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嘉年華 20

第46章 嘉年華 20

每根神木枝一共只能使用五次, 每次使用後還有極長的CD時間,在這瞬息萬變、到處都是未知危機的話本中, 這神木枝簡直是齊硯最穩妥的保命能力,是不到最後關頭輕易不要使用的絕招。

跟齊硯比起來,白卿就安全太多了,身為妖族的王者,哪怕再是神魂受損靈力孱弱,她也比齊硯強大許多。只是被鬼氣侵蝕弄傷了手臂罷了, 只需要給她時間就會自動修複。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連白卿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她已經在處處為齊硯着想了。

其實齊硯也一樣, 她在看見白卿手臂那樣樣子時就差點兒失去了全部思考的能力,滿腦子都是用自己的神木枝給她治療胳膊!

直到現在, 她的動作被白卿攔住,她還是握着神木枝不撒手。只要看到那臭狐貍左臂上那一團濃黑色的鬼氣, 就讓她感到心口憋悶,郁郁的堵在那十分難受。

兩人還僵持着,眼前卻已經換成了另一幅場景。白卿先從對視的僵持中敗下陣來, 她移開視線去看旁邊, 眸光露出一瞬的詫異。

齊硯一直盯着她的眼睛, 自然注意到了她眼神的變化,下意識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

鏡面房消散褪去,露出了這間密室本來的樣子,她們下來的那條樓梯好端端在不遠處, 這個密室整體也不大, 裝潢也很簡陋,看得出是趕工出來的, 并沒有花太多心思去裝修之類的。

齊硯她們兩人站在房間正中央的位置,而她們旁邊還有另外三個人,江淼跟欣怡一個半蹲在地上、另一個靠着牆坐着,兩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鬼氣侵蝕,面積很大,看着比白卿左臂那團鬼氣可怖許多。

尤其是欣怡,她兩條腿都已經完全被鬼氣纏住,看不見一點兒好地方。難怪她要坐在地上,看這樣子恐怕是根本站不起來了。

江淼比欣怡要好很多,但也整個右臂到肩膀以上都被鬼氣侵蝕到,甚至有隐隐像脖子處蔓延的趨勢。

無雙就更慘了,齊硯甚至半天都沒找到他在哪兒,直到看見欣怡腳邊趴着的一大坨濃黑色未知物體……

齊硯皺了皺眉,雖然地上那坨已經被鬼氣完全侵蝕,但她還是能分辨出那是無雙,看他和欣怡離得那麽近……

欣怡感覺到齊硯的目光,擡眼看過去,她的眼神有着大戰之後的疲憊,感覺心力交瘁的樣子。看清齊硯的眼神後,她扯出一個笑,無所謂道:“很不幸,我和他被卷進了同一個環境中。只有我們兩個能有什麽好結果?肯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說實話,我一開始都沒想着能活着破開幻境,當時想得最多的就是弄死他!”

結果也和她自己的期望差不多,無雙現在成了這副德行……只是她的腿……這跟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也沒啥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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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硯神色複雜地看看她,右手捏緊神木枝,神木枝的技能一次只能用在一個人身上……現在受傷的好幾個,除了她之外連白卿都傷了左臂……

似乎感應到她的情緒,白卿擡手按按她的肩膀。

“留着,不要用。”她在內心和她交流,提醒她不要沖動,更不要在衆目睽睽之下暴露她手握這樣厲害的道具。

齊硯抿了抿唇,她當然知道在話本這個危險的世界裏,不能對任何人輕易起恻隐之心。尤其是她手裏這根神木枝,這很可能會成為其他玩家盯上她的隐患,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所有人都會想要她手裏的這根神木枝……

她和江淼欣怡都沒有到能托付生死的地步,哪怕是上個副本最後互相信任的唐珊珊和霍铮,她都對他們隐瞞了自己有白卿這張王牌的事。

齊硯不是什麽天真的小公主了,她不會在這種事上掉鏈子。

思及此處,齊硯沒有多說什麽,只是默默将神木枝收回包裹中。

欣怡靠在牆上,滿臉都是被傷痛折磨的疲憊,她皺着眉閉眼道:“之後我是動不了了……只能靠你們了……呵,好在跟你們組了臨時隊伍,這局我也不虧。只要咱們能離開這裏,我的傷就能好起來,否則就要跟無雙這個王八蛋一樣成了話本的養料。”

話本世界的規則是這樣的,只要不死在話本之內,受了多重的傷回到外面都能好起來。

齊硯看了欣怡一眼,有些問題想問她,但眼下顯然不是個很好的機會,她們最重要的事還是先離開這裏。看欣怡的樣子,如果時間拖得太長恐怕也不太妙,光是那兩條腿完全被吞噬的樣子就讓人覺得時間長了多少要疼死。

江淼傷到的是手臂,她勉強支撐着站起身,額上也滿是汗水,一看就是正遭受極強的鬼氣侵蝕。

“三水姐……還好嗎?”

江淼搖搖頭,勉強笑道:“還行,暫時死不了呢。”

齊硯沒說什麽,只是很清楚,看她這個樣子就不像是完全沒事,不死也疼得難以忍受。

為了讓這兩人能活着出去,齊硯快速觀察起這間密室。就怎麽說呢?這種讓她感到熟悉的房間布置倒也不算完全出乎她的預料。

倒是江淼,仔細看過之後顫聲道:“這裏……好像是個畫室?”

這裏的牆統一刷成白色,牆上挂滿了畫,地上也是,很多畫紙散落在地上,有些被規整收好在旁邊的架子上。室內正中擺着一個畫架,齊硯走過去看了看,畫架上還有一張未完成的畫,看這個畫風實在是有點兒稚嫩。

齊硯仔細觀察房間內所有的畫,筆觸尚且十分稚嫩,一看創作者便年紀不大,基本功也不是很好,但感覺上應該很有天賦。藝術是很講究天賦的,再努力的人沒有那個天賦也會欠點兒意思。齊硯自己就是學畫畫的,這是她從小到大最大的愛好,也是她專攻的領域。她對畫很敏感,也有極深刻的研究,很多時候看一眼就能明白創作者的心境。

這畫室中滿牆滿地的畫紙上,全都是一個年僅十幾歲的少女郁郁不得疏解的悲傷心事。

齊硯蹲在畫架旁邊,凝眉一幅幅翻看散落在地上的畫紙。這些畫無論是線條、筆觸還是配色,都寄托了濃濃的壓抑感,讓人看一眼就覺得心情沉重。

稚嫩的畫風以及欠缺的基本功,讓畫者的筆法線條并沒有那麽好看,齊硯這樣的專業人士看一眼就看得出畫者并沒有接受過系統的繪畫學習。但這些畫裏所展現出來的情感卻十分濃郁,能夠輕易把看客的情緒代入進去,讓畫外的人和畫産生強烈的共鳴,讓人感到壓抑和悲傷。

江淼站在牆邊仰頭看那上面挂着的畫,道:“她不是學彈琴的嗎?”

是,這棟房子上面那一層所展現的一切,書房、琴房、學不完的文化課和音樂課鋼琴課,那些全部加起來組成了秋冉十幾年的人生。

可她這個人的內心、靈魂、自我,卻又全都集中在了這間小小的密室中。

一個十幾歲的少女,拼盡一切智慧和努力給自己創造出了一個只屬于她自己的房間。

這一刻,這個話本故事的內核在齊硯心裏被串成了一條完整的線。她把散落在地上的畫整理好放在一邊,起身垂眸看着眼前畫架上未完成的畫作,沉默了很久。

江淼忍着手臂的劇痛在畫室裏轉了一圈,然後走到齊硯身邊去看畫架,只一眼便皺起了眉。

“這個畫……怎麽感覺那麽……”江淼越看越心驚,她轉頭看齊硯,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沉靜和惋惜。

齊硯接上了她的話,“眼熟是吧?”

這幅畫裏所畫的一切,都讓她們這幾個玩家感到無比熟悉。

白卿跟在齊硯身側保護,看到那幅畫時也跟着沉默了,目光停留在畫上時甚至有些明顯的厭惡抵觸。

齊硯感覺到她的情緒,伸出手去牽她完好的右手,無聲安撫。她左手上翻滾的鬼氣被她自身的靈力壓制了些,但兩方的撕扯最後還是會讓她自己的肉身承受疼痛,只是她一貫能忍,再怎麽疼也不會表現出來。

可齊硯和她心意相通,能感受到她的左臂很痛很痛,忍不住關切問:“很疼?”

白卿搖搖頭,示意她無礙,沖着那幅畫揚揚下巴:“這小鬼很厲害。”

能得到千年狐貍祖宗的一句“厲害”,可見秋冉這小鬼是真的厲害。

“是,她确實厲害……”齊硯也誇了一句,只是她的厲害和白卿的厲害不太一樣,白卿說得可能是作為鬼怪秋冉的能力很強,而她更多的是覺得她很有繪畫方面的天賦。

以秋冉對畫畫的喜愛程度和天賦,沒學過都能畫成這樣,如果能好好培養她真正的愛好,在繪畫上的前途不可限量……

畫架上的畫紙很大,這幅畫的構圖有些複雜,一共分了上中下三層,像是一棟建築裏面的三層。而每一層都有她細致的添加,第一層畫了一個漂亮的旋轉木馬、還有一個大型的過山車;第二層則都是一些小型游戲廳,裏面畫的最精致的那個游戲廳齊硯和江淼都認識,那是她們在嘉年華時跟三個小鬼比賽的游戲廳;第三層就更直白些了,是個鬼屋,只是鬼屋裏面的內容沒有明确畫出來,只有一個穿着校服的小少年站在鬼屋門口……

“那個嘉年華……居然是這孩子畫出來的……?”雖然答案已經顯而易見,江淼卻還是感到震驚。

直到此時此刻,還活着的三個玩家才徹底認清一件事,《嘉年華》這個話本是以這棟房子為主的!之前那個自由者嘉年華室內游樂場,不過是身為話本世界之心的BOSS秋冉自己畫出來的。

這幅畫其實還沒有完成,有很多地方都空着,只有那幾個玩家體驗過的項目有精心描繪。

這幾個大概都是秋冉內心最想玩的項目,所以她在自己構思的游樂場裏着重描繪,将它們畫的栩栩如生。

齊硯目光移到擺在旁邊的畫筆上,心思微動,幾乎是下意識地,她拿起畫筆在畫布上添了幾筆。

齊硯從小就愛畫畫,從幼兒園能握住畫筆開始到現在,她在繪畫一途的天賦和技巧都極強,屬于在學校會被教授天天當成正面典型誇獎的。

她在這稚嫩的畫上添了很多內容,明顯能看出是兩個不同的人畫的,因為她畫的實在太好看,無論畫什麽都跟真的一樣。

江淼直接看愣了,第一是沒想到齊硯膽子這麽大,敢在BOSS的畫布上畫畫;第二是被齊硯這一手妙筆生花的畫技驚到了,這也太強了些,畫什麽像什麽,而且特別快。

同樣被驚到的還有一個人,哦不,準确說是一只鬼。

秋冉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齊硯身側,臉色依然是慘白如紙的,只是比大多數時候都多了一絲感情。她瞪大眼睛看着齊硯的動作,看着她在自己未完成的畫作上畫了很多東西。

最先察覺秋冉的是江淼,她被突然出現的小鬼吓了一大跳,下意識擺出防禦的姿态。只是面對她的敵意,秋冉卻好像并沒有注意到,她的眼睛始終落在畫上,仿佛看不到其他的了。

白卿護在齊硯身邊,安靜看着她作畫,看着她給那游樂園添了好多內容。雖然都是簡單幾筆的線條,但卻不失精致,看得出是齊硯用了心的。

認真作畫的人是最後察覺到秋冉到來的,她只偏頭看了眼身邊的小鬼,這個時候似乎也不再像從前那樣懼怕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擁有了同樣的喜好,齊硯看秋冉的眼神不像看一只鬼,反而多了些複雜的情緒,似憐憫似同情。

秋冉看她停了筆,伸手指着畫上,問:“這幾個人……是誰?”

江淼也湊過來看,看清秋冉指的地方時,瞬間神色複雜。

齊硯笑了笑,道:“咱們啊。”

那是二樓那家游戲廳,當初她們兩個倒黴蛋跟那三個小鬼比賽的地方……最後輸得一敗塗地。

而齊硯寥寥數筆畫下去,直接把當時的情景還原了出來……

娃娃機前跟齊硯比賽的秋冉和煙煙,還有老虎機旁和淩義比賽輸得抓耳撓腮的江淼自己。

哦,仔細看的話,不遠處還站着一個中年男人,正慈愛地看着秋冉所在的位置。

江淼抿了抿唇,心情十分複雜。這明明是驚險刺激的一幕,可在齊硯的畫筆下卻成了打打鬧鬧的歡樂場景。她們和三個小鬼之間沒了劍拔弩張的詭異氣氛,尤其是那三個小鬼,雖然臉上的笑還是很惡劣,但沒了那種讓人恐懼的感覺。

秋冉愣了愣,擡起頭看向齊硯:“咱們……那個時候是這樣的嗎?”

她不覺得這對玩家們來說是值得開心的事。

“應該是吧,我覺得你們三個那時候還挺開心的。”齊硯說得是自己最真實的想法,所以她畫幾個人物的時候,三個小鬼和管理員happy的神态都比較清楚,卻刻意模糊了她和江淼。

那時候她們兩個玩家,對這群小鬼和管理員只有恐懼和厭惡。齊硯不想在畫上扭曲真實,她只能模糊掉玩家們當時的情緒,着重去畫秋冉她們。

秋冉看着這幅畫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麽。

齊硯又在畫上補充了幾筆,然後把畫筆歸位:“我技術也有限,就只能這樣了。”

秋冉有些不明白她,看不懂這個奇怪的大人:“你不怕我了嗎?你應該怕我的。”她指指靠在牆邊已經疼暈過去的欣怡、又指指始終戒備着的江淼,“她們現在也都還怕我的。”

“唔,嚴格來說我也怕的。”齊硯笑說:“但是我這個人吧,看見畫走不動道,一時技癢就給你添了幾筆……可能有點兒自作主張,但我猜你應該還算喜歡?”

秋冉沉默地看看畫,最後還是點頭:“我很喜歡。”

齊硯眯起眼睛:“那就好。”她看了看四周,突然問:“煙煙呢?不叫她出來嗎?”

秋冉仰起頭看她,那雙毫無生機的漆黑眸子緊緊盯着她,“叫她出來做什麽?”

“也沒什麽,只是覺得你們應該是要一起的吧……畢竟,她就是你,不是嗎?”

齊硯這句話雖然是問句,可語氣卻無比篤定,就像是直白地闡述一個事實,連反駁的路都幫秋冉堵死了。

此話一出,秋冉沒什麽表情,江淼卻很驚訝。

“什麽意思?煙煙就是她?”

齊硯點點頭,嗯聲道:“如果我的猜測沒錯,煙煙應該是冉冉的第二人格,她們本就是同一個人。”

江淼驚得睜大眼睛,一時沒有完全反應過來。

倒是秋冉,她木偶般的臉上也浮現出極淡的驚訝,好像是在問齊硯:為什麽你會知道?

齊硯道:“看到她穿着和你一樣的居家服彈琴的時候,我就有了這個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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