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嘉年華 06
第32章 嘉年華 06
齊硯覺得自己渾渾噩噩的, 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叫煙煙的小鬼釋放出足以将整個游戲廳吞沒的鬼氣。
那之後齊硯就覺得自己仿佛掉進了一個漆黑又空洞的地方，她下意識去呼喊白卿的名字, 在這一刻再也顧不上冷戰不冷戰，她只希望自己能好好活着。
她無知無覺地飄蕩好一會兒，等再有意識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好像掉進了一個純白色的花海中。
花是什麽花？看着像是蒲公英，輕輕一吹就能飄散四處。
齊硯從花海之中爬起來，四下看了看, 看到一條小路，通往唯一一個小木屋的方向。她順着那條小路往前走，邊走邊注意到那些被風吹散的蒲公英似乎會凝聚成一些很淡的影子。
“真是混賬！她脾氣還挺大！”
影子會說話？齊硯驚訝地看了一眼, 覺得那影子說話的聲音很耳熟。可不待她多看幾眼，影子就這麽消失了。
齊硯壓下心裏的困惑, 繼續往前走，兩側出現的影子越來越多, 她們一直不停說話，那些碎片化的語言在齊硯耳邊環繞。
聽出這個聲音屬于誰之後，齊硯萬分驚訝, 她停下腳步, 有些不可思議地回想那些話……
“小朋友, 年紀不大，脾氣挺大！說我不講道理，她又有多講道理了？”
“她看不出那個叫三水的女人對她有好感……”
“小朋友這次真的較上勁了，我不懂她們現代人類的相處模式, 她大可以好好告訴我……”
“她好像是告訴我了, 可我……”
“小朋友，有危險！”
齊硯默然聽着這些不斷重複的話, 突然猜測自己現在是到了什麽地方？怎麽好像……能聽見某只壞狐貍的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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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困惑着她，直到她走到那做木屋前。
眼前，一襲白衣的白卿躺在樹下的躺椅中，手裏似乎拎了一個酒葫蘆。
那狐貍很敏銳，很快便察覺到有人靠近，唰得睜開眼，趁齊硯來不及的時候變沖過去将她逮住。
被抓了個正着，齊硯尴尬地腳趾蜷起。
眼前的白卿眯着眼打量她，看了很久才道：“你這小朋友，怎麽會進來此處？”
“你……你能來，我為什麽不能來？”齊硯下意識覺得兩人還在冷戰，便想跟她對着幹。
哪知白卿突然笑了，意味深長道：“因為，這裏是我的識海深處啊。”
什麽東西？
識、識海？
齊硯狠狠愣了愣，琢磨半天才明白這個詞是什麽意思。
她看着眼前這個人，總覺得她是白卿，又好像不是……
“你的意思是……這裏是……白卿的意識裏面？”
“嗯，差不多吧。”
“那、那我是怎麽進來的？”
白卿眯着那雙漂亮的狐貍眼，道：“你遇到了危險，我在關鍵時刻将你的意識帶了進來。”
齊硯看看她，抱着些許警惕，疑問：“我總覺得，你跟我認識的她不太一樣……”
白卿挑眉：“我很高興你能抱着這樣的警惕心。不過，我是識海最深處的情感，與你所熟悉的本人相比，我可能更加活潑一些吧。”
每個人內心深處，最真實純粹的那縷情感，它永遠都是炙熱濃烈的，與外在所表現出來的人格有着些許的差別。
齊硯仔細思考，道：“就像是人類從小長到大，越成長、越會僞裝，越和最初最純粹的自己有差別？”
“嗯……你這麽理解也不算錯。不過我糾正一下，我并非真實的她，因為我只不過是她最濃烈的情感化身。小朋友，你所見的、所接觸的那個，才是真實的她。”
眼前的白卿重新躺回躺椅上，悠哉惬意道：“不要混淆概念，我不過是她識海中情感的體現。你認識的接觸的她就是真實的她，不存在任何僞裝或你們人類所說的‘成長的代價’。”
齊硯被她說得暈暈乎乎，但有一點她搞懂了，這裏可以反應白卿內心的一部分想法，就像她剛才聽到的那些！
這只狐貍……有時候是毒舌還傲嬌，讓人拿她沒辦法。
她的思緒越跑越偏，總想着該怎樣結束這場對兩人都沒什麽好處的冷戰。
她在識海中的身影漸漸變虛。
白卿看看她，突然揮出手，道：“你該回去了，小朋友。”
齊硯猛地睜開眼，眼前依然是一片白！只不過，這個觸感……這個視角……不太對勁啊……
此時眼前的白跟剛才那種漫天遍野蒲公英的空靈感不同，此刻這個近在眼前、觸手可及，而且還綿綿軟軟的。
齊硯仔細感受了一下，察覺自己像是被抱在什麽人懷裏……再加上這熟悉的精致綢緞、銀絲雲紋的針線……
齊硯猛地彈起來向後一跳，結果不知道為什麽，她的身體特別軟，完全不受她的控制，她都還沒起跳就被一把撈了回去。
等等，撈了回去？
齊硯眨巴着眼睛，才看清眼前的景象，她面前……是發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白卿，那張美豔絕倫、世無其二的臉，就在她眼前，可是放大了好幾倍，像個巨人！
“啊——你誰啊？！”齊硯張嘴便嚎，又往後跳了一步，結果這一下她察覺了更多問題。
她的身體不止軟……而且……一點兒都不靈活。關節僵硬，不太方便活動，眼前的一切都好像被放大了一般，不僅是白卿那張臉，甚至她整個人都……
“醒了？”
熟悉的聲音傳來，眼前的巨人開口說了話，和白卿一模一樣的聲音！
齊硯心裏升起不祥的預感，她緩緩低頭，去看自己的身體……
脖子有些僵硬，在低頭的瞬間她就反應了過來，這不是熟悉的人類的關節活動起來的感覺。
齊硯的心不停往下沉，在她看到自己又小又軟的手時沉到了谷底。
她僵硬地攥拳頭，不知道是什麽材質的布料裏塞滿棉花，好像是人類的血肉一般支撐起這副小小的身軀。
“我……我這是……？”齊硯又跳了起來，她驚恐地擡頭看向白卿，“我怎麽回事？我變成布娃娃了？！”
她反應很快，白卿沉默地點頭。
“我就知道！”齊硯急得原地轉圈，又短又粗又軟的兩條小腿倒騰的飛快，“我看到小混混強子變成的綠毛龜了！我那時候心裏就有不好的預感，這幾個小鬼能把人類變成玩具！”
“但我好像和綠毛不一樣，他變成動都不能動的綠毛龜，我卻好像是個人偶娃娃？而且我能動，我還能說話！”齊硯的娃娃瞪着小豆眼看白卿：“怎麽回事？我就記得那個叫煙煙的小姑娘身體裏冒出一大堆鬼氣，那些鬼氣沖我過來要把我包圍，那之後我就不記得了！”
一旁的江淼湊過來開口：“是這位……嗯……仙女救了咱們！那時候咱倆都輸了跟小鬼們的比賽，在鬼氣吞噬咱們的瞬間，一道強烈的白光替咱們擋了下來。然後我也是那個時候騰出手用了我的乾坤袋，暫時躲一下。”
仙女……？
齊硯娃娃的小豆眼觀察着兩人，以她對白卿的了解，這只狐貍一定是沒有跟江淼介紹過自己。
她小嘴動了動，又扭捏了起來。被鬼氣吞噬之前她還在和白卿鬧脾氣，現在……雖然她聽到了一些白卿的心聲，可她還是有點兒扭捏，不知道要不要主動跟她說話。
白卿低頭看着她的樣子，輕輕把她捧在懷裏：“那小鬼對你出手的時候我暫時封閉了你的意識，并将她傳送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過後放回來，所以你和其他玩具不同。”
其他玩具都被剝奪了意識，而齊硯的意識靈魂還能回到自己這副娃娃身體裏。
齊硯眨巴着自己的小豆眼，想到剛才短暫接觸到了白卿的識海空間，想明白了這裏面的事。
“所以我現在，就是整個人縮小變成這副德行了？”
白卿懶散一笑：“差不多吧。”
她這一笑像是春風破冰，江淼都看愣了。明明兩三分鐘之前她們倆說話的時候這位仙女還不這樣……恨不得自己說八句她才能接上一句，一張臉像塊冷玉沉着，半分表情都沒有。
結果跟齊硯說上話之後整個人氣質都變了，不再像剛才那樣凍人，好像放松了下來。
想到在齊硯意識歸來前兩人的對話，江淼再次沉默了……
——“她是我的妻子。”
江淼本來篤定這肯定是一句玩笑話，畢竟齊硯看上去年紀不大，一看就是20歲出頭的小年輕，嫩得能掐出水。要說她談了戀愛有對象不稀奇，但要說結婚了有妻子……江淼怎麽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我們國家現在也沒開放到這種程度吧？還沒合法呢啊！
但現在看看這兩人的狀态……先不說齊硯在這“仙女”身上咋咋呼呼、亂蹦亂跳，那個對着自己一直冷臉的“仙女”此時看向某個布娃娃的神情真的很溫柔寵溺，像是能縱容她的一切的樣子，而齊硯對這種縱容又像是習以為常……總之兩人之間有種外人說不出來的默契。
江淼心情複雜，她得承認她最初看見齊硯的第一眼就對這個漂亮小姑娘産生了一點別樣的感覺。因着這一點兒感覺，她主動提出跟小姑娘臨時組隊，畢竟她們兩個都是落單的，組隊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萬一在組隊過程中能發展出更多感情也不錯。
結果莫名其妙出來這麽一人，江淼拿不準這兩人到底是什麽關系，只能暫且先這樣默默觀察。
“白卿，那我現在怎麽辦？”齊硯有些洩氣，胖嘟嘟的娃娃身往白卿懷裏一躺，擺爛道：“我總不能變不回去了吧？這可是我的身體啊！我不要她變成全是棉花的娃娃。”
白卿抱着她，道：“不會的，再怎麽說，只要我們從這個世界離開，你的身體也會恢複。”
齊硯依舊愁雲慘淡，“可是如果我不先恢複身體的話，還算是玩家嗎？我這個樣子怎麽集齊所有項目？我們項目集不齊就沒辦法離開的……”
她說得這個白卿也不知道該怎麽做，在思考對策這方面，她自诩是不如古靈精怪的齊硯的，一時也拿不出什麽主意。
“其實……”一直沉默的江淼終于找到了說話的機會，她讷讷開口，道：“其實還有個辦法。就是不知道你們願不願意。”
齊硯的小豆眼睜開，看向江淼急着問：“三水姐有什麽辦法？”
江淼瞥了眼白卿，見她自齊硯醒後對自己就沒有那麽冷冰冰的了，現在甚至扭頭看過來眼神中帶着一些探詢。
于是，江淼膽子大了不少，說：“如果我們臨時組隊的話，只要我收集齊了所有印章，那石見你也能和我一起出去的！”
聞言，齊硯娃娃原地蹦了起來，在白卿身上來回折返跑了兩圈，最後兩條小短手一拍，說：“我覺得這個主意可以！”
她贊同，白卿沒有發表意見，江淼小心瞥她一眼，見她眼底沒什麽特別的波瀾，莫名松了口氣。最開始白卿身上的壓迫感帶給江淼太大的震撼，現在只要想起最初的那份顫栗她都依然心有餘悸。
“我這乾坤袋的時間馬上就要到，咱們得快點兒做決定。”
聽江淼這麽說，齊硯仰着小腦袋看白卿，說：“咱們不知道怎麽讓我的身體變回來，這個話本的時間本來就很少，如果再浪費時間去恢複我的身體，不知道會遇到什麽事耽誤多少時間。所以……保險起見我們就暫時放棄恢複身體，只要努力離開這個話本就好了！”
江淼也繼續解釋：“只是一次性的臨時組隊，出去之後組隊關系不會繼續存在。”她拿出一張組隊卡，上面明确寫了“一次性”這三個字。
白卿終于看向江淼，而後道：“她做決定就行。”
她松口同意，江淼瞬間放了心，齊硯也松了口氣。她還記得在白卿識海深處聽見的那些話，雖然她不知道白卿怎麽看出來的、更不知道白卿是不是占有欲太強誤會了，總之她記得這件事，生怕兩人之前的冷戰牽連到無辜的江淼。
現在見白卿這麽好說話，齊硯自然放了心，甚至抻着小短手去碰白卿的手，主動示好。
白卿握住她的手捏了捏，還別說，這娃娃布料還不錯、挺結實的，棉花裝得也充足，抱在懷裏手感不錯，軟軟的，Q彈舒服。
三人達成協議，江淼和齊硯組隊成功，同時，乾坤袋時間到了，三人憑空出現在游戲廳裏。
江淼看着臨時組隊的信息，裏面只有她和齊硯兩個人。這個白卿果然不是普通的玩家，江淼心裏有些大膽的猜測，覺得白卿大概率是屬于齊硯的某種道具，強大又稀有的，能召喚出來的那種道具！
如果自己的猜測不錯的話，那這兩人應該也不會是婚姻關系？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游戲廳的管理員見她們再次出來，笑眯眯走了上來：“沒想到你們還挺有本事，在她們三個眼前憑空消失。”
說着，他視線落到白卿身上，眸光輕閃，表情有一瞬凝固。
他感受不到眼前這個人的具體氣息，只知道她身上的感覺很矛盾，好像本不該屬于話本，卻又和話本牢牢牽扯在一起。
管理員的目光慢慢下移，最終落到白卿懷裏抱着的娃娃身上。
“喲，這位小姐，如果被那三個小鬼看到你這副樣子，估計又會開心起來了。”
不知道為什麽，齊硯總覺得管理員提到三個小鬼時語氣有些疼愛在裏面……像是個溫和慈祥的長輩。
管理員沒有再多說廢話，只是将通關的印章給江淼蓋上，然後放她們離開。
“樓下的那個過山車出了事，吵鬧得很，你們可以去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