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五觀堂
10 五觀堂
沈辭川擡手看了看腕間的表，“快了。”
“什麽快了。”
“六點半開寺門。”
沈辭川像是做了完備的攻略，幾分鐘後，寺門果然準時從裏被推開來，兩個穿着黃馬甲的義工拿門擋抵好了寺門才示意宋清她們進去。
“贈香在階梯頂上的木桌子上，一人三支，你們自己領下吧，現在太早了人手有點不夠。”他們人手一支草編的大掃帚，往院外走。
“好，謝謝您了。”
落葉和掃帚碰在一起，沙沙的響起來。
宋清轉頭望着門後長長的階梯，懊惱今早為什麽不裝睡呢……
沈辭川提着他們倆的包仍然走得快，宋清跟在後面小步地爬，大約每 10 階要停一次。
108 階，宋清數着，氣喘籲籲的到了頂。
取香，燃香，祈願，叩拜再到将香插到香爐鼎裏，宋清都沒跟沈辭川說話，很快地退到遠處來。
直到看着沈辭川從墊上起來，宋清這才意識到似乎自己上了寺廟今日的頭香。
沈辭川從柱子旁取回剛剛放下的包，朝着宋清走過來，“拜好了嗎？”
“接下來去哪裏啊。”
“哪也不去，在這當義工。”
宋清覺得自己可能聽錯了。
但沈辭川轉了一圈遞過來的黃色馬甲又在提醒她，這是真的。
一檔旅行治愈綜藝，沈辭川規劃的兩人行程，竟然是來寺廟裏做義工....
“走吧，齋堂七點半發齋飯。”沈辭川已經穿好了，整理整理有些寬大的肩膀，示意宋清也穿上。
“噢。”
這個時間點，早晨的齋飯已經做好了，幾個義工阿姨讓宋清沈辭川去桌後站着打飯。節目組舉着機器的工作人員已經退了出去，留下幾個 GoPro 對着兩人的臉。
有人提醒着他們，“如果師傅不想吃這份菜，他們會舉起右手，掌心向外。”
宋清對着一盆素三絲，用夾子一份份夾給師傅們，每夾一份菜就說一聲“阿彌陀佛”，到盆裏的菜見底，沈辭川才收拾好桌子的臺面，端着空盆過來站在她旁邊。
“我們現在該幹嘛。”宋清放下手中的夾子。
“這裏收拾收拾，我們去後廚幫忙。”
後廚已是一片忙碌景象，中午的齋堂除了給師傅們供飯，還得給前面游客吃齋飯的地方供。
幾個銀色的操作臺上都放滿了東西，有坐着矮凳擇菜的，有切菜洗碗的。
一個洗菜的阿姨注意到他們，招招手示意他們過去幫忙，沈辭川已挽起袖子往那邊走着。
宋清卻突然被門前坐着擇菜的阿姨拉住，“來來，幫着我理菜吧，小姑娘的手別去碰水了。”
宋清嘿嘿一聲挨着阿姨坐下，笑着對沈辭川揮揮手。
阿姨摸摸宋清的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摸着她的美甲，“真好看，這洗手不會掉吧。”
“不會，這個一般不會掉，不是以前那種指甲油。”
“我姓龍，叫我龍姨就好。”龍姨從凳子旁又提出一大袋小青菜放在宋清腳下，“有爛的葉子就扒掉，然後一片片扒下來，中間的心不用剝太小哈。”
“好，我知道了。”宋清跟着有樣學樣的做着。
“我平常老看你的電視劇。”
“真的嗎？”
龍姨一股腦地念出了宋清很多部電視劇和電影的名字，有些竟還是很早年間的。
“哇，我媽媽看的可能都沒有您多。”
“那個小夥是你男朋友？”龍姨冷不丁的一句話，吓得宋清掐斷了手上的菜葉子。
“不是，不是，我們在一起拍節目。”
腳下的菜擇了好幾口袋，中間只有節目組的人匆匆進來調整了機器角度。
門外院子裏有小師傅掃地的聲音，後院謝絕游客，沒那麽多嘈雜的聲音，鳥兒的聲音也格外清楚。
這一剎，宋清有點忘記自己在錄真人秀。
龍姨用胳膊肘碰碰宋清，“好了，夠了，端過去他們洗吧。”
宋清應着，端着面前巨大的盆站起來。
“喏，洗吧，洗完這裏還有。”宋清注意到沈辭川挽起地袖子都濕了大半。
沈辭川忙得對宋清的打趣沒反應，又把濕袖子往上挽了些，“放旁邊吧。”
龍姨彎腰仔細撿起地上剩的菜葉裝到口袋裏，帶着宋清往外走，“我帶你逛逛。”
外頭候着的攝影見宋清出門一窩蜂地跟了上來，龍姨一下被這架勢吓到，猛地往後退了一步。
宋清找找一直跟着自己的那個導演小方，對她招了招手，“你們跟寺廟裏溝通過了嗎，這麽多機器是可以的嗎？”
小方點點頭，“剛剛他們問過了，除了一些室內場合和大殿佛像，這邊室外都是可以跟拍的，等下你們進室內我們就放 GoPro 就好。”
“龍姨你要是不适應這麽多機器，就先進去，我自己去逛逛也行。”
“沒事，就是剛剛他們一下站過來我吓了一跳，沒事沒事，我也算上個電視了。”龍姨拉着宋清往院子側門走去。
又是一個長長的階梯，歇涼的小亭子上一方小匾額寫着倚虹亭。
龍姨指指右側，“你看，這裏能看到整個寺的全景。”
大殿前面聚着不少的人，香火徐徐地飄起來，交織在華麗的嵌瓷頂上，人人都虔誠地叩拜着。
陽光恰到好處的灑下來，平等地照着這些善男信女。
求財，求子，求平安，求姻緣或者求心安。
如果足夠虔誠，這些願望是否真的能被聽見。是否真的能有千分、萬分之一的概率實現。
宋清也閉上眼，聽自己心底升起來的願望。
這個世界鮮有人免俗。
“龍姨，您信佛多久了？”宋清坐下來。
“那可有些年頭了，你不知道，我年輕的時候生了場重病。在這跪了一天，我說孩子還小，再給我一次機會。阿彌陀佛，這麽多年我竟然真的慢慢好起來了。”
宋清倚在美人靠上喃喃，“我也求過很多次了……”
“你說什麽？”
宋清搖着頭，“啊，我說我們是不是該下去幫忙了。”
“行，回去了。”
宋清扶着龍姨下來時，沈辭川已坐在有些低扶欄外側，雙腿奇怪的支在一起。
“活都幹完了？”宋清扶着龍姨也坐下。
“嗯。”他小口地飲着一次性紙杯裏的水，好像真是累得不輕。
龍姨一把扯過沈辭川的左胳膊，“喲，衣服打這麽濕了，趕緊換一件去。”
“出來沒帶衣服。”沈辭川望着後面的宋清已經在偷笑了，小心地盯了她一眼。
“這怎麽行，濕噠噠的衣服還不得感冒，後頭雜物間裏應該有舊的，我去找找，你跟着我來。”龍姨熱心地拉着沈辭川走了。
于是他穿着一件舊的有些發黃的衛衣回來，胸前紅字掉了不少，依稀能認得有慈山寺幾個字。
“以前義工活動留下的衣服，這件沒人穿過，就是有點熱哈。”
沈辭川對面突然坐下來個大嬸，宋清瞧着是剛剛沈辭川幫着洗菜的那個阿姨，她邊笑着邊直勾勾地盯着宋清，“我孫女可喜歡你了，等下跟我合個影簽個名行不。”
宋清點頭，“沒問題。”
兩個大嬸坐在一起倒像是打開了話匣子，從孫女孫子教育談到現在退休新政策，再聊到幾個不再來的義工，你一言我一語的閑聊着。
沈辭川把黃馬甲套上，“現在我們還能幫些什麽忙。”
“沒啥事了，我剛看了一圈，菜都是幾個老師傅做，等着過去吃齋飯就行，我去前面看看，你們休息休息吧。”龍姨又指指另一側，“那邊有個小門出去景也挺不錯。”
沈辭川站起來對着宋清，“去看看嗎？”
“好啊。”
小門外，路旁鮮有人踏足的地方仍密布着青苔，擡眼是百年時間才能織起來的幾乎不透日光的樹冠，宋清低下頭，深深吸氣，“這裏好舒服，天然氧吧。”
沈辭川眼底盡收一片綠色，想起兩人還算得上蜜月旅行的目的地是回到宋清大學旁邊的森林公園。
他們穿過森林裏的木棧道，牽手坐小孩子坐的小火車，那時宋清也只是笑，說她喜歡氧氣多的地方。
兩人從門口走到路盡頭，又原路走回來，沒有話說，也不能有什麽話說。
龍姨已候在門檻上，“你們倆就在這走了兩個來回啊。上來上來，吃飯了。”
原來齋堂的名字是【五觀堂】。
兩人走進去，才将将過了十一點，現在吃飯的都是義工，不過也烏泱泱坐了一整個房間。
沈辭川尋了張空桌坐下，龍姨拿回來三份盒飯，“剛剛才打好的，還是熱乎的，快吃吧。”
宋清掀開面前蓋子都快蓋不上的盒飯，這裏至少…至少有四兩飯。可即使在長身體的時候，她的食量也沒超過二兩。
想起剛龍姨說的，計功多少，量彼來處，這裏吃飯可是不讓剩飯的。
宋清被吓得幹咳兩聲。
龍姨瞧宋清遲遲不動筷，極其小聲地招呼着，“快吃吧。”
宋清應着，卻擡頭求助似的看看沈辭川又看看面前的盒飯，眼神裏的意思是能不能幫她吃點？
沈辭川略過宋清的眼神，看着她面前的飯盒，最後又回到自己的那份盒飯上，他那一份跟宋清的比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沈辭川小聲道，“你先吃。”
宋清心一橫，動起了筷子。
直到周圍許多人都收拾起桌面起身，龍姨她們也匆匆走了之後，沈辭川才示意宋清把盒飯換給他，剩下的米飯還像小山丘似的堆着。
宋清見沈辭川只拿了份泡菜回來配剩下的米飯，回過神又覺得不太妥當。
雖然剛剛她都只碰了左邊，另一邊的飯都沒動過。
但即使是在不能剩飯的齋堂裏，沈辭川幫自己吃了剩下的飯，這要是被粉絲抓着，免不了鋪天蓋地的一頓罵。
宋清悄悄的發了短信給小蘭，提醒她告訴陳亦之，要跟節目組商量删掉這一段。
沈辭川打斷她的閑思，“中午這裏收拾完，我們就走了。”
“這麽快。”
“看來你挺喜歡這裏。”
“我是挺喜歡的。”
“剛拿到的任務。”沈辭川從褲子的後口袋裏拿出已疊了幾折的小卡。
“請于今下午利用你們的剩餘旅游基金為一位成員準備一份生日禮物。”宋清想起出發前那一疊資料，明天應該是何真真的生日，宋清遞回去小卡，“我們沒剩多少錢了，買什麽給真真姐好呢。”
沈辭川終是吃完面前的盒飯，最後幾口是就着礦泉水面露難色地咽進去的，宋清有些抱歉，“這些我來收拾吧，你休息一下。”
宋清擦拭幹淨所有桌面，才和沈辭川一起脫下了身上的黃馬甲交給身側的義工阿姨。
然後是保留節目，合照。
宋清不記得自己跟沈辭川一起立在院子裏跟多少人合了影，最後時間已有些來不及，還是龍姨突破人圍，把他們救了出去。
“我也沒什麽好送的，這個是我剛剛去前頭求的。”龍姨手上舉着兩個精巧的平安符挂件。
宋清感動地抱上去。
“好孩子，我會求菩薩保佑你的，不管你求的什麽。”龍姨輕拍拍宋清的背。
原來她聽到了宋清那句小聲地呢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