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還家未久又離家

還家未久又離家

二十八

1

汪小超胳膊受傷，在老家修養了五個多月，胳膊恢複的差不多，在母親馬秀蘭的聲聲叮囑，以及父親王耀祖憂愁的注視下，他踏上了開往縣城的班車。

透過車窗，汪小超打量望着蕭條寂靜的農村，房屋樹木流水般往後退，一切都是那樣的熟悉，四處都充滿了感情，一切都近在咫尺，卻就是不能留下擁有，那一刻，汪小超真正理解體會什麽是離愁別緒，心裏酸酸的、澀澀的、似塞了棉花，胸腔發硬，喉嚨發苦，心中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那一瞬，汪小超感覺自己老了。

自己才26歲，正值青壯年，怎麽能說老呢，其實汪小超知道自己很年輕，可那種老是心靈的老，是精神上的蒼老，是容顏未老，心已滄桑，自己被世俗的、庸俗的、不庸俗的現實困住了。

班車走走停停不斷地撿拾客人，聽着車上人用熟悉的家鄉話，零零碎碎的拉家常話，汪小超感覺到親切，但同時心裏也覺得那些七拉八扯的話題好笑，沒有啥意義。

有人的地方，讨論的話題永遠離不開兩個，1：錢。2：女人。

一個五六十歲胡子拉碴的大爺，同一位熟人聊南方的鐵路，說南方的客車、火車跑的比北方都快。

另一個人笑着說：“南方平原多麽，修的車路就好，不像咱這山旮旯裏，到處都是山，四處都是嶺，車它就跑不起來麽。”

“哎，地理不同，這是一個原因。”胡子拉碴的大爺說到：“經濟，錢才是關鍵，南方條件好，人家車上那乘務員長得都漂亮、水靈。”

大爺說到那乘務員漂亮、水靈時，聲音很大，似乎很激動，唾沫星子都飛射出來，他又氣憤的說：“我們這路難修，本來就沒錢，好不容易上面撥一點錢來修路，竟讓那些狗日的貪官給整了，修的啥破路，又窄又爛，車都錯不開。”

“嘿嘿，當官的那有不貪的，都說別人當官貪，自己當官絕對不貪，那是你沒當，當了其實也一般。”另一個人笑哈哈的說到，把車裏的人都給逗笑了，紛紛點頭表示贊同，汪小超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貪就貪呗，給人民老百姓把事辦好，也行啊，那些狗日的，只管往自己兜裏裝，不辦好事，看把車路給修的，窄成啥了，還是南方的路好.......”

..........

班車晃晃悠悠的蜿蜒前行，在一個橋頭停下，一個大爺慢騰騰艱難的上車，粗笨的左顧右盼，不知是找座位，還是打量車上有沒有熟人。

司機看的不耐煩了，既好氣又好笑的說：“哎呀，後頭那麽多座位你快坐哈，車走把你晃滾了咋辦。”

大爺這才不慌不忙，在颠簸中找到一個座位坐下，還不忘跟熟識的人搭話：“呀，你今也坐車啊。”

“嗯，是啊。”

“你去哪，趕集上街？”

“嗯，是啊，去街上銀行取點錢，你呢？”

“進縣城。”

“嘿，又進城裏給娃帶孫子啊。”

“帶啥孫子呢，我腰疼，到城裏醫院去看啊....”

“咋，你身體也不好咧......嘿嘿.....哈哈....上了年紀都一樣......”

.........

聽着倆人你來我往的對話，人們覺得既啰嗦又沒啥意義，關鍵他們的聲音還大的不行，不過汪小超能理解體會，畢竟自己也是農村娃，這些留守的老人其實也孤獨寂寞，平日裏無人關愛，基本是被邊緣化，被遺忘，坐班車、趕集、進城、閑谝是他們那單調生活裏為數不多的樂趣。

鄉村班車雖然鬧哄哄，但比城市裏的大客車有情味，汪小超忽然想明白一個問題，他覺得城市裏的文明禮貌下，透漏出一種冷漠與薄涼。大城市大家按規則辦事，冷漠是一種自我保護，減少不必要的麻煩，這也可以理解。

農村雖然落後，人們粗笨、愚悶，但有那種人與人之間原始感情的交流，農村這種感情逐漸就會演化為人情，人情既而發展，便像藤蔓鐵鎖般也開始羁絆人的發展前進，使人困死在人情裏。

所以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好，農村有農村的妙，當然選擇它們的好時，那就要接受它的壞，所謂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2

回到礦上的汪小超，第二天他就穿上工服，開始下井工作上班了。

休息将近半年，再次回到工作崗位，汪小超感覺渾身都是氣力，對待工作似乎更加賣力上心了，別人不願幹躲避的活，而汪小超從不躲避，也不嫌棄，因此幹活的工友，大都喜歡和汪小超一塊，并且親切、尊敬、和氣的叫他：“小超。”

王德順看小超工作的确吃的了苦，幹活也賣力踏實，心裏很喜歡這個年輕小夥，一次井下王德順說：“小超，回家這麽長時間，沒找一個媳婦。”

汪小超還沒回話，一旁的謝關平嬉笑的湊過來說到：“嘿嘿，小超，家裏給你介紹媳婦沒。”

汪小超看着倆工友，心裏笑了一下，點點頭說到：“嗯，介紹了。”

“咋樣，成沒成，啥時候結婚。”王德順笑着問。

“不咋樣，沒成。”

“咋沒成，小超你眼光高，沒看上人家。”王德順笑着問。

“不是，我哪有什麽眼光，是人家姑娘看不上咱。”汪小超有點氣餒，無奈的回複：“咱沒車、沒房、沒存款，三無人員，姑娘那能看上咱。”

“嘿，現在這姑娘的心都讓豬油蒙住了，眼光淺，現在結婚是難啊。”王德順無奈的嘆口氣，随即開玩笑的說：“我要是個女的，肯定選小超。”

一旁的工友聽見逗笑了，謝關平笑哈哈的說：“我咋聽出基情的味道，小超，晚上睡覺蓋好被子，小心你的小屁股，哈哈。”

老謝的流氓話，說的汪小超臉刷一下紅到了耳根，使他又羞又氣。

“老謝，你踏馬的個老流氓，能不能說句人話。”王德順又氣又笑的罵着謝關平，見謝關平一副賤兮兮的樣子，王德順腦子一轉說到：“老謝，你不有女兒麽，我看小超不錯，嫁給小超算了。”

這次老謝沒有生氣，反而笑呵呵的說：“怕小超等不住四五年啊，我女兒今年考上大學了，醫科大學，以後是醫生。”

這個消息使身邊的工友都興奮起來，都替老謝高興，同時也羨慕他，大家都搞不明白，老謝這樣吃喝嫖賭沒正形的人，命咋這麽好。

有人附和對謝關平說：“老謝，你孩子考上大學，不請大夥喝點酒啊。”

謝關平聽見了那人說的話，不過沒有搭理他，只是彎下腰把溜槽掉下的一個煤塊給清理，然後忙自己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