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Chapter 43
Chapter 43
白光乍現後，羅最發現自己站在一個樓梯轉角處。扶杆上的綠漆斑駁脫落，老式的水泥階梯無限延伸，無論是往下還是往上看，盡頭都是一團漆黑。她的右側是一個住戶門，上面貼着大紅色的春聯和“福”字。
她嘗試着捏了把自己的手臂，肌膚很快泛起紅痕，随之而來的是劇烈的疼痛。
如果不是幻夢之境，那她是回到了現實世界嗎？
晚風卷着枝葉吹過，樓梯間從下面傳來一陣急促的奔跑聲。很快，一個年輕女孩抓着扶杆氣喘籲籲地跑上來，見到羅最時神情訝然，“你站在這兒幹什麽啊？”
說着她急忙往後看，還沒等羅最開口就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臂，慌亂地說：“去我家裏躲躲！”
女孩迅速用鑰匙打開門，把羅最拉了進去。
她撫住胸口，緊繃的情緒得到了纾解，“還好……”
“你遇到什麽事了嗎？有人在追你？”羅最問。
女孩的馬尾束得很高，發帶是紅色的，動作大的時候發帶會随之四處飛舞，最後垂落在她的肩上。
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按開了房間裏的燈。
白熾燈照亮了整間屋子，羅最看清了她的長相，她鵝蛋臉，皮膚很白，眼睛澄澈得像一潭被陽光蒙上細紗的湖水。看上去是個高中生的年紀。
女孩幹練地把袖子卷起來，古怪地盯了羅最兩眼，“你最近沒看新聞嗎？現在外面很危險，要是追我的是"人"那就好了，你知道剛才——”
“算了，我怕吓到你。你為什麽站在我家門口啊？”
羅最皺了皺眉，“我迷路了……你能告訴我這是哪兒嗎？”
“花庭小區啊，對面是江市一中……就是那個，遠恒大道知道吧？”女孩手指比劃着方向，“對，那兒就是遠恒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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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最轉過身，激動地抓住女孩的手臂，“你是說，這是江市？！”
江市是她外婆生活的城市，每年夏天暑假她都會來！甚至她還有朋友就在江市一中！
所以說，她回到現實了？
為什麽？她不是在做夢嗎？
“對啊，你不知道這是江市？你穿越——”女孩突然往後退了兩步，滿臉警惕，“你不會也是怪物吧？”
羅最眼眶稍稍濕潤，整個人因驚喜而顯得有些遲鈍，“不，我只是沒想到會走到花庭小區來，我外婆就住在隔壁小區，我有點兒想她了，不好意思。”
“啊……你是從外地來這裏探親？”
羅最順從地點頭，又問：“你剛才說的怪物是？”
“簡單來說，就是最近江市發生了很多起非自然事件，已經有很多人被攻擊了。不過你也不用擔心，現在大家基本都閉門不出，特別是老年人。”
“那你……”
女孩略顯得意，“我不一樣啦，我從小最喜歡探險了，根本不怕這些。”
“對了，你外婆是在湘連小區還是華松呢？這一路很危險的，我覺得你一個人肯定不行，我送你去好了。”
“在華松，不過謝謝你，我不需要的。”既然來都來了，她确實應該去外婆那裏看看。不過女孩口中的非自然事件讓羅最的心冷卻了幾分，這是和現實嚴重割裂的……或許她根本就沒有完全回到現實，天一亮，鬧鐘一響，她會重新在混沌時代醒來——前提是她通過了這個考驗。
“那哪能呀，你人生地不熟的，可千萬別逞能。”女孩從櫃子裏找出幾把水果刀，遞了一把給羅最，“我教你，等會兒要是有什麽東西纏上你了，你就随便往它身上刺，我前幾天就殺了一盆仙人掌，刺都給它炫光了。要是軟體的東西，那就更好辦了，你就看我怎麽做，你就跟着怎麽做，知道吧？”
……仙人掌？羅最驚詫一瞬。
“诶，我還沒問你叫什麽呢？”女孩把馬尾重新用發帶紮緊了一些。
“我叫羅最。”
“最好的最？挺獨特的。你叫我小時就行。”小時對她一笑，“走啦，跟緊我。”
小時剛摸上門把手，突然面色一變，她吞了口唾沫，輕聲問羅最：“你聽到了嗎？”
羅最說：“聽到了，硬物劃門的聲音，可能是有尖銳利爪的生物。它是剛才追你的嗎？”
小時抿唇，“剛才追我的是一個玩偶娃娃，她怎麽會有利爪的？或許是拿了工具，就跟我們一樣。”
“嗞啦——”劃門聲越來越重，磨得人耳朵發疼。
羅最思考着，低聲說：“這些變異的物品，有什麽共同點嗎？”
小時有些無語：“我不知道，新聞上說只可能是遇到跟自己有關的東西才會喚醒它們，然後被"追殺"，我小時候是養過仙人掌，但剛才那個玩偶娃娃挺大的，我就沒買過那麽大的玩偶好吧。”
她焦灼地撓頭，一邊望着黑乎乎的貓眼，“早知道不把福字貼在貓眼上了，一點都看不清。”
“如果我們一直不出去，她會離開嗎？還是會锲而不舍地追你？”
“可能會一直在門口撓門吧，這樣撓下去，門遲早要被她撓穿。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斃，要幹就幹票大的。”小時拿着水果刀躍躍欲試，“你聽我指揮，千萬不要擅自行動。”
“等等，”羅最看向小時，“你想好方案了嗎？”
小時回以疑惑的表情。
羅最解釋，“我們有兩個人，但人員的行為分配不明确，外面的人數不确定，遇見不可控情況的撤退方向也是未知的。”
小時恍然大悟，“有道理。”
“等會我在你前面打頭陣，如果只有一個娃娃，我就用刀把它劃開，你能補就補幾刀，不能補就好好藏在我身後；有兩個的話，我們就一人一個，再多的話……應該不會再多了吧。逃跑的話，沒有地方逃跑啊，我家在八樓，跳下去會摔死的。如果一會兒應付不了，你就趁亂偷跑下樓梯就行。不用管我。”
末了，她又加了句，“聽懂了嗎？勇敢一點知道嗎？”
她看羅最張口正要說話，急忙阻止她，“打住，不要再猶豫了，猶豫是會敗北的。”
“我是想說，我可以自己走的——”
小時無奈地嘆了口氣，飛快地拉開門，“不用跟我客氣。”
一只等人高的人型玩偶愣愣地站在門口，正面對着眼前的兩人。它用來撓門的右手還停留在半空中，指甲上已經滿是血泥，另一只手……從手腕處跟小臂斷開，僅有很小一部分相連，整只手掌垂下來，似乎下一秒就要掉落。
它穿着粉棕相間的裙子，戴着粉棕色的帽子，本是嬌憨可愛的臉龐卻灰撲撲的，兩只眼睛緊閉，羅最能看到它曲度完美的濃黑細長眼睫毛。
它舉起那只搖搖欲墜的左手掌，沖她們揮了揮手，好像是在打招呼。
小時握住水果刀就沖了過去，直往它腦門上捅，水果刀剛沒入一半，玩偶娃娃的大眼睛就像觸發了機關一樣猛然睜開，露出紅色的瞳仁。小時離它只有兩步的距離，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一吓，手拽着水果刀退後幾步。玩偶娃娃的眼睛又忽然閉合上了。
可橡膠材質的玩偶娃娃額頭上被戳破的洞裏竟緩緩流出了紅色的液體。
就像真人一樣。
小時有點發怵，又握着水果刀再沖上去，對準它的心髒位置，紅色的眼睛再一次睜開，這次小時沒有握住水果刀的刀柄往回扯，所以玩偶娃娃的眼睛一直睜着。
玩偶娃娃身上全是血窟窿，源源不斷地冒出汩汩的紅色液體。
突然，它往前走了兩步，左手伸到小時的肩膀上方，“啪嗒”一聲，玩偶娃娃的左手掌掉落在小時的肩上。手掌動作正好是朋友之間輕拍肩膀的樣子。
小時迅速地把左手掌從肩膀上拂下去，臉色唰地變白了，她克制住自己抖動的雙腿，勉強跟羅最說：“快，趁現在跑，它不會對你做什麽。快啊。”
羅最向前一步，擋在小時面前，小時大驚失色，從後面扯她的手臂，“你離這麽近幹什麽？！回來！”
羅最按上插在玩偶娃娃心口上的刀柄，它的眼睛睜得更大了，整個眼神都聚焦在羅最身上，似乎滋生出了一絲好奇和探究。
羅最一手按住水果刀，使刀刃在裏面壓得更緊，一手伸向了玩偶娃娃的眼眶。
小時從羅最的背後望過去，不禁發出細微的叫喊聲——
“你要幹什麽……”
羅最的手覆上玩偶娃娃的眼皮，它的眼睛鼓得就要突出來，然後羅最的手指伸進它的眼眶，“嗞溜”的聲音讓小時有點想吐。
羅最摳出了它赤紅色的眼珠。
随即是另一顆。
小時捂嘴看着玩偶娃娃空洞的兩只眼眶流出又黑又紅的血水。
随後它緩緩倒了下去。
小時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羅最已經從兜裏拿出一張手帕，仔仔細細地把手掌和指縫裏的鮮血擦拭幹淨。
兩只眼球和手掌靜靜躺在小時的家門口，樓梯間。
她突然覺得羅最好可怕。
等一下！
小時伸手指向羅最的身後，聲音顫抖，“羅最，你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