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上古秘境（十七）

上古秘境（十七）

鲛族自從被天劍宗放走, 實在是對天劍宗有了陰影，高高在上的鲛人們第一次統一意見——惹不起躲得起，等出去秘境再找回場子不遲。

在秘境裏, 先慫一慫, 打死不往天劍宗弟子身邊靠。

哦對了，靈醫谷的變态們也要遠離。

鲛人們商量着, 通過憋屈買來的劍天賺, 了解到如今四境中弟子的分布情況後, 一頭紮進了人最少的東境。

他們跟天道宗弟子關系尚可，東境的天材地寶經過季節變換，倒是也不少。

鲛人們趕了幾個月路, 與天道宗弟子在東境碰上面後，終于能安心闖秘境了。

誰都沒提起三公主, 天道宗弟子也不提，所有人都知道，三公主肯定是死了。

如今帶領鲛人的，是當初跟在殷笙身邊伺候的一個銀鲛, 名叫銀姜。

他修為不算高, 但血脈等級是鲛人裏最高的, 除了沒有預言天賦，天資幾乎能比得上殷笙。

為鲛算是有點心眼, 不多，但比殷笙靠譜多了, 除了以血脈壓制碧鲛和不如他的銀鲛混血上交部分機緣, 其他時候并沒有将同伴當作鲛仆對待。

鲛族血脈等級分明, 大家都還算安分，一年多下來, 收獲都不算小。

鲛人們閑暇時，暗暗盤算着等回到鲛人海，能得什麽樣的好處，血脈又能得到什麽樣的提升，大比剛進入秘境的時候輕松了許多，漸漸也會試探着往其他幾境跑。

一直到那個詭異的求救貼出現，他們才又緊張起來，三五結伴趕回最安全的東境。

求救貼發出時，銀姜正帶着幾個築基大圓滿的鲛人，在西境邊緣挖冰魄石礦。

冰魄礦石煉制成本命法器，跟鲛族的血脈天賦能完美契合，在雲真界非常少見。

銀姜實在舍不得這份機緣，咬牙跟同伴先将極品冰魄石和冰魄晶心挖出來，才謹慎提防着周圍的危險，全速往東境趕。

這就巧了。

血凜帶着殷笙去東境找鲛族，剛走到一半，就見到銀姜一行，等于打瞌睡來了枕頭。

這要不下手，不符合血凜勤儉節約毫不浪費的性子。

血凜煉化仙骨後，神識恢複大半，堪比上界出竅期修士，實力今非昔比。

只一個照面，銀姜和幾個同伴都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血凜的神識壓迫，從飛行法器上慘叫着摔落地面。

銀姜大驚失色，“誰——”

驚呼戛然而止，這成了他鲛生的最後一個字。

他瞳孔中還倒映着同伴的震驚和恐懼，就感覺神魂像被撕裂了一樣劇烈疼痛，下一刻識海就陷入了無邊黑暗之中。

他原本殘留在臉上的恐懼，在起身的過程中，扭曲着變成恨意和猙獰，随後變成了殷笙那股子矜傲。

惡靈在主人允許下，可以保留靈智和生前記憶。

想起鹿珠，她渾身氣血翻湧，長嘯出聲，恨不得将周圍全都炸掉，才能排解出自己的憋屈和怒火。

可炸掉周圍怕引來旁人注意，她沒辦法違抗血凜的命令，只能惡狠狠看向依然被壓制的同族。

鋒銳長甲伸出，殷笙毫不猶豫将怒火發洩在了鲛人身上。

這些不過是不如她的廢物，連在她身邊做鲛仆都不夠資格，能死在她手裏，是他們的榮幸。

血光乍現，除了其中修為最高的一個銀綠色鲛人，其他鲛人連同他們的肉.身都變作血霧，還未等血腥味散開，就飛入了血凜體內。

殷笙發洩完怒火，總算冷靜下來，提着僅剩的鲛人，跪在血凜面前。

“主人，我請求由我來殺死天劍宗弟子，尤其是鹿珠！”

血凜神色愉悅，他凝實的肉身在那銀綠色鲛人驚恐的眼神中，飛快變作血紅色的霧氣，從鲛人的鼻孔鑽了進去。

銀綠鲛人面上閃過與銀姜一樣的痛苦神色，沒了血凜的神識壓制，甚至還在殷笙手中掙紮了幾息。

但沒用，很快他就平靜下來。

睜開眼後，眸底猩紅一閃而逝，他優雅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看着一直低頭等待的殷笙。

“如你所願，別叫我失望，否則你連萬魂幡都進不去。”

殷笙不自覺抖了一下，身為役靈，若進不去萬魂幡，愚蠢如她也知道下場，定是魂飛魄散。

她咬牙将腦袋紮得更低，心裏的不甘和恐懼化作更深的憤怒。

若非鹿珠，她絕不會落到這個下場，她也絕不會讓鹿珠好過！

她聲音像是從嗓子眼逼出來的：“殷笙就是死，也會拉着鹿珠一起！絕不讓主人失望！”

血凜不置可否，也不在乎殷笙那點不甘，大話誰都會說。

“以後叫我恒，你就是銀姜。”

想要挑撥鲛族和人族關系，就不能露出馬腳，銀綠色鲛人還沒有徹底化為銀鲛，沒有姓，只有名字。

殷笙毫不猶豫道：“是，銀姜記住了。”

二人收起鲛人落下的儲物法器，以比銀姜他們更快的速度趕往東境。

等他們到達鲛族居住的那個山谷時，鲛族已經全都回來了，不過只有一百二十多個鲛族。

剩下的……不說也知道下場。

天道宗能夠集合過來的弟子，也幾乎都在這兒。

這裏正是鹿珠剛進秘境時，落腳的山谷。

一踏入山谷，殷笙通過鲛族敏銳的嗅覺，聞到了湖泊附近的雜亂氣息中，依然有鹿珠殘留下的淡淡靈息，又有些忍不住怒意。

血凜冷冷看她一眼，“東境沒什麽好東西，機緣在南境，不如我們現在出發？面對邪修，息梵寺定不會袖手旁觀，鲛族願意與他們合作，共同擊殺秘境裏的邪修。”

這話既是警告殷笙不要壞他的事兒，也是說給天道宗弟子聽的。

殷笙心下一凜，趕緊點頭，“對，我也這麽覺得，鲛族雖然強悍，但血氣較之人修更為充足，更容易被邪修盯上，我們現在就出發。”

她看向天道宗弟子裏修為最高的弟子，“你們怎麽想的？”

天道宗被血凜殺掉了最精銳的七十人，死在秘境妖獸攻擊下的也有十幾個。

而後在趕回來的路上，又被血凜殺掉了一部分，現在就剩八十多個弟子，全都是外門弟子。

他們才是最害怕邪修的，一聽說鲛族要與息梵寺合作，可比面對天劍宗提醒的時候積極多了。

修為最高的常宇趕忙點頭，“就如銀道友所言，我等願意一起。”

其他天道宗弟子都沒意見，殷笙利落吩咐，“一刻鐘後，出發！”

*

血凜不動聲色落在其他鲛人中間，低調看着殷笙不知不覺中掌控話語權，飛快安排大家往南境去。

這山谷離南境不算遠，全力趕路一個月就能到。

如今南境還是冬末，還有兩個月左右才會換季。

所以血凜并沒有急着趕路，反倒讓殷笙安排鲛族和弟子們在附近繼續尋找機緣。

哪怕血凜看不上眼秘境裏普通的東西，可他現在不比幾萬年前。

他的小洞天還被鎮壓在木域，除了一副仙骨和殺掉秘境中修士得來的東西，窮得跟天劍宗不相上下。

為了出秘境後的安排，血凜覺得，他看不上眼，去跟未來的血食換靈晶也是不錯。

殷笙得到命令後，不管天道宗弟子，只帶着鲛族在法器附近尋找機緣。

左不過就是些萬年份的靈植和礦藏，收集起來還要與妖獸打鬥，殷笙還從來沒有如此累過。

越累，她不敢恨血凜，對鹿珠的恨就越多。

等到達南境的冰原時，恨意和怒火已經達到了頂峰。

息梵寺和中心城的修士，見是鲛族和天道宗弟子過來，沒拒絕他們在附近駐紮。

一落地，血凜就立刻感覺到息梵寺的帳篷裏，有一道格外不同的氣息。

濃郁的死氣被緊緊封印在一具肉體凡胎中，無邊的邪惡和死氣一直翻湧不休，卻無論如何都翻不出封印。

他微微挑眉，有意思，看不到梵文法陣內雲煞的模樣，但大概是能感知到的。

長着頭發，那應該就跟在旁邊打坐的那些人一樣，是中心城修士。

真是好笑，息梵寺這些講功德的禿驢身邊，竟還有罪孽如此深重的修士？正道也就只剩這點虛僞了。

他吩咐殷笙：“有機會進最中間那座帳篷看看，将裏面昏迷的中心城修士給我帶出來。”

罪孽這樣深重的肉.身，還能封印住自己，定有不俗之處，這會是一個很好的屍傀。

殷笙低低應下，還是沒忍住請示，“鹿珠他們在瑤琅山坳，我帶鲛人去殺了鹿珠，給主人帶回來？”

瑤琅蜜那樣的好東西，主人應該也動心吧？

只要将天劍宗弟子殺掉，就能将全部瑤琅蜜都帶回來。

血凜想了想，覺得也行，南境還沒有變成海洋，就這樣等着也是浪費時間。

萬一到時候鹿珠和趙二狗不過來，他要跟息梵寺和中心城這些修士争奪仙器，空不出手來，這倆兔崽子說不定就會逃出生天。

血凜吩咐：“将趙二狗也帶回來，若你們不敵，可以引他們來南境，我親自出手。”

殷笙大喜，“是！”主人現在實力莫測，有他保證，必定萬無一失！

她等不及帳篷紮好，給血凜放出銀姜的房屋法器，直接清點了五十個鲛族，往西境飛。

中心城那個名為周朝的中年道人，看着鲛族離開的方向，微微蹙眉。

他給雲心傳音，“雲心道友，鲛族向着天劍宗和靈醫谷的方向去了，看架勢，只怕要結仇。”

殷笙身上的殺氣和怒火，隔着幾十裏都能感覺得到。

雲心也有些擔憂，他明白周朝的意思。

若鲛族和天劍宗真在秘境中結下死仇，等出去後雲真界的格局怕是要出大變化。

離五域大比還有不足五十年。

混沌死域的死氣總是不定時爆發，被死氣吸引，木域的邪修墓冢也會出現動亂。

若此時鲛族和人族交惡，只會讓雲真界修士陷入危機。

他下意識取出龜殼，“道友莫急，讓我先測算下，若為兇兆，你我帶人過去攔上一攔。”

周朝對和尚們不算了解，但這陣子他也算看出來了，這群和尚有事兒沒事兒，都拿着烏龜或者龜殼在哪兒算。

連邁哪只腳都恨不能算一下。

咋呢，你算着不是兇兆，就不管了，讓他們打？

天劍宗和鲛族還會握手言和？

周朝心裏腹诽的時候，雲心已将龜殼裏的銅錢甩了出去，先後三次，皆為雙面朝上。

雲心瞠目結舌，“佛祖這麽看好天劍宗嗎？”

三次均為吉兆，簡直比他們和尚還像是佛祖親傳，憑啥啊？

周朝關心問：“怎麽樣？現在出發還來得及。”

他不是關心這些禿驢咋樣，也不關心天劍宗和靈醫谷的死活，他們又不是啥好人。

反正雲煞就躺在帳篷裏，只要雲煞不死他們這趟任務就算完成了，靈晶一個不少拿。

可混沌死氣爆發跟他們有關系，他們也需要鲛珠，這種時候鬧起來，整個中心城的修士都要受到影響。

雲心幽幽收起龜殼，搖搖頭：“這麽說吧，咱們被鲛族殺個幹淨的可能性，都比天劍宗與鲛族交惡的可能性大。”

那還去個屁，和尚也會酸好嗎？

周朝：“……”你個烏鴉嘴的小禿驢，怕不是在做夢？

他偷偷翻了個白眼，見雲心屁股比這冰原還沉，事關己身，周朝還是坐不住。

他給其他一起來的修士使了個眼色，自己帶幾個中心城的夥伴，遠遠跟在鲛族身後，打算過去看看情況。

*

瑤琅山坳，如今很熱鬧。

主要是西側，呼呼喝喝沒個停的時候，這裏是林三谷帶領着天劍宗弟子駐紮。

讓他欣慰的是，一百九十九個弟子，一個都沒少。

當然，有十幾個弟子大概遇到了厲害妖獸，受了重傷昏迷不醒，還有幾個根基嚴重受損的，連靈醫谷弟子都束手無策。

可修行這條路艱難且阻，生死危機數不勝數，随時都可能會死。

在這危險未知的上古秘境中，都還活着，就是老天爺保佑了。

另一側的靈醫谷弟子稍微安靜點，只偶爾聽到幾聲炸爐的動靜。

此次帶領大家進入秘境的靈醫谷弟子鹿珠他們都認識，是秦源，他和喬柏帶着靈醫谷弟子住在東側。

比起天劍宗，秦源和喬柏心情都不大好。

靈醫谷弟子不擅長打鬥，所以進入秘境之前大家都有會死在這兒的準備，也盡最大的努力将自己武裝起來了。

結果二百名弟子進入秘境，出現在瑤琅山坳中的，只有一百四十人。

其中還有二十幾個人受傷比天劍宗弟子還嚴重，即便能出去秘境，只怕也與大道無緣了，算得上損失慘重。

鹿晴在喬柏發出預警帖後的第十天就出關了，她練氣修為是磕丹藥上去的，此次也服用了築基丹，只突破到了築基初期。

原本她閉關用時應該比鹿鳴短，但她突破後還開爐煉了好幾爐丹藥和丹毒。

論修為她在小夥伴們裏最低，但她煉丹和丹毒的水平，卻比練氣期時進步巨大，連喬柏和秦源現在都追不上她煉丹的速度。

靈醫谷弟子不知道天道宗更慘，與天劍宗一對比，氣氛不由得有些悲慘，每天山坳東側都特別壓抑。

鹿晴在唉聲嘆氣中煉壞了幾爐丹藥，忍不住了。

她和寶軒還有喬林颠颠跑到鹿珠那裏，找她一起出去繼續尋機緣。

喬柏也不喜歡這種一蹶不振的消極，跟秦源商量過後，問過林三谷，便一起決定，由天劍宗弟子和靈醫谷弟子合作，在周圍繼續收集天材地寶。

喬柏當然跟鹿珠他們一起。

鹿珠他們出去，剛從南境回來的鹿鳴也要跟着。

所以六個人組成一個小隊，不跟附近的弟子們搶機緣，都往遠處走。

小烏龜說的幾個值錢的礦，都不在這邊界附近。

離開瑤琅山坳幾十裏後，喬林特別高興，“上次你們去霧舀秘境，我就想跟你們一起，現在咱終于能湊齊人啦！”

鹿晴瞧見寶軒握在手裏的留影石，側臉露出自己最好看的那邊後，義正言辭：“還少了箐箐姐。”

喬林渾身一僵，趕緊找補：“對對對，我特別想表姐，真可惜表姐這次沒能一起來！”

陳菁雖靈根資質比鹿鳴好，可她沒能領悟劍意，修為被家裏和她師父壓着，不許她太快進階。

此次秘境之行前，她才練氣七層。

來水域的路上，陳菁就用劍天賺嗚嗚了好多回，要讓她知道在喬林這裏她已經不算個人，怕是要哭回陳家。

陳家和喬家女孩子不多，陳菁一向受寵，到時怕是要上演雙重揍，揍喬林。

寶軒沖喬林晃了晃手裏的留影石，“我錄下來了嘎嘎，往後你等着給小爺當牛做馬叭哈哈哈……”

聽小烏龜自稱小爺聽多了，寶軒突然又撿回了當大哥時的豪氣，立馬學了過來。

聽得喬林大怒，咬着牙沖寶軒撲過去，“留影石給我！不然老子把你揍成走路不利索的大爺！”

鹿晴眼疾手快，給沖出去的喬林手裏塞了根藤鞭，她只能幫小夥伴到這裏了。

鹿珠肩膀上扛着小烏龜，主寵倆興致勃勃現場直播——

“好的，喬林一記斷子絕孫腳，差點幫我大侄子掃去丢失元陽的煩惱。”孩子大了，打架有點糙，不好不好。

“學龜崽一個小狗飛躍，說時遲那時快，避開這一踹，沒避開甩過來的藤鞭，嘶……”看着就疼，這崽捂腚跳腳的姿勢好辣眼嘎嘎……

聽着寶軒嗷嗚，鹿晴在一旁跟着窟窟窟。

“別看寶軒修為高，真打起來，廢腚的絕對是寶軒，讓他平時就知道偷懶，該！”

兩個小仙女和一個龜龜聊得歡，喬柏和鹿鳴默默跟在後頭，忍不住慢慢揣起了手，表情安詳。

倆人對視一眼，都笑了出來。

雖然但是，進來秘境快三年了，這好像才是闖蕩秘境的正确姿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