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姐妹夜話
7 姐妹夜話
飯店離得不遠,二樓是視野很棒的露天餐位,遠遠能眺望到青州的跨海大橋,節目組自然将機器都架在視野最好的那張桌子。
歸港的漁船不知從哪裏成片的浮起來,太陽快要落到海平面,漫天橙光是今日的餘晖。
收拾好坐下來,菜單從沈辭川手裏轉了個圈,最後又回到了沈辭川手裏。
“我看大家也別推了,小沈,你來點菜吧。”何真真給兩側的宋清和姜筱倒上水。
“好,大家沒什麽忌口吧。”
姜筱乖乖舉手,“我不吃香菜,其他沒有哦。”
“那就六份白蘿蔔飯,脆筍腸灌湯,砂鍋多寶魚,姜母鴨,還有這個本店特色的蟹黃翡翠豆腐,海鮮撈拼盤和觀音蝦各要一份,炒個小青菜,暫時這些,都不放香菜。”沈辭川一一指給服務員,然後合上菜單。
跨海大橋上的燈在七點準時亮了起來,幾乎沒有什麽雲,海風若有似無的輕拂過衆人的臉龐,淺藍色的桌布輕掃過小腿,該是惬意的氛圍,卻又無人說話。
“大家都不講話,那我講幾句。”何真真開了口。
大家應該都清楚了何真真和安易是離婚夫妻。
如果寰野不會在節目播出前買通稿透露節目內容的話,那播出的第一天應該會霸榜熱搜。
幾個人像小學生上課般把手從桌下拿了上來,就差沒準備紙筆做“何真真第一次會議指示筆錄”了。
“以後不用叫我真真老師什麽的,就叫我真真姐就行,我呢,就小宋,小沈,小姜,小郭這樣叫你們了。"
宋清忍住笑,好像她也快熟悉起別人叫她宋清老師,但她從小偏最讨厭老師一職。
“還有,我只是看起來兇,尤其年紀大了,看起來更兇了,其實我脾氣很好,輕易不會發火的。”
輕易。是怎麽個輕易法。
安易小聲嘟囔着,“就你還脾氣好。”
“你說什麽?大點聲。”何真真停下來,沖着安易。
“沒什麽沒什麽,您繼續。”
“還有,如大家所見,今天那張卡片上寫的離婚夫妻,就是我和安易。”何真真拍了拍姜筱。
“那個我和振同現在正在談戀愛。”姜筱和郭振同對視一眼。
這兩個都在上升期的藝人,突然跑到一個綜藝裏官宣,不知道等到節目播出,兩家粉絲是個什麽場面。
什麽#姜筱郭振同戀愛#,#何真真安易離婚#,諸如此類的爆款熱搜宋清仿佛能預見。
宋清就這麽盯着桌上的小花瓶發了一會呆,直到何真真輕拍了拍她,“啊?我和沈老師是觀察組!”
幾個人笑着看她,何真真又拍了拍她的右手,“想什麽呢,我是叫你吃飯了。”
“哦,好……”
好丢人……
一頓飯下來,似乎大家更深入的讨論是那道海鮮拼盤裏究竟有幾種不同的海鮮。
宋清想這近兩個小時的時間,剪到節目裏,應該也就是幾分鐘。
吃飯間隙,她就打開地圖看了看,只要從飯店後門出去,走過同一片海灘,就能回到住的地方。
等幾人都上車了,宋清還站在車門下頭,“我想走回去,頭有點悶悶的,順便消消食,你們先開車回去吧。”
“你認得路嗎?”姜筱兩手撐在副駕車門上。
“剛我問過服務員了,從後面海灘一直走就行。再說還有導航嘛。”宋清晃晃手機。
何真真轉頭對着後排的沈辭川,“小沈,不然你陪她一起走吧。”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麻煩了,再說還有這麽多工作人員跟着。”
“沒事,不麻煩。”沈辭川已從何真真和安易中間越過,下了車,“那你們先開車回去。”
宋清的眼神一直跟着那輛車消失在公路的盡頭,才回頭看向靠在路邊的沈辭川。
他的眼神,如果能用一句話概括,仿佛是三分譏笑、四分嘲笑、五分想笑,十分…可笑。
“走吧。”沈辭川背着路燈的光,宋清看不清他的表情。
宋清把白球鞋和船襪一齊脫下來,腳底傳來沙子溫熱的觸感,又夾雜着潮濕的感覺。
左側海浪規律地蕩過來又蕩過去,遠處是靜得發黑的海,右側星星點點,林立着各式飯店、民宿、咖啡廳。
“我幫你拿包。”沈辭川停在原地,手朝着宋清伸過來。
“噢,好,那麻煩沈老師了。”宋清将右肩上确有些重的托特包遞給他。
沈辭川把包背在左肩,聊起了閑天,“宋清老師上部戲我看了,很好看。”
宋清接過話茬,“你說《傾城》嗎。”
“嗯,整個劇都很不錯,我很喜歡結局。”
宋清嗯嗯回應着,“我也覺得劇情寫的很好。”
腦子裏想的卻是,兩人以宋清和沈辭川的身份,沒有躲躲藏藏,全副武裝,并肩走在一起,這是第一次。
竟然是離婚後。
“你們今天在屋子裏聊什麽了。”
“閑聊,互送了下禮物。”宋清攏攏被風吹亂的頭發,“咱們是觀察組。”
“你說節目讓咱們觀察什麽?”
“也不一定是要觀察出什麽,也許咱們只是一個對照組罷了。”
“說不定咱們還真能觀察出點什麽。”沈辭川丢下句沒由來的話。
宋清聽懂了沈辭川話裏的調侃,莫名想笑。
從熱戀情侶到分道揚镳,确實是兩人都歷經的人生階段。
不知究竟是當局者迷,還是旁觀者也看不清。
海邊,晚風,并肩,散步。
這些聽起來很浪漫的詞彙本不該再出現在兩人身上的,可在這個節目裏,似乎沈辭川是唯一可以陪宋清做這件事的同伴。
“在這裏坐坐吧。”沈辭川把身上的包挪到懷裏,就這麽蹲着坐了下去。
節目組的攝像機沒有跟上來,也許他們也覺得那麽多大補光燈十分煞風景,熄了燈,在不遠處拍兩人的背影。
“聽說青州夏天的時候,海邊會有藍色眼淚。”
宋清坐在離沈辭川一臂遠的位置,“嗯,我在網上看到過。”
她忽然記起。
很小的時候爸爸去沿海城市出差,帶回來一瓶貝殼和好多個海螺。
宋清總是趁夜深人靜的時候,把海螺貼在耳朵上。心想,這就是大海的聲音嗎?
此刻正迎着大海的宋清知道,這有規律的擺動,就是大海的聲音。
可幼時海螺傳出來的聲音卻早已忘記了。
“走吧,有點冷,別讓他們等。”宋清站起身來。
“好。”沈辭川背了宋清的包往前走,海風吹得他在那件大號花襯衫裏直晃。
何真真和姜筱早已敷好面膜躺下,見宋清回來,姜筱兩手捋着膜布坐起來,“宋清姐你怎麽才回來,真真姐說要等你回來再說。”
“說什麽?”
“哎呀你別管了,快去洗漱。”姜筱推着宋清進洗手間,還不忘關上門。
宋清摘下麥,長舒了口氣。
終于拿出手機将今天的錄制內容發給了陳亦之。
【小心行事,該說的我都跟你說過了,既然沒辦法避免被分組,那也不能太疏遠。我在給你談一部劇,等你錄完綜藝了再決定。還有,昨天聚餐完了你們單獨坐在那裏被拍到,我不想多說。】
【知道了,我洗漱了】
鏡子上仍有未散去的水汽,宋清用手掌擦開,看了看還算妥帖的妝面,才一道一道的卸妝,洗澡,護膚。
宋清塗好的面膜出來,時鐘指向 11 點 37 分。
外面的兩人已聊到一張床上,姜筱把腳放在何真真的被子裏半卧着,“宋清姐,你可算出來了。”
“你們已經聊完了?”宋清靠坐在何真真床尾的椅子上。
“還沒,我剛在跟真真姐聊,郭振同在戀愛中的十八宗罪。”
“他都怎麽了。”
“哎呀,就是……先不說這個了,真真姐,人齊了,你快說吧!說說你跟安老師的事。”
何真真笑着掃過兩人略顯期待的臉,“你們就這麽感興趣?”
宋清和姜筱湊上前去,給她肯定的眼神。
何真真卻沖着離她最近攝像頭來了句,“張宇晏這段別給我剪進去啊!”才安心地給她們講起了睡前故事。
“說到張宇宴,就是他,他知道我們離婚了前後來勸了幾次,說什麽安易當初就是他介紹給我的,他負責售後。我一開始就是受不了他國內國外來回跑通告,一把年紀了,我說我們要多少錢養老啊……”
姜筱還沒等何真真講完,有種自己明白了的感覺,“哎喲,真真姐,這樣就離婚了?”
宋清笑出聲,“你瞧瞧,多大個人啊,怎麽口氣這麽大。”
姜筱坐正起來,“你們別看我年紀小,從小見這些事也不少呢,我們家吧親戚特別多特別雜,我聽過的離婚原因啊五花八門,什麽私生子,轉移財産啊,都為了這些事情離婚,像真真姐這種理由啊,可不就是小事情嗎。”
“所以,就是因為安易老師總是有工作,真真姐覺得沒人陪伴?”宋清從椅子上坐到姜筱旁邊。
“也不是,其實那時候我身體出了點小毛病,後來發現是誤診,那段時間我想了很多,我跟他在國外結婚啊,圈裏沒什麽人知道,再說我跟他本來就是二婚了,這個年紀了,我還是得像年輕的時候一樣,一個人就幾只狗陪着,從早坐到晚,當時就覺得沒什麽意思。”
姜筱聽入了神,猛地一動腿,把冷風都帶到被子裏,“這樣聽我也難受了,我談戀愛也是好久才能見上一面。”
宋清彈彈她的腦門,“別搗亂了你,繼續聽。”
“要說見面吧,他也煩,每天嘴裏就是那些之乎者也,你要跟他講點話,他說等一下,他要先深刻冥想一下那句話的意思,等他悟了再來找我。”何真真搖搖頭,“本以為這一年多雙方都想一想,這幾天一見,發現還是那個樣子。”
“真真姐,但是,你這句話我可以理解成你是準備好再給安老師一個機會嗎?”姜筱抱着膝靠在宋清肩膀上,宋清附和到,“我也這麽覺得。”
“你們兩個,故意的是不是,都回自己床上去,瞧把我這床弄得這麽亂。”
“就不就不“,姜筱下床去把中間那張床推過來,“這樣更好坐。”
那一夜,聊到幾點,不太記得了。
愛在此刻是永恒的話題。
親人、朋友、過路人,小愛大愛,逝去的,沒得到的,不甘的。
愛情在此夜反而不是什麽重要的話題。
三個人從床上聊到窗邊,從坐着聊到躺下,直到窗外的黑夜泛起光,才逐漸睡去。
應該有人敲了好幾次門,宋清才聽到細微的聲響。整個人困得像是被釘在床上,幾經掙紮才起來開了門。
“宋清老師,麻煩叫她們起下床,時間有點來不及了。你們還沒化妝。”
宋清的瞌睡一下子醒了,“啊!好,麻煩你把我們随行的化妝師叫來行嗎,今天有點起晚了。”
“好的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