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十五滴雨

十五滴雨

尤頌心疼地說道:“那種藥本來就藥性強烈,再加上她吃之前又喝了很多酒,她的胃根本就承受不了那種折磨。”

“醫生正在幫她洗胃,那種藥物一旦過量的話,對她的神經也有損傷,洗完胃還要打點滴。”

“她身體一直都很弱,你不是不知道,就算是個寵物跟了你四年,也總該有感情吧。她到底哪裏惹到你了,你怎麽舍得這麽折磨她?”

尤頌的每句話,都讓何昱成倍受折磨。

他不知道該怎麽和尤頌講他的心情。

因為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麽了。

“黃佩佩說,未小雨從來不穿裙子。但她高中的時候,為一個人穿了裙子。然後,我就讓大萌幫我查到了那個人是誰。”

尤頌覺得何昱成簡直可笑至極:“你因為她高中為別人穿裙子,就這麽折磨她?你他媽怎麽不去查查她幼兒園,有沒有和小男生手拉手做游戲,然後再讓大萌幫你找出來呢?”

“不只是這些。後來,我查到那個人在全國各地開了很多連鎖餐廳,名字就叫聽雨。”

“那又能代表什麽?”

“我也想知道代表什麽,我就帶着未小雨去他新開的餐廳吃飯,那家餐廳就在徐風路上。”

尤頌不知道何昱成的腦回路,到底是怎麽長的。

“你有病吧?如果他們曾經真的有什麽,你難道不覺得讓小雨越少接觸他越好嗎?”

“我起初是信得過小雨的,我只是想要讓那個人斷了念想。可是她對我發火了,潑了我一臉水。”

尤頌聽完憤憤地罵了句:“那你真是活該。”

何昱成繼續說道:“那個人為她退學,我跟她說那個人就是個感情用事的廢物,她打了我一巴掌。她好像很介意我說那個人是廢物,可感情用事放棄自己大好前程的人,不就是廢物嗎?”

尤頌覺得何昱成這個人,根本就不會談戀愛。

所以才屢次傷害自己喜歡的人。

他對他問道:“你為什麽總是挑着她不喜歡聽的話講呢?他因為她退學,她肯定會愧疚啊,你總提那個人是廢物,未小雨會覺得是自己,害他被人看不起的。”

“她為什麽要愧疚?那是那個人自己選擇的人生。我就是要不停地說,說到她脫敏為止。你有沒有想過,萬一那個人利用她對他的愧疚心,逼她嫁給他那怎麽辦?”

“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那麽不擇手段?”

“我要阻斷一切她離開我的可能。”

尤頌把手放到他的脖子下方:“我是真的想掐死你,可我的手是用來治病救人的,掐死你我怕髒了我的手。你一定會受到懲罰的。”

何昱成無動于衷:“我從來不信什麽懲罰,我只要她留在我身邊。”

“黃佩佩又沒有死,你的失眠症應該早就好利索了吧,還留她在身邊做什麽呢。”

“我的失眠症幾年前就好了。至于把她留在我身邊,是因為我抱習慣了,突然換個別人,一點都不順手。”

尤頌不想再跟他繼續交流下去,和這種衣冠禽獸沒有什麽好交流的。

未小雨洗胃已經結束了,可仍舊沒有醒過來。

醫生把何昱成喊過去,交待了些注意事項。

尤頌趁何昱成不在,一個人走進病房裏。

躺在病床上的未小雨臉色蒼白,睫毛上還沾着淚珠。

洗胃很痛苦的。

他又想起那天在葵宇會所,何昱成喂她吃完葡萄後,他問她的那個問題。

“甜嗎?”

“甜的。”

其實那顆葡萄一點都不甜。

因為是何昱成喂的,她才說是甜的。

他抽出紙巾,很想幫她把淚珠擦去。

可遲遲沒有下一步的動作,紙巾就那樣被他攥在手裏。

她對他來講,是連擦淚水都需要她同意的人。

倘若她沒有同意,他就不能為她擦去淚水。

最後他只是把被子給她往上蓋了蓋。

蓋被子的時候,他看到了她脖頸間的吻痕。

痕跡很重……

尤頌不忍心再看下去,轉身離開。

她不是他的人,她不喜歡他,她和他沒什麽關系。

好像只有這樣想,才能撫平他內心的焦灼不安。

何昱成在門口看了他很久,暗暗地在心底罵了句:懦夫!

尤頌不知道何昱成什麽時候開始站在門口的。

他在經過何昱成身邊的時候,聽見何昱成說道:“喜歡得這麽隐忍克制,不準備告訴她嗎?要不要我幫幫你?”

尤頌淡淡地說道:“不用。”

“你是怕,最後和她連朋友也做不成吧。”

“我還是那句話,如果你不愛她,就放她離開。她的人生,沒有你會更好。”

尤頌說完就離開了。

何昱成走進病房,将尤頌給她蓋好的被子扯下。

他伸出手微微摩挲着她脖子上的吻痕,覺得很心疼。

又看到她睫毛上沾了淚珠,就下頭替她吻了去。

他後悔了。

他一點都不想看到她的淚水。

何昱成把剛剛扯下的被子,又輕輕地給她蓋了回去。

未小雨睡了很久,直到第三天才醒過來。

這幾天一直在給她輸營養液,尤頌每天都會來看她一次。

未小雨剛剛睜開眼的時候,何昱成開心地握住她的手說道:“老婆,你醒啦。”

她暫時不想看到他,就把頭偏向一邊,閉上了眼睛。

何昱成看到她這樣子感覺很傷心。

他捏住她的下巴,讓她被迫轉過頭看着他:“為什麽,不理我?”

她伸出手想要去掰開他的手,可她的手還是沒有什麽力氣。

洗胃對她的咽喉也造成了一定的損傷,她一用力說話,喉嚨就很疼。

何昱成看着她的嘴巴張張合合,卻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麽。

他偏頭靠近她的嘴巴,仔細聽才聽到她說了什麽。

“我讨厭你。”

何昱成笑了笑,摸摸她的臉:“那你喜歡誰?那個廢物嗎?喜歡他有什麽用呢,他又不知道你為他做了些什麽。其實你不用覺得對他愧疚,他根本不值得你對他愧疚,你說是不是?”

未小雨不再理他。

他卻以為自己說服了她一樣,洋洋得意的對她說道:“老婆,你要快點好起來啊,我們還要結婚呢。”

如果昨天他們沒有鬧這麽一場的話。

她或許會很珍惜和他結婚前的這段日子。

因為,婚禮舉行的那天,會徹底地将何昱成的人生割裂成兩個階段。

也會進入她實驗的第二階段,這是最為關鍵的時期。

可自從昨晚之後,她突然不想哄着他了。

反正也就這麽幾天了,演不下去了。

她艱難地翻了個身,準備繼續睡覺。

要養好身體,才有精力執行她下一步的計劃。

用不了多久,她就能把何昱成加諸在她身上的一切,都還給他。

未小雨會永遠記得,他的那句“我又不愛你。”

她也要讓他感受到,同樣的痛苦和折磨。

何昱成不想讓她就這麽睡過去,他晃晃她的肩:“起來吃點東西,再繼續睡。”

她不理他。

他最讨厭的,就是她不理他。

何昱成猛地将她從床上拎起來。

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裏,拿起旁邊的粥碗,準備喂她。

未小雨躲避着他的投喂,掙紮的過程中,不小心将粥碗打翻了。

“你剛剛打翻的那碗是我的,這碗是你自己的。如果你不想再回到那天晚上,現在最好乖乖地喝粥。”

未小雨被他逼着喝了小半碗粥。

他才肯放她繼續睡覺。

尤頌在未小雨睡着之後,走進來跟何昱成說道:“你就不能好好和她講,她的腸胃很弱,現在需要喝些粥來養胃麽?幹嘛非要用這種方式?”

何昱成用勺子輕輕攪動着碗裏剩下的粥:“她不會聽的。”

“你都沒說,你怎麽知道她不會聽?”

“我比你了解她。她現在正在生我的氣,連話都不想和我講,完全拒絕和我的交流。”

“還不是你自己沒事找事,自作自受。”

未小雨住院觀察了一星期,身體各項指标都正常後才出院。

很快他們就要舉辦婚禮了。

和他最後相處的這段時間,她對他的态度始終都是淡淡的。

何昱成也不急着改變她,他知道她心裏不舒服。

沒關系,他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來好好相處。

他雖然不愛她,但一想到餘生都會和她一起度過,就覺得其實也還不錯。

未小雨大多時間,都把自己關在他的書房寫論文。

她把何昱成那晚的舉動,歸咎于他有間歇性精神病。

所以才會對她突然發瘋。

他肯定又是聽黃佩佩說了什麽,受到了什麽刺激,才會突然找到馮梓。

她找馮梓找了那麽多年都沒有找到。

怎麽偏偏他一找就找到了?

馮梓出現的也很蹊跷。

她早就注意過這個連鎖餐廳,也上網查過。

可是那時查到的法人,根本就不是馮梓。

她确實對馮梓很愧疚。

愧疚到高中別人打着,為馮梓申張正義的旗號欺負她時。

她都懶得去反抗。

別人欺負得她越慘,她對馮梓的愧疚才能稍稍減緩。

她一直認為,那是一場有組織有預謀的欺負。

只是找不到組織者是誰。

但她希望是馮梓,因為那樣她就不欠他什麽了。

那時候她有很多事都想不明白。

對母親的懼怕,對馮梓的愧疚,對學業的堅持,對微光的執着……

每一件事都在拉扯着她的神經,讓她終日惶惶不安。

未小雨在婚禮的前一天,拿出了一個日記本。

她平時也會寫日記,何昱成常常會搶過來看她寫的什麽。

有時候還會故意要求她,在那裏寫上關于他的事情。

未小雨伏在桌前,在日記本上刷刷地寫着什麽。

寫完之後,她沒有像往常那樣把日記本收起來。

而是就那樣擺在了那裏。

何昱成看着未小雨,寫完日記就去洗澡了。

全程和他沒有一句多餘的交流。

他很好奇準新娘,會在婚禮前一天寫下些什麽。

所以便走到書桌旁邊,拿起那本日記本,翻到最新的一頁。

他很久之前就聽語文老師講,文字是有力量的。

那時候,他還不相信。

直到看到了未小雨的日記本。

何昱成頓時感覺到天旋地轉,他的世界要傾然間崩塌一樣。

一股無名之火,郁結在心間。

憤怒呼之欲出,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一陣不可抑止的急流,從胸腔噴湧而出。

他吐血了。

吐在了未小雨新寫下日記的這一頁。

鮮血染紅了她墨色的筆跡。

原來這四年,他活成了一個笑話。

他用幾近顫抖的手将這一頁撕下,揉成一團,扔進了廢紙簍裏。

何昱成捂住自己的胸口,平複了很久,才拿出手機,給黃佩佩打了電話。

“阿成?”

“你之前向我提的條件,我答應你。”

“你是說,明天我可以去參加你的婚禮了嗎?”

“嗯。”

晚上睡覺的時候,何昱成沒有再抱着未小雨睡覺。

兩個人躺在床上,各睡各的。

未小雨也樂得自在。

她知道,第二階段的實驗開始了,并且初見成效。

未小雨一整夜都睡得很踏實,何昱成卻是一夜無眠。

他在無盡的黑夜裏垂死掙紮着。

他多麽希望自己從來沒有,看到過她的日記。

白天,婚禮開始了。

錢大萌看起來很開心。

他是這四個人裏唯一的單身狗,也不知道在開心什麽。

新郎和新娘站在舞臺中央,他們看起來是那麽的般配。

黃佩佩在下面急得想要上去砸場子。

未小雨明明說過她會在這天離開的。

突然,何昱成開口說道:“我們不結婚了,我從來沒有愛過你。”

未小雨如釋重負的摘下頭紗。

深深地望了臺下的黃佩佩一眼,随後淡漠地轉身離開。

從何昱成面前走過的時候,她的手腕被他拉住:“光摘頭紗怎麽行?婚紗也要當場脫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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