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直面
直面
盛熾有時候覺得這姑娘真是可愛，拉着她在旁邊的長椅上坐下，又抽了紙出來。
常寧接過，深吸一大口氣，還不忘給自己鼓勁加油：“不能哭了不能哭了。”
盛熾微微含笑看着她。
常寧偏頭看他，問：“是不是很丢人？”
盛熾搖頭，“不丢人。”
常寧往他那邊湊了湊，又問：“眼睛哭腫了嗎？”
盛熾盯着她的眼睛，回答她：“沒有，但是有點紅。”
“那就再坐會，”常寧道，“等眼睛不紅了再上去。”
“嗯。”盛熾應她。
涼風刮過來，讓常寧哭的熱熱的眼睛舒服了點，盛熾和她都沉默着，留給她時間冷靜。
好一會兒後，盛熾才開口，聲音有些低沉：“阿寧，以後你想給我發什麽，就給我發什麽，我會回你的。”
“真的嗎？”常寧仍有些抽噎，胸脯一起一伏的。
“嗯。”盛熾認真點頭，又道:“我的時間比較自由，絕對不會漏掉你的信息。”
“你也不用胡思亂想，覺得我不想看，”盛熾擡手，将常寧臉上的發絲撥開，輕聲說:“只要是你發的，我都想看。再說了，以前這麽多年都是這樣過來的，少了你的碎碎念我還不習慣呢。”
聽他這麽說，常寧眼裏的笑意漸漸加深，她挺直腰板，頗有些小驕傲地喊了一聲:“好！”
Advertisement
盛熾也笑起來，他将手放下，眼神卻沒有從常寧身上移開，又問她:“最近上學很不開心嗎？”
說到這個，常寧的情緒明顯低落了些，她塌下肩膀，點了點頭:“有點。”
“其實，”她無意識地卷着自己的書包帶子，慢慢跟盛熾闡明自己的內心想法:“我知道我自己想做什麽，就是不知道怎麽去做。”
“我早都想好了，我要考京州大學的文學系，你知道嗎，我喜歡的那個作者就是京大文學系畢業的！”
沒想到盛熾點點頭說:“知道，在校友榮譽牆上看見他了。”
“真的？”常寧萬分驚喜，“那到時候我也要去看看！”
“好，”盛熾答應她，“我和你一塊去。”
默了默，他又問:“你還是準備考京大？”
話語間難免沾上幾分小心翼翼。
“對啊，”常寧晃着腿，話語間随意但堅定，道：“一直都想考這個學校。”
話音剛落地，她猛然反應過來盛熾問她這話是什麽意思，她像是不好意思，又有些心虛不敢承認，索性低下頭，含含糊糊道：“那天是嘴硬，不是真心話，你別往心裏去。”
盛熾終于放心，應了一聲好，很難聽不出其中的欣喜和放松。
“阿寧，”盛熾又叫她的名字，這一次認真了許多，他道：“如果學得比較累的話，可以先暫時放慢自己的腳步。”
常寧不明所以，看向他。
“高三本質上就是一場總複習，高一高二的知識你都學得很紮實，這是你的優勢，所以沒有必要一上來就給自己很大壓力。你先找好自己的狀态，再慢慢去找自己的欠缺，針對薄弱的地方下功夫，其他的可以先跟着老師來，沒必要自己瞎用功。”
“我知道你不是一個怕老師和家長說你的人，你只是不希望大家對你的關注只有成績，在你這，考得好不好遠沒有今天吃什麽重要。但是只要過了這一年，你就不用這麽辛苦了，畢竟京大食堂有很多好吃的。”
前面還很認真，後半句又開始嘴欠，常寧瞪他一眼，“哪有！我還是很看重成績好不好？”
可剛說完，她還是沒忍住問盛熾：“京大真的有很多好吃的嗎？”
盛熾終于沒忍住笑出聲來，肩膀都一顫一顫的。
常寧感覺丢臉，捶他一下。
“哎呀！”
見她臉上挂不住，盛熾不笑了，目光沉沉的，浸着溫柔，問她：“這段時間有沒有自己偷偷哭？”
常寧的動作頓住，沒想到這事居然就這樣被盛熾給說出來了，她不想承認，直接撇過頭去，重重地哼一聲：“才不敢呢，他們都不喜歡我這樣。”
可還沒過幾秒，她又回頭，額頭抵在盛熾肩膀上，聲音低低的：“還是你好，從來不嫌棄我眼淚多。”
盛熾摸摸她的腦袋，輕聲道：“我也不想你哭。”
常寧擡頭看他，以為他是在嫌棄自己，但看他神情認真，又好像是自己理解錯了。
一時間，她也不敢開口問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幹脆直接轉移話題，常寧問他：“你明天就走嗎？”
盡管已經知道答案，但盛熾點頭的時候，常寧心裏還是有點失落，她心裏又湧上幾分歉意，總覺得要不是自己那天那麽無理取鬧的話，他們或許能在這個假期好好相處。
盛熾看她一眼，似乎猜到她心裏在想什麽，道：“這次去參加我姑姑的婚禮，本來早就要回來了，結果我爸非說在那多待幾天，就拖到了現在。”
“這樣啊，”常寧小聲附和，“我說呢，天天看你們家門都沒開。”
盛熾捕捉到話裏的亮點，問她：“還知道找我呢，我還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想看見我了。”
常寧被說得臉一熱，拉着他起身，“走啦走啦，一會我媽該着急了。”
盛熾笑，提着東西跟她上樓。
回到家門口，常寧還沒掏鑰匙呢，門就自己打開了，楊蘭雙手環胸站在門口，身後跟了個看熱鬧的常明遠。
“回來了？”楊蘭皮笑肉不笑。
常寧笑嘻嘻的，沒打算要臉，“對啊，回來了。”
楊蘭看她提着一袋子東西，對這個女兒更是無奈又無奈，道：“進來進來。”
常寧提着東西，進屋站在了玄關處。
楊蘭看着屋外的盛熾，瞬間換上笑臉，從兜裏掏出一個紅包來，往盛熾手裏塞，“來，小熾，這是叔叔阿姨一點心意，你拿着。”
盛熾吓了一跳，擺擺手道：“不用不用阿姨。”
“什麽不用不用的，出門在外要用錢的地方多着呢，別嫌阿姨給的少啊，這點你一定要收下。”
年輕人哪會成年人那一套人情世故，盛熾只說不要，再多一點的場面話都說不出來。
常明遠只在後面看着，顯然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常寧掃他一眼，把手中的袋子給放下，從楊蘭手裏奪走紅包，塞進盛熾口袋裏，笑道：“拿着拿着，等下次回來再給我買好吃的。”
楊蘭把她拉回來，“你這孩子，真不害臊！”
常寧略略略兩聲。
“好了好了，”楊蘭也被她逗笑，又跟屋外的盛熾說：“就這樣啊小熾，在外讀書記得好好照顧自己，該吃吃該喝喝哈！”
常寧在後面猛猛點頭。
盛熾笑了笑，跟楊姨道謝：“謝謝叔叔阿姨。”
“那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擾了。”
“嗯，好。”楊蘭和他揮手。
“拜拜。”常寧也道。
——
盛熾照例是上午十點的飛機，常寧下午回來聽楊蘭說他走了，只點點頭，面上沒有波動。
雖然心裏挺舍不得的，但盛熾畢竟要上學，而且這次他們把問題都解決了，沒什麽好遺憾的。
況且，常寧偷偷摸摸掰着手指頭數了下，離他放寒假也只有三個多月了。
也不算很久，她努力安慰自己。
昨天盛熾和她說的話在她這裏起了很大的作用，不說讓她心态立刻有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至少她內心郁悶煩躁的時候，有了可以安慰自己的畫面。
聽他的話，常寧試着給自己減少了一些課後作業，晚上回家的書包都變輕了許多，雖說在門口撞見老吳時還是有些心虛，但她能過得去自己這關。
回家聽見楊蘭和常明遠問她今天學的怎麽樣，常寧也都好好回答了，她吃着水果，正兒八經和他們掰扯今天都上了些什麽課，寫了些什麽作業，還跟他們說前兩天的小考試卷發下來了，她考得還行。
她一邊說，常明遠和楊蘭一邊應，到末尾道：“哎呦，我們阿寧這一天過的還真是辛苦。”
常寧哼哼兩聲：“那當然啦。”
吃過水果，常寧進衛生間洗了個澡，她今天想寫點化學作業，帶了一張試卷回來。
剛坐到書桌前，常寧忽然想到盛熾昨天說的。
他說只要自己給他發消息，他就一定會回複。
常寧來了興致，從枕頭下掏出自己的手機，想問問他現在在幹嘛。
然而剛解鎖，就看見兩條來自盛熾的消息提醒。
是下午兩點多的時候發的，一張他書桌的照片，還有兩個字：【到了。】
沒想到他先給自己發了，常寧心裏說不出的開心，她點開圖片一看，盛熾的書桌整整齊齊的，沒什麽東西，只有電腦擺在最中間，旁邊幾支筆。
還得是他，常寧瞄一眼自己的，調出相機拍了一張發過去。
【你書桌真幹淨，不像我的。】
沒想到盛熾很快就回複了：
【下次回來幫你整理。】
常寧心口忽然重重一跳，她咬着唇，沒讓這種情緒在文字中體現，依舊像平時那樣回複他：【好！】
放下手機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常寧試圖讓自己平靜一些。
她又看了一眼屏幕，為了不讓盛熾覺得她在偷懶，她又道：【不跟你聊了，我去寫作業。】
沒等盛熾回複，常寧将手機重新塞回枕頭底下，坐到了書桌前。
試卷攤在眼前，她卻有些看不進去。
心口悸動的感覺還在，過于明顯，常寧沒辦法忽略。
夜裏很安靜，靜得讓常寧在此刻直面了過去被忽略被壓抑的情緒。
她喜歡上盛熾了。
她無比平靜地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