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羁絆
四周只有風聲, 靜悄悄的,寧钰謙側頭看她,喉間艱澀:“央兒, 你願意留下來嗎?”他讓她選呀, 這次沒有強迫她。
答案當然是不願意。
可阮央沒膽子和寧钰謙說, 她怕她說了,寧钰謙可能會真的關着她。她還沒去找阮馳解開血契,又怎麽能再次讓自己身陷掌锢?阮央這次是真的怕了他。他或許是真的有點神經質吧,她覺得沒有一個正常男人會喜歡上一個滿嘴謊言、巧言令色的女人,更沒有哪個男人會在她那麽羞辱之後, 還那樣湊上來。
最重要的是, 正常人根本不會将人囚在偏殿裏, 十幾天都讓人守着, 生怕她跑了。
她後知後覺品出來寧钰謙對她的喜歡不太對勁兒。她像籠中雀,寧钰謙可以給她很多東西,身份地位、金銀珠寶這些都可以,可她不能有自由的, 只要她說想離開, 這個男人就會想各種辦法折斷她的羽翼,不讓她走。
所以, 這次可能是最後的機會了。如果這次走不了, 她這輩子或許都要被寧钰謙困在這裏了。她對他有點心動,有點心疼,可是這份喜歡還不夠深, 不足以讓她放棄自由,更不夠和她的未來相抗争。
阮央用力咬着舌尖,直到舌尖生疼,眼裏漫出眼淚。她擡起眼,一言不發的望着寧钰謙。
寧钰謙擡起手,拇指指腹摩擦着阮央的眼角,他盡量輕的問:“是願意,還是不願意呀?”
“……寧钰謙,”阮央聲音有些嘶啞,像什麽東西被割破,聽在耳裏鈍鈍的疼,她牽着他的手往前走,“我出生的時候,我娘難産,命懸一線。”
她慢慢給他說自己以前的事:“我是我娘拼了一條命才生下的。小時候家裏窮,我總羨慕着別家小姑娘有新衣裳穿,而我沒有,我祖母會刺繡,會給我做好多好看的衣裳,對了,還有那種很老土的繡花布鞋,雖然土,但在我祖母手裏就是能變成一朵花一樣的好看。”她彎着眼睛,抽回手雙手托着下巴,比了個花兒。
寧钰謙面無表情的聽着,心裏卻有些觸動。她祖母和娘,真的對她很好。然而二十多年來,從沒人對他這麽好過。所以他不懂,阮央眼裏的那些光彩,究竟是從哪裏來的。為什麽,為什麽對着他的時候,就不能這樣開心呢?
“我後來長大了,家裏也有錢了。”她牽着寧钰謙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笑嘻嘻的說:“我長大後可好看了,我們那裏好多人都喜歡我,但是我娘說不許早戀,我爹也說,他的小寶貝不該被那些臭小子糟蹋。”
阮央想起父母,笑得更甜:“我爹說,等我長大了,要給我挑一個頂好的男人,頂天立地、有擔當的那種。”
寧钰謙臉黑了,然而沒有打斷她。阮央說的這些,他很喜歡聽。雖然自己沒有将經歷過,可是聽着,就覺得心底湧上暖流。
他理了理她的頭發,等着阮央繼續說。指尖觸過阮央臉的那一刻,他想,這他是丈人的小寶貝啊。
“我才十七歲,十二月的時候滿十八歲。”阮央直勾勾的看着寧钰謙的眼睛,問:“你真的有這麽喜歡我嗎?”她知道她不該問這個,他曾親手将命放在她手中,然而不問,她便不能否定。她要說服寧钰謙,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他眼眸垂下,淺色瞳孔裏映着她的臉。不言不語,卻勝似千言萬語。
阮央故作鎮定的搖了搖頭,她食指在寧钰謙眼前晃了晃,淡然道:“寧钰謙,你這不是喜歡。”她問:“你知不知道什麽是喜歡一個人?”
寧钰謙笑彎了眼,“難道你知道?”他那麽對她都沒能讓阮央喜歡上他,這“小寶貝”又怎麽會知道什麽是喜歡?
阮央長長“嗯”了一聲,她開口:“喜歡一個人,就應當讓他自由,讓他快樂,并将他的快樂當成自己的快樂。”她睜着水潤潤的桃花眼,低聲道:“喜歡,是一件很無私的事情。”
她信口開口,寧钰謙卻聽得認真。他從小沒人疼、沒人愛,也沒去喜歡過誰。
寧钰謙問:“央兒,你能讓我快樂嗎?”
阮央遲疑片刻,寧钰謙已經先一步将她圈在懷裏,他道:“你說你喜歡我的。”
阮央開始掙紮,她只是想說服他,沒想着要談成這樣的,寧钰謙手臂縮的緊,哪怕阮央碰到他傷口,他都不吭聲。
天上星星一眨一眨,他想起自己守在她床邊一夜,等着她醒來。那晚星星閃閃,夜涼如水,辰時她睜開眼,而他第一次心跳加速,那一眼,就動了心。
“阮夫子,學生不懂您說的‘喜歡是一件很無私的事情’何意?”寧钰謙湊到她耳邊,聲音壓得很低,有幾分色|情的意味。
阮央:……
很顯然,她和寧钰謙并不是一個段位的。阮央被寧钰謙的那句“阮夫子”給怔住了,她記得夫子是老師的意思啊……
“我不懂怎樣才是喜歡一個人,夫子可不可以教教我?”他含着她的耳垂,用牙齒輕輕地咬。
“不……不……不可……”她話斷斷續續,耳垂上那種濡濕的感覺令人有些難受。
“好不好?學生求夫子了。”寧钰謙低下頭吻她眼睛,一下一下,小心翼翼的。然而聲音卻又壞壞的。
阮央像被雷劈了一樣,呆呆的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的。寧钰謙比她大了七歲啊……然而耍起流氓來居然還是一把好手。
“你……寧钰謙,你別這樣……”
她這樣,只會讓自己愈發的理不清自己的感情。
然而寧钰謙按住她腦袋,不讓她動,他彎身,堵住她的嘴。
他吻得出乎意料的溫柔,讓阮央生不起半點反感的念頭。他離開的時候,阮央還有些暈乎乎的想,這就是接吻嗎?她感受着心髒的跳動,想着,原來接吻,是會心跳加速的啊。
“留下來好嗎?”寧钰謙又問了一遍。
阮央紅着臉,糾結的眉頭都擰在一起。
他抱着她往回走,沿着蜿蜒的石子路,一步一步的走近那個囚了她十幾天的偏殿,守在門前的那些人已經走了,門口空蕩蕩的。
阮央被放在床榻上,寧钰謙神色平靜的給她脫下鞋子,他忽然問:“你祖母繡的繡鞋,比這個好好看嗎?”
她垂下眼看了一眼地上擺着的鞋子,白色的底,上面繡着小小的梅花,一共五朵,點綴在各個角落。很漂亮的一雙鞋,哪怕她總覺得布鞋老土,可寧钰謙指的這雙鞋,很好看。
“我祖母繡的,比這個好看一千倍。”阮央聲音有些驕傲,她笑了起來,用腳去踢寧钰謙的肩,問:“你還要關着我嗎?”
寧钰謙動作僵了僵,小聲嗫嚅道:“還不是怕你走。”
阮央聽清了。可是,如果一個人真的想走,哪怕囚住了她的人,卻也困不住她的心啊。
她不免覺得寧钰謙有幾分孩子氣,可還沒嘲笑完他多久,他已經按着她的肩,将她壓在了床上。身下是柔軟的錦被,而擡起眼,她就能看清寧钰謙那張臉,他眼裏有淺淺的血絲。
他低下頭吻她的鎖骨,領口拉開一點,露出裏面純白的抹胸,夏天/衣裳穿的少,他似乎還能感受到抹胸下的柔軟,讓人渾身燥熱。然他對上那雙眼睛的時候,又不舍得用力,只能自己輕輕的,緩慢的纾解。
他手抄到枕頭下,拿出一本圖冊,翻到第一頁準備從頭開始“實踐”。
阮央整個人都呆住了,寧钰謙看的真的很認真。然而……那本春宮圖冊,真的是放在她每天都枕着的那個枕頭下面?
他看一眼圖冊,再看一眼阮央。寧钰謙撐着手,上身架在她上方,半晌啧啧兩句。阮央被他的聲音弄得面紅耳赤,可又覺得寧钰謙這樣,莫名其妙的可愛。
等他翻到第二頁的時候,阮央忍不住去看他。
他皺起了眉,畫冊上畫的是女子将男子壓在繡墩上,女子臉上滿是歡愉的笑。他這畫是皇宮的私藏,尋常難以尋到。他起初看時覺得……詳細清楚。
可這一刻卻忍不住想,那女的不會疼嗎?
他臉上表情有些呆,阮央忽然就心軟了。他壞的時候沒有多壞,好的時候卻這麽好。
阮央伸手将書合上,第一次有了某種決心。她忽然想,或許這輩子,都沒人會像寧钰謙這樣喜歡她了。他這麽喜歡她,喜歡到即使她負了他千百回,他還是不肯放棄。
他還是會這樣溫柔地對她。
其實她爸爸不是那麽說的。爸爸說的是,要給她找一個很喜歡她的人,将她捧在手心裏疼,不讓她受一丁點苦的男人。
寧钰謙沒讓她受過什麽苦,僅有的幾次,似乎都是她……自找的。
他點在書頁上的指尖忽然被遮住,視線移開,看見一只白嫩的小手,那只手壓着書封面,不讓他繼續往下看。
寧钰謙擰眉,不悅的瞪着阮央。他不看書,她會疼。
然而她不讓他看。
可他想的快瘋了。
他想和她有某種羁絆,叫她一生一世都離不開自己。血契也好,什麽書與世界也好。
他只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