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于舟虛了虛眼神。

她有點不開心,因為她發現自己讀不懂蘇唱了。昨天蘇唱說,對這個沒興趣,今天卻說,想看看。

那麽于舟這麽愛琢磨的人,就會想,蘇唱說的對“這個”沒興趣,并不是指欲望,也許,只是對小雲朵的方式,沒興趣。

又或者,蘇唱确實沒有興趣,但她故意說要看,只是想于舟拉住她,只是想看于舟慌,只是想,逗她。

不過于舟什麽也沒說,因為她有點醉了,這酒的後勁兒原來這麽大,像和蘇唱這段不平凡的友誼,剛開始很好入口,很甜,喝到喉嚨裏被冰得直沖腦門,最後是暈,無法思考的暈。

酒吧之所以叫酒吧,其中的奧妙要染過酒才知道。比如于舟此刻看蘇唱,就是被模糊的光線從陰影裏撈出來的,她的眉她的眼她比往常更清晰,但她的呼吸和話語像被延遲了,就那種,電視轉播信號延遲的延遲。

于舟能看到蘇唱微張嘴唇,先是把氣息嘆出來,然後閉上,這時帶着混響的聲音才延遲地輕傳入耳:“回去吧。”

于舟重重點頭。

回去叫了代駕,倆人坐在後排,一人靠着一邊窗戶,誰都沒有說話。

蘇唱支着頭,也有一點難受,耷拉着眼皮看于舟。她在對着車窗哈氣,白霧裏伸出食指無章法地描兩下,再哈氣,蓋住,最後難耐地閉上眼,頭一搭一搭地睡過去了。

于舟的酒品很好,不吵也不鬧,就乖乖地睡着。

蘇唱将她抱下車,扶着進了屋。

看着骨架子很輕的一個姑娘,喝醉了像灌了鉛,蘇唱很費勁才将她搬到卧室躺好,脫掉鞋襪,然後蘇唱去洗手間簡單整理了一下,拆開卸妝濕巾,坐到床邊給于舟洗臉。

她沒有化妝,但酒吧的空氣很黏糊,濕巾細細一擦,就有一層髒髒的黑影,蘇唱看一眼,挑眉,扔進垃圾桶,又拆開一張,擦另一邊臉。

很奇妙,像在擦撿回來的小貓小狗,看上去白白淨淨的,一擦一身泥。

而于舟比小貓小狗要乖得多,她靜靜地呼吸着,鬓發被打濕,也沒有抵觸地伸手薅一把。

她是全天下最乖的小貓,偶爾龇牙咧嘴,但永遠不會咬人。

擦過臉和手,蘇唱看一眼于舟的腳,按理應該清潔,但實在有點下不去手,畢竟從沒做過這樣的事。轉念想想于舟蹲着給她清理血漬的樣子,又有些遲疑。

她決定折中,輕輕地擦了擦于舟的腳腕,她癢得稍稍把腿縮起來,蘇唱笑了笑,扔掉濕紙巾,另拆一張擦手。

簡單照料完,蘇唱有點累了,深呼一口氣坐在床邊。

于舟還是外出的那一套T恤和牛仔褲,在被褥間就顯得材質有點僵硬,如果換上棉質的睡衣就會好很多。

整個人會很柔和,像蓬松的棉花糖。

蘇唱只用看于舟的眉眼,但看的又不止是眉眼,同為女人,不必去想象凹凸有致。

她知道懂事的身體應該在哪裏進,哪裏退,在哪裏張揚,又在哪裏含蓄。

會有一部分是圓圓的,不只是她亮晶晶的瞳孔;會有一部分是軟軟的,不止是她笑眯眯的嘴唇;會有一部分是糯糯的,不止是她甜亮又略啞的聲音。

總之,很可口,很好吃。

于舟給人的安定感非常令人着迷,好像你真的能一口把她吃掉,只要吃進肚子裏就好了,她會一輩子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你。

蘇唱伸手,碰了碰于舟的手指,她沒力氣,只虛虛地彎了一個弧度。

蘇唱用食指敲一下她的食指,又用中指勾一下她的食指,最後用無名指擡一下她的食指。

無意義的動作,也不曉得為什麽想做。

收回手時,聽見于舟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句:“蘇唱。”

她想問蘇唱,到家了嗎,她覺得整個身體都有點癢,好像有狗狗在聞她的手。

但她舌頭大了,說不出來。

蘇唱收回動作,反手撐在床邊,歪頭看她,用薄霧般的嗓音輕聲問:“為什麽不叫姐姐,于舟?”

她明明比她大。

她不喜歡于舟叫她蘇唱,又喜歡于舟叫她蘇唱。

蘇唱覺得自己可能也有點醉了,于是她月亮似的在夜裏笑了笑,起身往卧室去。

這一晚很沉。

于舟像被人打了一樣,第二天頂着腫眼泡醒來,被鏡子裏的自己給醜傷心了。心疼地敷了張面膜,然後決定做點家務,運動去水腫。

想到蘇唱還沒醒,她沒用吸塵器,也刻意放輕了動作。擦完茶幾,剛拿上拖把,聽見有人輕輕地喊她:“粥粥。”

她轉頭,蘇唱站在二樓的休息廳,換了一身月牙白的睡衣,雙手交疊在欄杆上,懶洋洋地跟她打招呼。

于舟盯了她三秒,倆人同時笑了。

“早上好。”蘇唱看着忙碌的小螞蟻,把頭枕在臂彎裏,輕輕蹭了蹭。

哇,好像一只沒醒困的布偶在撒嬌。

于舟皺皺鼻子,覺得她這樣子好可愛,仰頭問:“你下來嗎?頭疼不疼?要不要吃解酒藥啊?”

“不吃。”蘇唱确實頭有點疼,換了個方向趴着。

這個周末又不一樣了,或者說,酒吧這晚後氛圍不一樣了,蘇唱學會了在于舟面前犯懶和撒嬌。

“那你下來吧,我又拆了幾個快遞,咱倆一起搬去你書房。”

于舟從來不去除了她自己卧室以外的房間,因此蘇唱沒醒時,她不會直接把東西拿進去。

蘇唱“嗯”一聲,下樓來搬東西。

這還是于舟第一次參觀蘇唱的書房,整整一排書牆,但看上去是裝飾,因為她從沒見蘇唱翻過,而且都很新,封皮的搭配和裝修色調一致,一看就不是為了閱讀而挑的。

于舟暗暗笑她,看向中央的工作區。

很簡約的升降式智能電腦桌,椅子是人體工學椅,深灰色的,看着就舒服,電腦擺了兩個,一個是臺式的一體機,另一個常用的辦公本合着放在書桌右端。

引人注意的是,一體機上插着錄音設備,內置聲卡的專業麥克風、防噴罩、監聽耳機。書房的牆也不一樣,鋪了一整壁厚厚的隔音棉,只不過顏色和款式很時髦,于舟還以為是裝飾。

她看看麥克風,看看蘇唱,看看耳機,再看看蘇唱。

恍然大明白。

難怪啊,難怪蘇唱工作時間不固定,難怪她這麽有錢,難怪她雖然不是明星但很有那種範兒,難怪有平臺給她送生日禮物,難怪她有一把好嗓子。

還有這種設備,也不可能是主播,畢竟蘇唱那麽不愛說話,所以……

應該是網絡歌手。于舟望着蘇唱,下了結論。

……

蘇唱不明所以地看着突然睜大眼的于舟,整個房間安靜了十來秒。

于舟仍在自我震驚,蘇唱原來是個唱見啊?卧槽,她倒吸一口涼氣,蘇唱,蘇唱,她怎麽早沒想到呢?一般起這種名字都會有點天賦。

搞不好是什麽文藝世家。

心理建設完,于舟眼巴巴地看着麥克風,對蘇唱稍稍起了點尊敬:“你是不是,唱歌很好聽啊?”

一首歌很貴吧,這麽有錢。

蘇唱欲言又止,走到書桌旁,不用力地靠着,反問:“唱歌好不好聽,重要嗎?”

很平靜的一句話,但氣氛稍稍不對勁。

于舟老實答:“一個人唱歌好聽挺加分的吧。”

蘇唱欲言又止第二次,瞥她一眼,手搭在桌面邊緣:“你喜歡唱歌好聽的,朋友?”

怕有歧義,“人”沒說出口,改為“朋友”。

蘇唱的聲音很輕,很柔和,應該心情不錯吧?盡管她沒什麽表情,但于舟覺得大概率是不好意思。

于是她真誠地恭維這位唱見:“巨喜歡,唱歌好聽的簡直是天神。”

鼻息一動,蘇唱笑了,很短促的半聲,眼睛裏一丁點兒內容都沒有。

随即離開書桌,徑直回卧室。

沒再理于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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