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上古秘境（十九）
上古秘境（十九）
不是所有修士都知道此處是輪回秘境, 即便季節一直在變化，也沒有出現過這樣的奇觀。
修士們都為這鬼斧神工的變化驚嘆，直到差點掉海裏, 才趕緊放出飛行法器升空。
息梵寺一直在南境沒動過, 幾年下來也布置出了一個小型營地，不好移動。
但他們也沒慌, 雲心帶着息梵寺的同門, 以梵文浮空陣将原本固定在冰原上的帳篷都穩住。
半空中的修士開始下海或去周邊探尋時, 和尚們只盤腿圍繞着雲煞的帳篷，默默念經保持陣法穩定，一點好奇心都沒有。
中心城的修士悄聲問：“雲心道友, 為何不将雲煞真人收入生機儲物戒？”
這是天道宗研究出來的儲物法器，能保證受傷或死去的同伴不至于在危險環境中屍骨無存, 自千年前出現起，就受到了雲真界所有修士的歡迎。
只要手頭不那麽緊的修士，幾乎人手一個。
息梵寺不缺靈石，肯定也有。
即便和尚們沒有, 中心城的修士不缺, 他們主要任務就是保護雲煞, 不希望雲煞出任何問題。
雲心苦笑，沖他微微搖頭, “雲煞師兄道體需要大量……靈氣滋養恢複，生機儲物戒內靈氣不足。”
這也是先前醫仙閣确定無法給雲煞醫治後, 一直将他放在外面的緣故。
醫修們也能感覺出, 雲煞在生機儲物戒內無法恢複。
但大家都不知, 雲煞需要的并非靈氣，而是惡氣。
不能太濃郁, 也不能一點都沒有，幸好先前雲煞破壞的陣法內出現了煞氣，否則在秘境中他的情況只會越來越糟。
為了所有修士考慮，雲煞将大部分煞氣都引入鹿珠體內，秘境中的煞氣并不算多，雲煞的道體才會一直在破碎邊緣。
這時候将他收入儲物戒，等于送雲煞去死。
中心城修士了然，原本他們還想出去探尋一下，南境的變化絕非尋常，定是有大機緣出現。
但他們知道雲煞對中心城的重要性，機緣以後還有，雲煞絕不能死在秘境中。
先前中心城修士輪換着出去過幾次，得到不少外界少見的好東西，這會兒免不了遺憾地嘀咕。
明知道雲煞的重要性，也不知界主和空安大師為何要讓這寶貝蛋進入危險未知的秘境裏來。
但若雲煞不來，他們也沒機會得到機緣，到底是無奈将心思壓了下去，跟和尚們一起護着雲煞。
與鲛人們一起沉入海底的血凜，将這一切都看在眼裏，更堅定帳篷裏的修士是個寶，眸中染上志在必得的神色。
整個雲真界都是他的血食道場，寶貝自然也該是他的。
殷笙不在，血凜奪舍的鲛人修為最高，他直接吩咐：“息梵寺如此守護帳篷中的修士，一定是那修士得到了了不得的機緣，大家一起動手，将機緣奪過來。”
有血脈等級比他高的鲛人翻了個白眼，“息梵寺的功德金光不好對付，動辄就會讓修士沾染惡果，我們憑什麽要聽你的？”
血凜眼神冷沉掃視其他鲛人，這樣想的鲛人不止一個，顯然大家都不願意得罪息梵寺。
他心裏冷笑，不跟鲛人們廢話，布下隔音法陣，直接以強橫神識禁锢住所有鲛人，神識化作無數只手，慢條斯理捏住他們的靈府，一點點收緊。
“不聽我的，就去死。”
鲛人們在隔音法陣內慘叫出聲，一個個蒼白着臉跌坐在地，看向血凜的目光震驚非常。
這絕不是他們認識的恒，恒的神識沒有如此強大！
聰明些的瞪大了眼，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血凜居高臨下看着驚魂未定的鲛人，冷笑，“知道得太多，你們只會死得更快。”
若非怕息梵寺看出端倪，他早用血千絲控制住這些廢物了。
鲛人們在神識劇烈的疼痛中，很快就服氣了，尤其是在血凜輕易将一個築基初期的碧鲛捏成血霧後，大家都跪坐在自己尾巴上，俯下身，由着血凜為他們烙下仆印。
從此，他們若有任何反叛血凜的念頭，都會瞬間被血凜感知，殺鲛于無形。
比起屍傀，仆從顯然更靈活些，但血凜不怎麽喜歡，他只需要令行禁止的服從就夠。
但在秘境裏，這是最好的選擇了。
他命令道：“你們分成三隊，一隊引開中心城修士，一隊跟息梵寺動手，另一隊以隐匿訣靠近帳篷，将帳篷裏的修士帶回來給我。”
除去殷笙帶走的鲛人，秘境中總共還剩九十一個鲛人。
血凜首要自然是去搜尋神器，剩下的九十鲛人分成三隊，猶豫糾結着，無奈照血凜的吩咐動起來。
中心城修士正在閉目打坐，突然聽到不遠處的驚呼，似乎是尋到了什麽了不得的寶貝。
對方驚呼到一半，就被同伴給捂住了嘴，氣息飛快離開原地。
中心城修士只聽到是能鎮壓死氣的什麽東西，幾個人面面相觑，都動心了。
他們在中心城無時無刻不在面臨着死氣的威脅，如今能鎮壓死氣的寶物就在眼前……
先前跟雲心說話的修士驀地站起身，“雲心道友，我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雲心澄澈淡然的眸子擡頭看他，雖神識不足以聽到剛才的動靜，掃過對方的印堂，也有幾分了然。
他無聲嘆息，“各位道友請便，只是切記，貪多為兇，勿要為外物迷心……”
幾個大半輩子都在生死中掙紮的老油條，沒人有耐心聽雲心廢話。
既然他沒意見，大家敷衍應了聲，飛快向着剛才出現聲音的方向跑。
雲心的師弟們見狀，正要問他怎麽回事，剛擡頭，就見三十個渾身氣勢凜冽的鲛人朝他們沖了過來。
“轟——”的一聲，鲛族兇悍的攻擊撞在梵文大陣上。
并非所有和尚都有足夠修為能畫出梵文。
撐起一個小營地的梵文足有一百多個，息梵寺進入秘境的和尚修為不高，得集合在一起才能支撐。
鲛人們的攻擊，讓好幾個和尚坐立不穩吐出血來，再無暇過問中心城修士動向，趕緊運起靈力抵擋。
帶頭的鲛人以為這些和尚至少也得問問為什麽，連嚣張又氣人的反派言論都準備好了。
結果一個吭聲的都沒有，他這個偷襲的反倒憋了口氣，不上不下難受極了。
他幹脆振臂一呼，“息梵寺獨藏神器碎片和極品天材地寶，見者有份，給我打！”
和尚們：“……”他們怎麽不知道自己有？
雲心反手收起剛測算完的龜殼，澄澈的眸子裏染上了憂慮。
變故在雲煞師兄身上，他們只是無妄之災。
他傳音給師弟們：“不用跟他們廢話，換不動如山陣，死都要守住雲煞師兄！”
和尚們沒說話，回答他的是大家轉變為金銅色的雙手，轟然拍在地上。
無聲的氣勢在鲛人們耳畔蕩開，剛才還顫抖不穩的梵文飛速變化，金光變暗，陣法卻快速穩住。
持續攻擊不停的鲛人們，打出去的法訣，甩出去的尾巴，像是拍在了銅牆鐵壁上，除了自己疼得要命，鳥用沒有。
領隊氣壞了，沖一旁怒喝，“別藏了，出來打掉息梵寺這龜殼！”
不遠處隐匿的鲛人飛快游過來，跟先前的三十人一起，聲勢浩大又淩厲的攻擊不停出現在陣法的暗金梵文上。
只過去幾個時辰，鲛人見和尚們都面如金紙，搖搖欲墜，心下大喜，感覺用不了多久就能擊破這梵文陣。
但他們沒想到，好不容易有和尚坐不住了，歪着锃亮的腦門正要倒下去，卻搖搖晃晃取出一枚丹藥服下，雙手各握一塊靈晶，很快又紅光滿面。
鲛人們：“……”
他們繼續攻擊，繼續有和尚撐不住，繼續搖晃锃亮腦門兒，繼續取丹藥……
領隊咬牙切齒，“我就不信他們丹藥和靈晶沒有用完的時候，我們也服用丹藥，用盡全力給我打！”
鲛人們妖元也并非用之不竭，只是在海中妖元恢複得更快一些罷了。
服下丹藥後，鲛人們的攻擊比先前更加猛烈，本來只是不得已而為之，漸漸鲛族好戰的心性上頭，也打出了火氣來。
然而……雲心不忍地搖搖頭，他們修功德的，都心地善良，總不能讓敵人浪費時間做無用功。
他嘆了口氣，沖鲛人微微一笑，銅金色手掌一揮，在包圍成一圈的師弟們面前，布下幾座極品靈石小山，讓師弟們足以保證不會缺靈力。
而後，在鲛人們鐵青的注視下，他又取出幾百個氤氲着濃郁靈氣的瓷瓶，擺在師弟們面前。
息梵寺，雖習慣苦修，可他們真的不差錢。
鲛人：“……”艹了，這還怎麽打？
偏偏有仆印在，誰也不敢留手，只能咬着牙紅着眼，繼續拼命攻擊梵文陣。
就算有靈石和丹藥，沒辦法安心煉化，這群禿驢總有撐不住的時候。
*
鹿珠和小夥伴們在礦洞內捅咕着一邊鬧騰一邊讨論的時候，也很快察覺到不對。
鹿晴修為低，最先感覺出來，西子捧心，“我有點喘不過氣了。”
小烏龜還嘎嘎樂，“肯定是笑岔氣兒了！”
寶軒和喬林正要幸災樂禍，也驀地感覺道胸悶。
“是不是到了輪換季節的時候？”鹿珠立刻反應過來。
礦洞只怕不在原本的位置了，只有深入地底，才會讓大家喘不過氣。
喬柏給大家撐起靈力罩，心下一算，“是到時候了，我們得出去看看各境的變化，鹿珠的預言言語不詳，我擔心兩宗弟子的安危。”
鹿鳴也同意，本來秘境中就有能危及所有弟子性命的邪修，天劍宗弟子又愛莽，指不定要出什麽問題。
鹿鳴、鹿晴和寶軒三人都有土靈根，以土系法術在前面開路，大家很快就回到了地面。
果不其然，原本還是深秋景象的西境，如今已經跟北境差不多，成了一片冰天雪地的寂寥之地。
鹿珠放出飛行法器，“咱們先回瑤琅山坳？”
喬柏剛想說話，他身上的劍天賺就嗡嗡震動起來。
不只是他，鹿鳴的劍天賺也嗡動不休。
倆人對視一眼，顧不得旁的，立刻打開了劍天賺。
鹿珠和另外仨崽湊到喬柏和鹿鳴身邊擡頭看，是息梵寺雲心和林三谷打來的。
雲心蒼白的臉出現在喬柏的劍天賺上，他語氣急促，“喬道友，我們受到了鲛族的攻擊，天道宗弟子也加入其中，我以息梵寺的名義請靈醫谷和天劍宗弟子前來援手。”
鹿珠和小烏龜都急了，“那我二狗兄/小石頭豈不是危險？”
他們立馬就打算往南境沖，瑤琅山坳跑不了，要是雲煞出了問題，龜龜的功德，珠珠的靈晶，可都成泡沫了……絕對不可以！
小夥伴們看向鹿鳴的劍天賺。
林三谷跟鹿鳴說的話差不多，只是他興奮到一開口就先大笑出來。
“這真特娘是天上掉餡餅兒啊！鲛族和天道宗搶在咱前頭瘋啦！瘋得好！”
“哈哈哈咱宗門的大陣還指着息梵寺呢，趕緊滾回來一起去南境，這可是漫天要價的好時機！千萬不能錯過！”
鹿鳴略有點尴尬，就，林師兄太興奮了，他都沒來得及攔。
喬柏就在他旁邊，雲心估計全聽到了，他艱難露出個禮貌的微笑。
“那就請盡快過來訛我們，晚了就只能抱着我們的光頭哭了。”
林三谷：“……”
這種危急時刻，笑出來實在是不大禮貌，小夥伴們捂着嘴，抖動着肩膀，跟蒙古小家夥們一樣舞上了飛行法器。
鹿鳴掌控着飛梭，嗖的一下就飛出去老遠，他們去的方向，正是殷笙他們埋伏的地方。
*
若放在剛進秘境的時候，殷笙想要得逞不是問題，畢竟在焦急時刻，大家都會下意識忽略周邊的環境。
可現在劍天賺能用了。
周朝還沒到駐地，發現殷笙他們停下來，并且藏在邊界附近，立刻繞了點路躲開，明白了鲛族的打算。
他一直都不喜歡高高在上的鲛人，尤其是五域大比時出現的王族，也是出于同為人修的道義，他跟雲心說了，讓他提醒天劍宗弟子一下。
雲心看到消息，除了向周朝發出求救信號，立刻又給喬柏他們發了信息提醒。
喬柏收到消息，面色一凜，“鲛族在進入南境的路上埋伏我們。”
喬林咬牙切齒，“又是鲛族，簡直陰魂不散！”
鹿鳴眼神淩厲握緊了劍，他已經築基，殺個把鲛人不成問題。
寶軒和喬林同時看向鹿珠和鹿晴。
寶軒：“小姑，壓他們，往死裏打！”
喬林：“鹿晴，我們負責打人，你負責放血，一滴都別浪費，鲛油也值錢。”
鹿珠和鹿晴想也不想就點頭，鹿晴立刻在儲物镯裏開始翻找，看有什麽能叫鲛族吃虧的東西。
他們都很煩這些莫名其妙又煩人的鲛族。
鹿珠眼皮子驀地跳了兩下，她心下一動，立刻盤膝而坐，以煞氣催動血脈天賦，主動用預言天賦去感知。
很快，她識海中再次出現了模模糊糊的畫面。
比預言歌出現的時候稍微清楚點，似是在瑤琅山坳西南方向，不少于四十個鲛族，以人字形在海底潛伏。
海底？鹿珠愣了下，突然反應過來，果然海洋出現在最為奇特的南境。
驀地，又有些模糊不清的畫面擾亂了她的感知。
新的畫面中，血色在海洋上空彌漫，隐約還有兩尊頂天立地的巨大金相在咆哮。
難道這是曾在秘境裏怒吼的那個存在？
她心下震驚，模糊畫面中都看不見金相的腦袋，似乎是被雲層給遮住，這得多大？
這還怎麽打？
他們就是猴哥，也躲不過如來佛祖的手掌啊！
鹿珠趕緊睜開眼，将感知到的內容告訴大家。
同時，她在心裏狠狠問候鲛族的祖宗十八代，每回碰上鲛族都沒有好事兒，秘境裏的危險，十之八九都是鲛人帶來的。
等出了秘境，她定要狠狠跟大師兄告一狀。
這回一萬鲛珠都不夠賠償，簡直是腦子裏長了填不滿的天坑。
平日裏總是可愛軟萌的小仙女，第一次在小夥伴們面前露出劍修的瘋狂。
“這回可不是我們先挑的事兒，既然鲛族永遠不記打，那就幹脆都打死！”
鲛人海若敢跟他們算賬，那就戰！
真是艹了，鲛族不是都喜歡用鲛仆？
給天劍宗逼急了眼，将鲛族全關靈獸場裏去，讓他們做個夠！
小夥伴們叽叽喳喳讨論着戰術時，周朝已經先一步趕回了息梵寺駐地……駐海。
還沒靠近，他就發現中心城修士都不在原地，和尚們在鲛人和天道宗修士的攻擊下，已經吐血暈厥了十幾個。
他和同伴心下一驚，不知道中心城其他人是死了還是不在，也顧不得多想，幾人趕緊從後頭突然動手，在對方猝不及防的時候殺死了幾個。
趁陣法外亂起來，他們趕緊通過雲心放行進入梵文陣。
“怎麽回事？”周朝問，“你……”
他突然想起，雲心曾說過，就算他們被鲛族殺個幹淨，都比天劍宗與鲛族交惡的可能性大，他心裏有些不太禮貌的話想說給和尚聽。
這些神叨叨的小禿驢，除了蔔算，是不是還有點烏鴉嘴在身上？
雲心沖他苦笑，“我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誰也沒招他們，其他道友只怕也是讓他們騙走的。”
“我算過了，大兇，避不開，連累道友了，你們不用管我們，只管守住師兄便可。”
周朝臉色不好看，若和尚被殺，只憑他們中心城十幾個人，能擋得住一百多敵人？
他給離開的修士發傳訊催人回來，咬着牙和同伴們站到陣法邊緣攻擊敵人。
秘境中的天空，堆疊起層層紅霞，金陽西落，映照着有人殺氣騰騰趕路，有人打得不可開交。
幾百裏外，以堪比出竅期神識在南境海底搜尋的血凜，直尋到靠近東境邊界處，臉上突然露出了喜色。
神器找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