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你涉嫌一起有預謀的兇殺案,現在跟我回局裏接受調查。”謝遇知起身,提步就往外走。

宗忻在床上掙紮兩下坐起來,舔舔因為高燒幹裂的下唇,情緒穩定平和:“喂。”

謝遇知回頭:“?”

宗忻垂目示意:“我就這樣跟着你走嗎?”

謝遇知視線在宗忻半敞的白襯衫上停駐兩秒。

宗忻白皙的臉龐棱角分明,脖頸修長鎖骨清晰,就連胸腹肌線條都勻稱的恰到好處,膚色卻完全不像是一個二十多歲正常成年男性的膚色,透着淡淡的粉,更像新生的皮肉。

“我這樣走出去,可能有傷風化,影響市容。”宗忻說。

謝遇知提步走回來,擡手給他扣襯衫扣子,衣料摩挲間,手指觸碰到宗忻薄襯衫下若隐若現的腹肌。

謝副支隊喉結微不可見地動了動。

“我和趙樂國見面,是因為之前在風投公司上班,手裏拿着趙樂國提交的融資申請,在走審批流程公司破産清算了。我只能和趙老板說清楚,才約了昨晚在豪庭夜總會見面。”

宗忻實話實說,主打的就是一個完全坦白。

“謝副支隊長,豪庭夜總會現場有實時監控,我當時還見義勇為受了傷,不信你們可以調豪庭夜總會監控,趙樂國的死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兇手你們不是都抓捕歸案了麽?”

“我說你和趙樂國的案子有牽扯了?”

謝遇知掃掃他的白襯衫領子,“紅山化工廠爆炸案,所有涉案人員都在徹查,包括紅山化工第二大股東趙樂國,他雖不涉及公司經營,但根據警方這兩個月對他的清查以及證據補充,已經準備對他實施抓捕,這個檔口上,他卻死了……”

宗忻知道,謝遇知是想說趙樂國的死,看似合理的表象下面,其實很蹊跷。

身為刑警,在沒有證據确實充分,定性準确的情況下,是不能給懷疑對象直接扣上犯罪帽子的。

謝遇知口述方式非常官方。

“我覺得死者闫玉珧,”宗忻微微避開謝遇知自上而下落在自己頸間的目光,分析道,“就是闫懷生的兒子,他在爆炸發生前,應該和趙樂國發生過不愉快。”

“怎麽講?”

謝遇知感覺到宗忻有意的避讓,主動和他拉開些距離。

宗忻雙手握拳,往他面前一撐,“這個東西還是給我打開吧?我保證不跑。再說,我最多算被害人死前接觸者,你拿手铐铐我違反規定,被領導知道會受處分。”

“你對警務人員執法規定還很熟悉。”

謝遇知掏出鑰匙,給他打開手铐,揶揄的笑:“我們做警察的,就喜歡你這種有腦子的朝陽群衆,講講吧。”

鮮少能有把局氣和痞氣同時隐藏在身上的人,但謝遇知是。

做卧底的時候,他可以匪裏匪氣從中斡旋,任支隊長的時候,他又可以冰冷強硬鐵血手腕,簡直天生的演員。

如果不是志不在娛樂圈,憑他這張臉和完美演技,再加上富二代人設,年年雙料影帝指定拿到手軟。

謝遇知這個人,局裏局外兩幅面孔,畢竟深夏市局那邊出來的人,骨子裏多多少少都帶着點壓不住的狂。

宗忻活動活動手腕,給他分析:“815爆炸案,包括犧牲的公職人員在內,共計105人傷亡,屬重大安全事故,責任人全部入刑,這背後多少家庭支離破碎?但沒有人像闫懷生那樣有預謀的蹲點跟蹤,持刀殺人。”

“要麽,闫玉珧生前向闫懷生抱怨過趙樂國這個人,有過偏激的想法。要麽,就是闫懷生從別人嘴裏聽到了什麽,可能是一些趙樂國針對闫玉珧導致闫玉珧被炸死的言論。”

宗忻看着謝遇知,“也就是說,闫懷生殺人是有動機的,但肯定不是單純的因為兒子被炸死。”

謝遇知和他的想法不謀而合,尤其在看過闫懷生審訊筆錄後,更坐實了這個猜想。

“闫懷生說,815爆炸案發生那天,闫玉珧吃早飯的時候,曾跟他抱怨過約了朋友看電影不想和同事調班,還提及,從來不進工廠的大股東趙樂國不知道弄了批什麽貨,臨時占用工廠倉庫,幾個大油罐被清出去放在外面,秋天氣溫低,空氣幹燥,油罐冷縮後容易出現裂紋,需要時刻檢查安全隐患,增加了原本就超負荷的工作量。從闫懷生的筆錄來看,我感覺趙樂國存在化工廠的貨,應該有點見不得光,而且爆炸案發生後,局裏對火災現場進行大規模清理的時候,在起火點發現了大量硝酸鉀、硫磺等成分的燃燒物殘留。”

化工廠裏有化學物品很正常,但對這些危險物品的存儲都有非常嚴格的安全規章制度,不能違反規定存放,趙樂國私自借用倉庫存放易燃易爆危險物品,化工廠管理層居然都不知道,就很說不通。

宗忻說:“趙樂國搞得這批貨,八成渠道不合法。還有,當天值班的肯定不止闫玉珧,為什麽只有闫玉珧知道這件事?闫懷生一口咬定是趙樂國害的闫玉珧,案子的關鍵點應該在闫玉珧和趙樂國發生過什麽沖突上。”

職業病幾乎已經成為本能的條件反射,宗忻認真分析案子的時候,顯然沒注意到他現在的樣子。

幹脆、利落、智商在線,條理分明,專業術語脫口而出。

謝遇知噙笑看着他,滿眼裏都是欣賞。

“大學怎麽沒考偵查系啊?思維缜密邏輯性強,你很适合到我們刑警隊來上班。”

宗忻擡手捂上後頸,在疤痕處摩挲兩下,“不是不想考,是身體不允許,小時候被搜救隊從廢墟裏救出來的時候,心髒就不太好了。”

他最近說話,含謊量有點超标。

不過,從大火裏被救出來以後,他的身體狀态确實很差,李副局說等815爆炸案破獲,安排他轉辦公室幹文職,但他很清楚自己的身體已經沒辦法繼續待在刑偵隊了,可能連警察這個職業,他都無法再勝任。

謝遇知上下打量他幾眼。

心髒不好?看不出來像心髒不好的,大黃調的豪庭夜總會的監控錄像裏,制止闫懷生行兇的時候,出手幹淨利落,挨了一瓶紅酒人都沒倒下,這個人真會撒謊,不到一天時間,就诓了他兩次。

頭上的傷自己撞的。

心髒不好。

“你身體不好,我家開醫院,咱們倆還真是天定的良緣。”謝遇知直白道。

宗忻:“……”

“謝謝。”

畢竟欠着人家醫療費和滿桌子的山珍海味,宗忻表現的非常禮貌,他從褲兜裏掏出煙盒,抽出一支遞給謝遇知,“來一根?”

謝遇知蹙眉。

“我不吸煙,也不喜歡身邊的人吸煙,收起來。”

宗忻沒有聽話,自顧夾起煙點燃,輕輕吸了一口:“我現在算案件相關人員,可以帶我去看看你們技術隊在案發現場鏟回去的現場物證嗎?”

煙線缭繞,尼古丁的味道在兩人之間散開。

純煙草,沒有焦油燃燒後的臭味,味道很淡,不難聞。

“規定上行不通。”謝遇知說。

宗忻當然知道這麽做違反規定,對這個不靠譜的提議并沒有報很大希望。而且謝遇知的行事風格,相處下來他也摸得差不多了,知道謝遇知不是會違反規定的性子,拒絕他情理之中。

“那我現在……”

剛才謝遇知在他睡着的時候用手铐把他铐了,明顯是要抓他進局子。

謝遇知沖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先不要說話,掏出了警務通。

宗忻欲言又止。

謝遇知剛到常春藤,宗忻正趴在床上睡覺,沒有蓋被子,白皙修長的後頸|裸|露|在外,那塊燒傷後留下的疤痕映在眼裏,像朵烙印失敗的睡蓮,格外醒目。

想着他發燒,昨晚又被酒瓶砸傷,謝遇知沒有立刻叫醒他,一直坐在床邊等,還怕弄出動靜吵到宗忻,特地把警務通聲音調成了震動。

“大黃,什麽事?”

黃子揚那邊聲音有點發沉,語速很急。

“謝副隊,趕緊到府左路來,上午我們走訪的那個萬嘉豪,死了。”

“什麽情況?你詳細說一下。”

“報案人萬嘉豪的母親說,中午萬嘉豪去農貿市場買飯,在府左路路段被一輛黑色套牌大衆超速撞上,拖行十多米,當場死亡。現在交警那邊正在查,但車輛信息完全被遮擋,無法進行定位追蹤。”

“好,我知道了。”謝遇知挂斷電話,看了宗忻一眼,“走。”

宗忻沒有猶豫,随手抓起羽絨服把自己裹嚴實跟了出來,“是案子的線索人嘛?”

“有一些牽扯。”

·

案發現場

拉起的黃色警戒線裏,法醫李斯和賈寶寶穿着厚重的防護服,帶着藍色的防止細菌感染手套,正在檢查萬嘉豪的屍體。

宋經站在架着此起彼伏的閃光燈警戒線旁,捂着肚子幹嘔。

一般交通事故都是交警現場處理,很少用得着刑偵插手,所以,他們幹刑警的,毒殺的見過、碎屍的見過、奸殺的見過,總之什麽樣式兒的屍體都見過,只有車禍死亡的屍體,見到的機會不多。

太慘烈了。

是直接被撞飛之後,又碾壓過去,拖行近數十米,腦漿子、腸子混合在血裏,到處都是。

要不是交警隊懷疑是故意謀殺,把案子上報到市局,他都沒機會來見識這麽驚心動魄的場面。

總之,宋經覺得,碾爛的肉泥和腸子,比發酵了三天招了蠅蛆才被發現的屍體更惡心。

黃子揚說他沒出息,以後幹脆轉文職算了,出警能出掉半條命。

宋經抹抹嘴,說:“我媽當年懷我的時候各種聖母心泛濫,連蟑螂都舍不得打死,我這人生來帶着悲天憫人的大愛,看不得這種血腥場面,自從通過公聯考進了體制,出警多了,已經磨煉的夠鐵石心腸了!”

宋·鐵石心腸·經同志話音剛落,擡眼看到他們謝副隊掀起警戒線走了過來,立刻迎上去:“謝副隊。”

謝遇知面無表情的嗯了聲,從警員手裏接過一次性手套帶上,徑直往李斯那邊走過去。

黃子揚眼尖,看到了跟在謝遇知後面裹得嚴嚴實實的宗忻,伸手把人拉住:“小美人,你這半天跑哪去了?怎麽也不跟謝副隊吱一聲?”

宗忻拉拉被他拽歪的羽絨服,問他:“進展怎麽樣了?”

黃子揚跟着他走,“李斯和賈寶寶正在檢查,剛才把頭和身體接上,肇事車輛系一輛黑色大衆邁騰,套牌,前窗位置出廠車號位置是空的,現在還沒有線索。”

宗忻點點頭,加快腳步走到法醫拼湊屍體的地方。

李斯見到謝遇知,趕緊起身,“謝副隊,你過來看看,死者死亡前,曾試圖給什麽人留過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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