呢。”
“嗚嗚……疼死了,慢一點!”
喬林臉色更黑,嘴唇更紫,“要不你自己來?”
寶軒聲音稍微大了點,“要不是為了保護你們,我會落到熾火刺貂腦袋上,被它追着用毛紮腚嗎!!!”
喬柏臉色似乎更蒼白了些,鹿晴安詳得好像随時可以下葬。
二人一龜:“……”還真是吸血?!
這一刻,鹿珠和雲煞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下意識緩緩地,緩緩地,後退。
他們都知道熾火刺貂的特性。
它滿身絨毛都覆蓋幽藍火焰,那是魂火,有毒,與幽冥白狼相似,攻擊神魂。
這火焰不燒實物,實物也碰觸不到火焰,若被絨毛攻擊到肉.身,只能以體內靈息為引,将之拔出,毒血同理。
最快最便捷的方式,确實是用嘴,跟人工呼吸差不多。
當然,金丹期以上還有其他手段,可上古秘境将修為壓制得死死的……
鹿珠冷靜地想,這不是她預料當中要拼命的樣子,還是給寶軒一點面子,晚點出現。
雲煞不太冷靜地想,世間百态其實也不必學全,他幫人到底的底限,不包括為人吸腚上的毒刺。
他和鹿珠的修為都比較高,二人以為四個夥伴遇險,要營救自是要無聲無息靠近,沒有引起四個人的注意。
偏偏小烏龜撲哧笑了出來,甚至在鹿珠識海中笑出了鵝叫。
“嘎嘎……這是我見過最白的腚!”
“哈哈哈……這也是我見過最白癡的小娃兒,魂火一般攻擊神魂,對身體造不成傷害,除非用木系法術,木生火,則火為實……”
“鵝鵝鵝……好廢腚的攻擊,這些小娃兒怎麽想的。”
鹿珠:她也想知道。
但……在場,只有鹿晴有木靈根,也沒有別的可能了。
她還沒反應過來,修為最高的喬柏聽到了小烏龜發出的聲音,立刻起身,臉也不憔悴了,氣息也不虛浮了,甚至還顯得非常淩厲。
他放出陣盤,警惕低喝,“誰?出來!”
鹿晴也同樣如此,兩手都握着瓷瓶,裏面是她用熾火刺貂血煉制出的丹毒。
喬柏和寶軒不可思議看向二人,一時都不知是該先譴責倆人的裝模作樣,還是該先警惕可能會有的危險。
好在鹿珠沒有讓他們糾結,憋着笑露出身影,“是我呀!”
喬柏和鹿晴見到鹿珠,不管是為了轉移喬柏和寶軒的注意力,還是确實驚喜,都激動上前。
喬柏:“鹿珠妹妹!終于碰到你了,天劍宗弟子說沒有見到你,我們還在擔心呢!”
鹿晴:“嗚嗚珠珠你還活着太好了,我總是夢到你在哭,吓得我都走火入魔了。”
要不也不會傻傻地将木鞭甩到熾火刺貂身上,浪費了寶軒的腚。
喬林也激動上前,“鹿珠!你不知道,這段時間我們過得有多慘嗚……”尤其是他!
他都髒了!
寶軒虛虛捂着腚在地上蛄蛹,嗷嗷大叫,“你們倒是先給我拔刺啊!總不能叫我光着腚跟小姑說話吧?!”
喬林:“……”啥?他上個月跟妖獸打架傷到耳朵了,什麽都沒聽到。
寶軒捶地嗷嗷哭,“你們就這麽不管我了嗎?要不是我挺腚而出,你們都得被熾火刺貂傷到神魂!你們良心叫狗吃了嗎?”
哦,說到狗,鹿珠立馬想起她的新夥伴。
她趕緊回過頭,沖雲煞招手,“二狗兄快過來啊。”
她跟小夥伴們高興道:“先前我在瑤琅毒蜂山坳附近被毒蜂包圍,幸虧趙二狗道友救了我,往後他就是我異父異母的親兄長!”
這種有事兒給靈晶,沒事兒掏極品靈石,還掏心掏肺的兄弟,一定是親的!
喬柏:“……”你還記得你親哥哥鹿鳴嗎?
鹿晴:“……”二狗這名字,認真的嗎?
喬林沒啥想法,他不愛動腦子。
只有寶軒龇牙咧嘴還不耽誤用懷疑的眼神看他小姑,這麽熱情,一定有好處!
他也咧嘴沖元煞笑,“二狗叔,我是鹿珠的大侄子,二狗叔,我也可以是你親侄子!”
雲煞:“……”謝謝,但不需要。
小夥伴重逢,大家興奮了好一會兒,喬林還是不得不先給寶軒将火刺和毒血全部吸出來,大家才能坐下好好聊天。
聽鹿晴、寶軒和喬林把他們近一年來的血淚史,一把鼻涕一把淚說了一遍,鹿珠腦袋越來越低,唇角越抿越緊,看起來好像有點難過。
小烏龜都驚了:“他們這是什麽運道?正經修士誰一天碰見八回妖獸?這都還活着,他們才是雲真界未來的頂梁柱啊!”
雖然小夥伴們聚在一起就很吵,但習慣了安靜的雲煞,并不反感這種熱鬧。
在混沌死域中待得越久,他越無法領悟屬于生靈的活氣,這些都是他需要的。
等小夥伴們訴完苦,喬柏覺得鹿珠的沉默不大對勁,關心問道,“鹿珠你被傳送到秘境哪裏去了?這一路可還安全?”
鹿珠咬了咬舌尖,才忍住沒在人家剛哭訴完後,就笑出鵝叫。
她非常謙虛,非常恬靜地捂着嘴,嗓音略顫抖道:“我被傳送到了空無一人的山谷裏,還是從天上直接摔下來的。”
鹿晴和寶軒眼神一亮,倆崽也立刻捂住了嘴,感嘆的聲音也有點抖。
“哈~咳,摔得疼嗎?”
“窟~嗚嗚,小姑我心疼你。”
危險不再,大家都沒有生死危機,友誼的塑料小船又開始起航。
只要別人比自己慘,他們立馬就幸福許多。
鹿珠悲痛地點點頭,“我都心疼我自己,東境裏竟然安靜得跟墳場一樣,除了遇到二狗兄,再也沒碰到任何一個喘氣兒的!”
“我只能忍着孤獨,吭哧吭哧收集各種值錢的靈植,手都軟了,還累得岔了氣!”
小夥伴們:“……”
雲煞:“……”
大家臉上原本或幸災樂禍,或閑适的笑,都漸漸保持不住了。
雲煞倒是也碰見了許多天材地寶,可伴随着的永遠是比天材地寶價值更多的麻煩。
他要收集瑤琅蜜,也不知秘境會持續多久,不敢耽誤時間,等于毫無收獲。
鹿珠摸了摸小烏龜的腦袋,“幸虧有小烏龜陪着我,陪我說話,為我數靈石,替我尋寶,還會為我鼓掌,要不我真的好怕哦!”
小烏龜豆豆眼迷茫,它這麽優秀嗎?對,它就是這麽優秀。
那為啥要扣它小魚幹?!壞鲛!
鹿晴和寶軒的後槽牙發出隐隐約約的動靜,連喬柏都保持不住微笑了。
鹿珠的秘境,和他們的秘境,好像不一樣。
鹿珠又拍了拍腦袋,嘟着嘴可憐巴巴道:“對了,我太想你們了,所以很快從東境離開,途經南境一路過來的。”
“可惡,南境也沒人,只有炎晶礦、白焰秘焱礦、雷光玄沙礦、寶絲鐵骨礦……還有好多不認識卻靈息特別濃郁的萬年礦洞,差點把我和我的愛寵小烏龜挖斷手呢。”
衆人和龜:“……”
硬了,大家的拳.頭都硬了。
連雲煞都忍不住深深看着鹿珠,心底無比感嘆。
這小姑娘是怎麽用這樣的表情,說出如此不要臉的話來的?
他驀地頓了下,從他記事起到現在近兩百年,他第一次有了屬于生靈的情緒,酸溜溜的,手還有點癢。
鹿晴和寶軒已經蹦起來了,喬林也瞪着大眼睛朝鹿珠撲過來。
鹿晴:“聽者有份!把好東西交出來!”
寶軒:“這樣的苦我願意受,小姑你讓我來!”
喬林:“我不能白吸了寶軒的腚,侄子債小姑償,交儲物戒不打你!”
喬柏沖雲煞微微一笑,偏開頭。
啊,今天天氣真好!
适合袖手旁觀,順便傳音為小夥伴們打個氣。
鹿珠早就防備着這一出呢,她嘎嘎樂着與小烏龜一起退後,繞着喬柏和雲煞開始跑,銀鈴般的笑聲在山腳下回蕩,久久不息。
累死累活把那麽多寶貝收起來,占滿了她三十多個儲物戒呢,為的不就是這一刻嗎?
裝個逼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