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周日中午,蘇唱請于舟出門吃菌菇火鍋,下午回家倆人睡得昏天黑地,到晚上就都睡不着了。
于舟爬起來打麻将,歡樂麻将。
和火鍋、桃子還有桃子的男朋友。
桃子的新男朋友有點猥瑣,總是美女美女地叫,還誇于舟聲音好聽,于舟聽得暗暗翻白眼,一面等牌一面給火鍋發消息吐槽,說這都不分是要把那男的帶回去殺年豬嗎?
火鍋哈哈哈哈地笑,然後回:“于小舟我發現你最近對男的是越來越無感了。”
啊?是嗎?于舟沒注意。
說着話,桃子和她男朋友有事先走了,火鍋說她再去微信上喊兩個,等人的間隙裏跟于舟挂語音聊天。
火鍋接着剛才的話頭:“以前你還追劇,跟我說啥這個男主還挺清爽的,那個很有少年感,最近你幹嘛呢?”
“我最近沒追劇了啊,沒啥好看的。”
“《甜味邂逅》好看,二羊說的。”
“看了半集,看不下去。”于舟在床上滾一圈,把手機舉起來。
打開微信界面,這幾天住蘇唱家裏,她的頭像都掉到下面去了,于舟覺得上面的那些領導聊天看着挺讓人緊張,把蘇唱設為置頂,哎對了,還是純藍色頭像看着舒服。
點進去,跟蘇唱的聊天還停留在工作日。
剛剛打游戲時,于舟刻意開了語音,想聽聽麻将的配音,聽了幾局,都沒蘇唱好聽,哈哈。
蘇唱說她會配游戲,搞不好就是這種,想想她對着麥克風說“八餅,杠,胡了”的樣子,于舟又忍不住笑出聲。真逗。
“你笑啥,咯咯咯的。”火鍋莫名其妙。
“沒啥。”
“你打麻将的時候就一直點那個語音條,有病。”火鍋覺得她今天像撞了邪。
于舟翻過來,趴在床上,左手在手機旁邊彈鋼琴一樣敲,右手杵着太陽穴。
“你說,蘇唱在幹嘛呢?咱倆昨天喝大了,下午睡好久,她會不會也睡不着啊?”
“你有病啊?”火鍋罵她。
“幹嘛。”于舟回得有點軟。
火鍋受不了了:“你不是住她家嗎,你問我?”
“哦。”于舟無聊得用自己的嘴唇打嘟嘟。
火鍋那邊倒了杯水,喝一口,有點失落:“你倆現在這麽好了啊?”
這才幾天啊于舟。張口蘇唱閉口蘇唱。
“就覺得跟她挺合得來的。”于舟撩自己前面垂下的床單玩兒。
她和蘇唱是同住過的交情了,是一起去過酒吧的交情了,是知道蘇唱職業的交情了。她跟自己一樣,也在一些小衆的圈子裏努力呢,更像知己了。
雖然這段關系,和于舟想的不太一樣,好像要更黏一些,更更更想跟她好一些,偶爾還,心跳不受控了些。
她從沒有這樣的體驗。不對,她有的,以前在喜歡的男生身上有過類似的,但沒有這麽慌,而且,而且……
于舟不敢想下去了。
“那你以後還跟我打麻将嗎?”火鍋真的難受了。
于舟“撲哧”一聲笑出來:“幹嘛啊,打,我以後還把蘇唱拉來一塊打。”
“我靠,你說的。”
“如果她願意的話。”于舟樂了,想想蘇唱一臉冷淡坐在麻将桌前面的樣子,撐着下巴笑眯眯。
樓上此時也亮了一盞燈,透過門的縫隙,悄悄探出來,似不小心洩露的液體。
蘇唱醒來,口幹舌燥,穿上拖鞋去小橫廳倒一杯水。樓下隐約有動靜,她下樓,在轉角處聽了一會兒,“碰”“杠”“胡”的很熱鬧——于舟在打麻将。
網絡麻将。
蘇唱捧着溫水回到卧室,關上門,把水杯放在套房內的茶幾上,然後挨着茶幾坐到地毯上發呆。旁邊明明有沙發,但她只用沙發的下半部分來當靠背。
地毯被清理得很幹淨,然而再幹淨,穿着家居服坐在上面,也難免讓人覺得髒,因此每回坐過之後,蘇唱都會換家居服。
最近換得有點勤。
因為以前不那麽愛坐在地上,只有發呆時才坐在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有這個怪癖,思考時想要與地面貼近一些,好似能貼近紛紛雜雜的根源。
她拿起茶幾上的一個日歷,6月快過半了,幾乎每個日子上都有個紅圈,密密麻麻的。
打開一旁的紅色馬克筆,想把今天也勾上,遲疑片刻,将筆放擱至一旁。
思緒又回到剛才。于舟醒了,但她沒有找自己,也沒有在微信上說一聲。她在打麻将,說明她很閑,不是在忙,可她沒想過找自己。
她找了別人,和她一起打麻将的,應該有那麽幾個朋友吧。
陌生又熟悉的煩躁感又來了,跟鬼魅一樣,神出鬼沒,如影随形。
蘇唱沒有跟家人以外的人這麽親近過,她沒有這麽要好的朋友,但她本能地覺得不正常。
住的這幾天,她沒有再感到距離被拉近的不适,一切都順利得不像話,似終于被疏通的水源,它只管往前奔跑,往小溪去,往河流去,往海洋去。
沒有任何阻攔它的東西,它的前進天經地義。
可路途過于吵鬧,像酒吧那麽吵鬧,以至于到了此時此刻,蘇唱安靜下來,才開始思考。
她不知道這該不該被定義為親密的友誼,但她又不大舒服了。
這一次她想明白了,她不喜歡這種思緒被人牽引的感覺。
她放了比預計更多的心思在于舟身上。
蘇唱是一個很獨立的人,幾乎不會被別的東西左右,這個特質甚至體現在了配音上。
很多人都說,蘇唱之所以紅,是因為音色特別漂亮,在圈內找不到代餐。但曾經有人分析過,她配音的獨特性。
她是一個及其有天賦,并且有本我特質的配音演員。
一些人配音時,在還原,在想辦法貼近,而蘇唱在補全。人們對原本的人物沒有想象,或者有很多種想象,但蘇唱會将人物定義得只有一種想象。
她會告訴你——這個人物應該這麽講話。
她聲音的創造性和主觀能動性都很強,能感受到她在編織,在創造。
很難說這種配音方式好還是不好,但從工作風格就可以看出,蘇唱不是一個被動的人,她需要掌握主動性。
然而于舟讓她感受到了被動。
向來穩定的內核頻頻波動,因為于舟的态度而開心、煩惱、不忍、幼稚。再細想想,那點牽引她的東西,在态度裏,可能都算微小的那一種。
她也終于意識到,為什麽一直介意于舟對自己的稱呼。
其實不在于稱呼,在于,于舟怎麽樣定義與蘇唱的距離,以及,蘇唱怎麽定義和于舟的關系。
她聽到過很多種稱呼——蘇唱、唱姐、唱唱、蘇蘇……
然而,當她依次将其置放于與于舟的關系中時,都覺得不恰當,就那種,身體和頭部不匹配的,違和感。
她認為于舟應該稱呼她一個別的,蘇唱太客氣了,可是蘇唱被于舟喊出來,又太不客氣了。
距離感無法把控,蘇唱再一次生出不适。
又想拉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