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章
第 82 章
出于不妙直覺留在外面的龍笑, 以神識緊緊關注着小師妹的動靜。
結丹該有的氣息，過去了兩日都遲遲未曾出現。
就在她愈發焦急時，驀地發現, 周圍濃厚的黑霧越來越濃郁, 像龍卷風一樣朝這邊呼嘯而來，并且一股腦灌進七殺陣中。
龍笑：小師妹突破……需要這麽多煞氣？
連師尊突破化神的時候也沒吸收這麽多煞氣啊。
白都差點沒忍住湊上前, 他在陣內, 比龍笑的感應更敏銳些, 他總覺得小師妹的妖元起起伏伏一直在往外漏。
不知道這是鹿珠自己放出來的，白都覺得無論何時，存不住靈力或妖元, 對修士而言都并非好事兒。
直到越來越多的邪煞出現，原本被他牽制的惡靈迅速恢複, 生龍活虎操控着屍傀惡狠狠向着狼撲過來。
七殺陣不算小，裏面至少困了近千屍傀，白都也得特別認真警惕，才能保證自己不受傷, 一時也顧不上鹿珠那邊。
先前劍茗發現小徒兒道心穩固後, 就放心進了中央禁地, 沒再管後頭的事兒。
她這個師尊不偏心，對所有徒弟都一個鳥樣子——要是連最低級的雷劫都出問題, 幹脆別活着浪費靈氣。
但不是所有化神大能都跟她一樣心大，尤其是發現月華鲛珠對惡氣的克制後, 劍瓊和劍斷一直分出幾分神識關注着這小崽子呢。
等見七殺陣內煞氣濃郁到從未出現過的程度, 倆人坐不住了, 直接出現在龍笑身邊。
三人瞠目看着七殺陣內的天空。
如此濃郁的煞氣本應該凝結出煞石，但鹿珠吸收得太快, 煞氣根本來不及形成煞石就飛快落下。
在修士神識中看起來，像是正在下一場黑色的大雪，格外滲人。
要不是還能感覺到鹿珠平穩的氣息，兩個化神大能和龍笑都要忍不住進去了。
其實鹿珠的情況，沒有其他人感知當中那麽平穩。
洶湧的煞氣入體，加之瘋狂吸收月華力量，她體內的靈力确實越來越多。
靈力液漸漸濃郁到流轉不動，在她丹田內漸漸被壓縮固體，根本不往妖丹那裏去，像是要單獨結個丹。
鹿珠傻眼，她了解到的結丹常識裏，絲毫沒有這方面的內容，連師兄師姐都告訴她，時候到了她自然能感覺到妖丹的變化。
她已經有妖丹了，要是再生出金丹來，就有倆丹，這不合理哇！
而且她有預感，若這麽做了，雷劫絕對會死人的。
她只能将壓縮的靈力轉化為妖元，拼命将還未成型的金丹往妖丹上糊，手動捏丹總行吧？
預感沒有發出警示，鹿珠便加足馬力，開始以神識和月華操控妖元捏丹，很快那顆妖丹就比先前又大出好幾倍。
可鹿珠遲遲沒有感覺到雷劫的契機，她的妖丹幾乎将整個丹田占滿，再這樣下去，就要撐爆了。
那肯定不行，心急如焚下，鹿珠心裏又止不住冒出沖動來，這種程度的妖元，應該足以在體外構建功法通道了吧？
感覺丹田越來越脹，甚至開始隐隐作痛，鹿珠毫不猶豫将全部妖元一股腦推出體外，迅速運轉功法，在體外延伸。
沒過多會兒，劍瓊、劍斷和龍笑她們突然擡起頭看天，原本毫無動靜的陰森天空黑沉沉壓低，轟隆隆的雷光在黑色中閃爍不休，泛出銀紫色光澤。
三人大驚。
龍笑驚慌轉頭：“兩位師叔，這，這是化神雷劫吧？？？”
普通金丹姐應該是藍紫色，元嬰雷劫也不過是正紫，這分明是紫霄天雷，僅次于飛升強度的紫霄神雷！
劍瓊撫掌：“不好，快叫白都出來，他元嬰中期，還是返祖血脈，他們倆一起渡雷劫，才會如此！”
劍斷感知到白都的位置，手指幾乎快成了虛影，操控七殺陣法改動生門到白都面前，想讓他趕緊出來。
稍微遲一會兒，劫雷鎖定他的妖息，就來不及了。
至于跟出來的惡靈和屍傀，反正也不是殺不了，驅散也行。
至于鹿珠想要的功德，總得她先活着。
白都在與惡靈的對戰中，驀地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氣息出現在自己左前方，心下屬于白狼的好奇冒了頭。
他正想以神識探看，就猛地擡起頭，先看到了天空的變化。
劍斷的生門出現在他身後，他立刻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事兒，丢下還在發狂的屍傀和惡靈，扭頭就想先出陣法。
只要他出去，小師妹就不用經歷這樣強度的雷劫了。
可，已經遲了。
那股讓他好奇的強大氣息轉瞬間出現在他背後，朝着他唯一雪白的地方——幽冥白狼腚惡狠狠拍了下去。
“嗷！”白都大叫出聲，不算疼，但太吓狼了。
他被那力量抓住才發現，這是師妹的功法氣息，不知道為何會沒入他體內，讓他與小師妹的氣息隐隐相連。
就算出去也沒用了，劫雷……将他鎖定了嗷！！！
鹿珠想哭，她真不是故意的。
在丹田快要被撐碎的時候，憑着直覺，她将全部妖元在體外搭建通道。
這幾乎夠別人結丹三五回的力量，确實足夠強大，功法迅速在她面前形成了閃爍着月華光澤的通道。
這與她和雲煞天地雙修的功法路線不一樣了，她的直覺比記憶先行，功法路線竟鬼使神差地，與鴛鴦鬼還陣的陣法核心更相似。
七殺陣同樣是四品陣盤，等于她在陣盤內，重新構建出一個陣法，那核心一旦成型，再不受她控制，朝着白都就射過去了。
鹿珠想大叫提醒二師兄快跑，卻完全發不出聲音。
只能眼睜睜看着規律運轉中的妖元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延伸至白都身前，進入他體內，将倆人氣機連在了一塊兒。
“白都你個兔崽子幹啥呢？滾出來啊！”劍瓊給白都傳音。
白都狼臉懵逼，喃喃道：“我被小師妹帶祟，出不去了。”
劍瓊：“……”菩提天運反噬，恐怖如斯。
“那你還愣着等死嗎？快去鹿珠身邊護着小崽子！”她罵罵咧咧将白都驚醒，又給鹿珠傳音——
“鹿珠！轉變鲛體，将我和劍斷給的避雷物什都取出來！”
鹿珠也想啊，可她動不了。
這個見鬼的陣法是靠她來維持的，她和師兄氣機不斷，她就動不了，只能當個吸收邪煞轉化月華和妖元的永動機。
她只能在哈士奇……不，白狼過來後，用歉疚的眼神給二師兄無聲道歉。
鹿珠現在完全清醒了，心頭也出現了明悟。
剛才那種沖動，那種鬼迷心竅，那種鬼使神差，根本就不像是慫慣了的鹿珠，就跟心魔一樣。
怪她對賺錢太過癡迷。
之所以會如此，還是菩提天運反噬帶來的後果，道心不穩和頓悟都是因，道心圓融和瘋狂是與之相連的果。
白都咽下苦笑，拿略有些刺的雪白毛爪拍了拍鹿珠肩膀安慰她：“沒事兒，師兄糙，抗雷劈，你躲在師兄身後就行。”
他早在給鹿珠解開封印的時候，就已經沾染了小師妹的因，這祟運是避不開的。
就算知道會遭雷劈，他也不可能不進來給鹿珠護法啊。
誰叫他是當師兄的呢。
鹿珠眼淚汪汪給白都傳音：“二師兄，我先來！”
白都特別感動，小師妹真懂事兒。
鹿珠嗚嗚：“前頭雷小，我挨幾下還行，後頭能劈死鲛的，二師兄你上！”
這才是她鹿珠哇！
白都：“……”你可真是我的好師妹。
但白都也知道，雷劫與修士的不只是生死危機，更是造化。
他完全幫鹿珠擋住劫雷是害了她，便走到一旁，給鹿珠機會淬煉妖身。
劫雷并沒有醞釀特別長時間，很快一道胳膊粗細的銀紫天雷就劈了下來，以光速出現在七殺陣中，劈在了鹿珠……身前的陣法核心上。
嗯？鹿珠和白都愣了，他們之間隐隐相連的氣機，斷了。
鹿珠迅速反應過來，立馬轉變鲛體，往外掏避雷法器，眼下不是倔強的時候，雷劫讓她眼皮子瘋狂跳舞。
劍瓊和劍斷神色都有點古怪，以她們的修為，在劫雷出現的那一刻，就發現了。
劫雷強度并非只因為白都和鹿珠一起渡劫，是因為鹿珠身前正在運轉的功法通道。
天道判定這通道結成的陣法核心，是超出本界該有的存在，才會加倍降下劫雷，就如同仙器和神器出現時的器劫一樣。
三重雷劫相加，才會形成幾近化神的強度。
劍斷身為陣法大師，格外好奇，“能被四品七殺陣容下的陣法，最多也就三品，怎麽會招來器劫呢？”
劍瓊若有所思，“要麽就是窮兇極惡的禁陣，要麽就是能成就無上功德，才會受到天道制衡。”
那肯定是後者。
身為天劍宗弟子，鹿珠絕不可能做窮兇極惡的事情，這是屬于雲真界第一大宗對自家弟子的底氣。
龍笑心下明白，自己尖銳的預感怕就是應在這裏了，若是她也進去了……娘咧，他們師兄妹三人一定死得渣都不剩。
幸好幸好，鹿珠的反噬還沒壞到極點。
下一刻，鹿珠就嗷嗷嗚嗚在陣法內慘叫個不停——
“嗷嗷嗷！好疼疼疼疼疼！”
“嗚嗚嗚……二師兄你快來，我尾巴都被劈成灰了嗷嗚嗚……你快來！”
她構建的功法通道被第一道劫雷就劈散了，鹿珠這樣怕死怕疼的慫貨，自然是要多快有多快地轉化成鲛體。
但劫雷落下來的速度，比她轉化鲛體的速度都要快，第二道雷直接劈她天靈蓋上了。
她腦瓜子瞬間就麻嗖嗖地沒了知覺，神識嗡嗡作響，在兩息後，幾乎到了骨頭縫兒裏的疼，才迅速席卷鹿珠全身。
第三道雷、第四道雷沒等她喊完，就劈在她鲛體上，她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尾巴成了灰。
被風一吹，她，她尾巴沒了好大一塊！！
惡靈和屍傀早就被劫雷的威壓震懾，無聲無息消散在空氣中，連邪煞都受雷罡影響，在七殺陣內消散一空，她想吸收煞氣補充妖元都來不及。
白都趕忙頂在她面前，遮住鹿珠的身影，“小師妹，用靈石恢複妖元，快！”
鹿珠深吸了口氣，覺得自己更疼了，從裏到外哪兒都疼嗚嗚……
她哭唧唧取出她二狗兄給的靈晶，甚至不敢吝啬，自己捏兩塊，心頭滴着血又給白都塞了兩塊。
師兄師姐都窮，肯定沒有這玩意兒。
白都确實沒有，看到靈晶眼神一亮，想也不想就反手塞入自己的儲物镯。
鹿珠：“……”
鹿珠是貪財，但在保命面前，她還要命。
白都比她厲害，他要錢不要命，在還沒被劈死之前，誰也別想讓他浪費，只要扛過去，這靈晶就是他的啦！
“哈哈哈……有本事就劈死老子！”白都大笑着，渾身都來了勁兒，怒吼一聲，狼體變大，迎着劫雷飛上去。
劍瓊：“……這狼崽子是窮瘋了嗎？”
龍笑咽下自己的羨慕，擱她她也這麽選，反正妖身扛造，當然是靈晶更重要，也不知道小師妹還有沒有。
給她兩塊靈晶，元嬰雷劫她都願意給小師妹擋！
鹿珠後脖頸兒一涼，感覺像不祥預兆，趕緊加快速度吸收靈晶。
被劈到受損的鲛尾慢慢恢複，重新出現的尾鱗竟然顏色漸漸加深，變成了銀紅色。
鹿珠顧不得鲛體變化，眼看白都裝逼不成，被劈到狼毛斑駁不堪，血跡将毛發都沾染成了赤色，她心下一動，又一次凝結出陣法核心，将自己與白都的氣機連在一起。
她療傷的這會兒工夫，劫雷已經劈到了二九天雷的第八道。
金丹劫雷最低是一九天雷，最高是三九天雷。
師兄妹兩人對自己的祟很有逼數，誰也不敢心存僥幸，必然得想辦法保命。
等他們氣機相連後，已經有腿粗的劫雷突然一分為二，又變成了剛開始那樣胳膊粗細的雷。
鹿珠和白都都咬着牙硬扛，沒敢動用劍瓊和劍斷給的避雷法器和陣法符箓。
果不其然，待得二九天雷消失後，天空中的劫雲并未散去，反而湧動得更加劇烈。
一狼一鲛連說話的工夫都沒有，傷勢也顧不上，只顧得上運轉功法恢複妖元，接下來的九道天雷必定比先前的還要難扛。
這聲勢浩大的劫雷，将墓冢內坐鎮的七個化神大能都驚過來了。
除了閉死關的化神長老和劍茗，天劍宗修為最高的九人，都站在七殺陣外。
看起來最年輕的一個黑衣劍修擡頭看天，神色嚴肅，“三九紫霄天雷不好對付，三為一級，最後一道怕是問心雷。”
劍瓊撇嘴，“這小崽子命硬，也沒背負血孽，不會有生命危險。”
就算有危險，他們也無計可施，劫雷一出，他們連避雷的法器都扔不進去。
黑衣劍修古怪看劍瓊一眼，“真能撐到問心，死不死的……重要嗎？”
幾位化神大能想起自己經歷過的問心雷，全都沉默了。
如黑衣劍修所說，三九天雷第一道劈下來，一分為二就有小腿粗，差點将鹿珠維持的功法通道給劈散。
她吐了一口帶着焦煳味道的血，連吞好幾顆極品回春丹，才勉強維持住功法通道。
下一刻，白都就扔出一個劍瓊給的避雷法器，自己爪心也捏住了兩塊靈晶恢複妖元。
狼臉都能看得出不舍，可……沒辦法省了，再省就要被劈死了。
劍斷給了鹿珠三個陣法和兩張符箓，劍瓊給了鹿珠四件避雷法器。
白都瞅準時機扔出去，懸而懸之地抵擋住了前八道雷，正好用光。
鹿珠看着空空如也的身前，還有一道雷吶！！
她虛弱看着白都眼淚往下流，化為鲛珠的力氣都沒有，只在黑漆漆的臉上沖出道道。
“二師兄，對不起……我要害死你了嗚……”
雖然虧心，但好在黃泉路上不止她一個，她真的好怕鬼嗚嗚嗚……
白都才剛松了口氣，聞言愣了下，看向氤氲不休的天空，委婉提醒。
“我這不是好好的嘛，我肯定不會死的，但小師妹你……自求多福啊。”
鹿珠眨巴着淚眼，呆呆看着白都擠眉弄眼，“能說清楚點嗎？”
白都咧開狼嘴，聲音也很虛弱，卻掩不住幸災樂禍，“最後一道雷，劈神識，誰渡劫劈誰，小師妹你堅持住。”
“答應我，把猥瑣念頭都收起來。”
一般問心雷不會劈死人，但人還活不活得下去，那就得另說了。
鹿珠大驚失色，全收起來？
那豈不是說，她死定了？！
看着無聲無息出現在自己頭頂的劫雷，鹿珠在心裏嗷嗷叫，等等！
讓她先把腦子裏去去污哇！
劫雷不等，倔強又迅速地隐沒在鹿珠腦海之中。
鹿珠一下子就失去了意識，在渾渾噩噩中，聽到一個男女不辨的威嚴聲音問——
“鹿珠，要錢，還是要命？”
鹿珠遲疑了下，才咬牙回答：“要命。”
活着才能花錢，死了她要錢幹啥？她腦子又沒跟問心雷一樣有坑。
如鐘鼎一般的聲音平靜道——
“你所創陣法，會為你創造巨大的財富和功德……”
鹿珠大喜，這回是真要做有錢鲛了吧？
哈哈哈，祟是值得的！
要是還有這樣的好事兒，她願意祟一輩子！
“……如果你想活，就得放棄它。”
鹿珠目瞪口呆：“不是說天道為公，你根本沒給我選擇的機會啊！”
死了也得不到，活着就得放棄，那跟要她的命有啥區別？
賊老天太坑鲛了！
下一刻，鹿珠識海中，威嚴聲音冷呵，“你可以選擇将記憶傳承封存，留與後人，造福汝界。”
鹿珠腦子慢吞吞地轉動，哦，她死了，讓別人花她的錢？
鹿珠絞盡腦汁才想明白後，憤怒到忘了自己還在渡雷劫。
她哭唧唧地裝着可憐問：“您再問我一遍第一個問題，可以嗎？我想重來。”
問心雷大概沒見過這種倒帶的，遲疑片刻竟順着她的心意重新問——
“鹿珠，要錢，還是要命？”
鹿珠斬釘截鐵回答道：“小孩子才做選擇，我是大鲛了，我都要！”等做了鬼再選擇也不遲。
想要她直接放棄，或者被白漂？
我可去你大爺的吧，咋這麽會做夢呢！
幾個化神大能也憋着笑，看鹿珠跪坐在自己的尾巴上，小臉表情變幻莫測地……一人粉飾三角，一本正經地表演。
好令人懷念的問心場景，多久沒見過修士在衆目睽睽下毫無防備地渡問心雷劫了，不枉費他們放下手頭的事兒過來一趟哈哈哈……
問心雷，問的自然是修士內心最真實的一面，任何人都無法隐藏。
包括但不僅限于鹿珠粗着小甜嗓的問，她故作可憐巴巴的答，還有格外狂野的內心獨白。
白都已經來到陣外，療傷都顧不得，只跟龍笑一起笑個不停，差點笑岔氣。
啧，都勸這小崽子別太猥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