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孫氏心有嘀咕, 面上可不敢顯露,沈宴秋是什麽身份,她哪兒有膽子說沈宴秋的不是, 左右雪濃是三房的千金, 兩人也是兄妹, 沈宴秋又比雪濃大那麽多, 多疼些雪濃也正常,若将來雪濃再嫁了王昀, 還愁他們王家不能再起勢嗎?

孫氏陪着笑道, “原是聽二夫人說三夫人病了, 我想着我們兩家也是親戚,得來瞧瞧三夫人才好。”

孫氏這話委實擡高了自家,一個姓沈,一個姓王, 怎麽也算不到親戚上去,王昀是沈宴秋的學生不假,可也沒聽誰說,收了一個學生,學生的一大家子都跟着雞犬升天了。

沈宴秋神色已愈冷,“孫夫人還是慎言吧,昀兒還沒有參加春闱, 陛下若知道你我成了親戚,恐怕昀兒這輩子止步于舉人了。”

孫氏陡時被唬住,可不是,她雖然極想同沈家沾親帶故, 可王昀再過個把月就要春闱了,皇帝對春闱極為重視, 考生的祖上幾輩都要盤查,更不必說是哪位大人的親眷,那牽扯起來,到了皇帝跟前,就是王昀并非有真本事,而是因跟沈宴秋的親戚關系,才有機會高中,那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更不用說,王昀還想娶雪濃,那也得等王昀高中了,才敢提這事兒,不然王昀別說進士了,只怕這舉人都要保不住。

孫氏一臉恐慌,旋即就向沈宴秋告退,着急忙慌的出了三房,跑去席上,急匆匆和小柳氏告辭,就攙扶着王家老太太,再把王昀也從席上叫下來,如火燒屁股般離了沈家。

那孫氏原是逢迎着小柳氏,小柳氏才想着請她來府裏,誰知竟這般讓小柳氏難堪,小柳氏當即覺得自己被下了臉,席上衆人都瞧着小柳氏臉上不高興,各人也沒可能當着面笑她,都默契的作看不見,繼續吃着喝着這在沈家才有美酒佳肴。

孫氏只算小事,小柳氏雖不悅,這宴席卻辦的得意,不知被戴了多少頂高帽子,一時竟覺得自己以前實在太癡傻了,要是早些時候想出那主意,這管家權早是她的了,哪還用得着受雲氏的氣。

小柳氏是最喜虛榮誇耀的心,旁人三倆句好話,就能哄得她找不着北,若再送些不值當的好東西,那真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底細了。

這十一月份,離年關也沒多長時間,各家往來本來就多,因小柳氏主家,昔日那些想巴結沈宴秋的,往府裏送禮,都被雲氏給攔回去的人,又動了心思,紛紛給小柳氏送東西,指望小柳氏能替他們在沈宴秋面前說一二句好話,再有各家辦喜宴的,只要送帖子來府裏,小柳氏也不擇選,都答應着去,若換以前,雲氏管這些事情,卻不願應酬這些,凡有必要的,才去一趟,而小柳氏是喜歡出風頭的人,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

這幾天都在下雪,院裏積了不少雪,下人們都在掃雪。

雪濃縮在沈宴秋懷裏教他下棋,才下到一半,就聽下人來報,說小柳氏來了。

雪濃便悄悄躲進內室裏。

沈宴秋卻還坐在棋盤前收拾棋子。

小柳氏進來,就把各家送帖子上門的事兒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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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宴秋道,“我腿腳不好,二嬸是知道的,這個冬天,也不打算外出,要不是為三嬸回府,說不得我還在觀裏。”

雲氏生病,小柳氏終究問心有愧,心底也虛的很,便也不能仗着長輩的身份強要沈宴秋去,但小柳氏心想,自己受了別人的禮,怎麽也得幫着說兩句好話。

“先前承恩侯家和萬德伯幾家送了敬禮來,說是如今他們家裏也有在秋哥兒手底下做事的,只指望秋哥兒能照拂。”

沈宴秋忽的一笑,“二嬸當了家,原來不僅當的家裏,還當到這朝廷上來了。”

那笑讓小柳氏後背發涼,可收了人家的禮,她總不能不幫兩句,仍舊想再說一說。

沈宴秋道,“我若誰都能照拂,我為什麽不把二弟三弟照拂到朝裏,反倒要照拂個外人?”

小柳氏是聽話不聽音的腦子,沈宴秋這一說,她倒覺得在理,也是道,“秋哥兒既然說了這話,我這做二嬸的也就有什麽說什麽了,卿哥兒明年能參加武舉,必然能憑自己的真本事做官,這也就沒甚可說的,可庸哥兒卻真要靠着你這個哥哥幫帶,他自己又沒才幹,又沒個會讀書的腦子,秋哥兒如今在朝裏當首輔,怎麽也得幫襯幫襯他。”

內室雪濃聽見小柳氏這麽說,憋笑都差點憋不住,她這二伯母是真敢說,分明沈宴秋□□裏都有火氣了,她還往刀口上撞。

果不其然,沈宴秋冷下了臉,“二嬸都說了,二弟沒才幹,沒個讀書的腦子,朝廷要他有什麽用?若照二嬸的話,是不是凡跟沈家有一點幹系的,我都要塞到朝堂上來?”

小柳氏這才看出沈宴秋發火,立時縮着腦袋直擺手,說不是。

沈宴秋皮笑肉不笑道,“從前三嬸管家,每月賬房都會送賬簿來給我看府裏的開銷與收錢,從沒虧缺過,我想二嬸這般有能耐,總不能做的比三嬸差,這個月底,我倒要看看賬簿,二嬸給沈家添了多少收餘。”

小柳氏算算日子,月底也沒幾天了,想想她這一個月管着家裏,只有出的,進的就沒多少,沈宴秋若真看賬簿,必會知曉自己敗了多少銀錢,她慌張的出了大房,去找賬房要賬簿查看。

沈府的賬房只聽沈宴秋的差遣,別說她來,就是三房雲氏來,也從他手裏拿不走賬簿,小柳氏暗中塞了多少銀子,轉頭都并着賬簿送到沈宴秋跟前。

這天正好是晴天,沈宴秋帶着賬簿到三房來,雪濃才喂雲氏服了藥,見他來,手裏還拿着賬簿,便知是有事,自想退走。

沈宴秋坐到床前,說,“殊玉留下,我跟你母親說的事,你也聽聽的好。”

雪濃遂沒走,只在一旁聽他們說話。

沈宴秋把賬簿給雲氏看,雲氏直看的氣笑了,“二嫂這哪是當家的人,這比爺們兒還能揮霍,才一個月,就揮霍了近五百兩,這要是再讓她當幾個月的家,咱們家要成破落戶了。”

沈宴秋嗯道,“三嬸如今身體還沒好全,也不便管家裏。”

雲氏指着雪濃笑起來,“要不說我未雨綢缪,先讓殊玉這丫頭學着管管家裏,你若信我,暫且把這管家的事情就讓殊玉擔着,她會做事,腦子也靈活,不像我,有時候還認死理,上回二房那外室,她料理的妥妥當當,我這身子早先就不大好,遲早是不能再料理那些雜事,不如就先讓殊玉來頂着,她若做好了,我也能歇一歇,便是做的不好,我想也不能比二嫂再差了,你若不放心,再讓妙琴也搭把手,她們姊妹兩個,總能把這家管好。”

沈宴秋略微思頓,點了點頭,先看着這帳簿上虧空的幾百兩,扯唇直笑。

雪濃也不知道他笑什麽,他笑完還瞅她一眼,她也瞪他一眼,就不看他了。

沈宴秋這便告辭要走。

雲氏推了推雪濃,“又同你二哥哥鬧小脾氣,快跟着他走,有許多事兒要你做呢。”

雪濃才不情不願的跟他出門去。

待回大房,雪濃仍避進內室。

沈宴秋再把小柳氏請來,給她看賬簿。

小柳氏挂不住臉,她原也沒想過自己這麽能使錢,左不過是辦了幾場宴席,又去赴了幾家人的宴,雖然大房和三房不去,但她是要去的,總要再帶些禮,哪想就多出這麽多開銷來,還筆筆都記得詳細,全是她的花頭,她就是想賴,也沒轍。

沈宴秋也沒有為這事指責她,只是把她手裏那幾個虧空的厲害的鋪子收回來,只說算是抵那幾百兩花頭,她若再想管家,他也不攔着,只是下回再有開銷大的,還是要她拿東西出來抵。

收走幾個虧錢的鋪子,小柳氏心都在滴血,那鋪子雖說虧錢,也是他們二房的産業,就是抵押賣出去,也能回本,就這麽被收走了,她再想要回來,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哪還想管家,別為着這管家,把二房的家財都抵完了,到時沈伯庸還不跟她要命。

小柳氏也是要臉的,只說自己這一個月管家裏,才知道雲氏不易,她也上了年紀,一個月下來吃力不太好,而今身上也不舒服,這管家還是交由雲氏管的好。

沈宴秋也從善如流的讓她回去好好養身體,随機便讓人去把沈妙琴叫來。

沈妙琴來了以後,只見雪濃也在,她坐在角落裏。

沈宴秋讓沈妙琴做到自己旁邊的椅子上,和她直言,要她和雪濃一起協理家中。

沈妙琴本想拒絕,但她想想自己尚未出閣,沈宴秋既然給她這個機會,若把家裏管好,名聲也能傳出去,于她是好事。

遂也不推拒的答應了。

沈宴秋又告訴她們,雪濃只是沈妙琴的副手,沈妙琴要多理事,雪濃還得照顧雲氏,也沒有那麽多靜力做那些瑣碎庶務,這家裏還得沈妙琴多擔着。

沈妙琴知曉不止是這個緣由,還是因小柳氏前面一個月做的太過,外面恐怕都傳遍了他們二房有多窮侈極欲,說不定還連累了沈家的聲名,沈宴秋這是給她機會補救,沈宴秋給過二房很多次機會,即便小柳氏做錯了事情,沈宴秋也沒責罵過一句,說到底,是他念着親情,這沈家,也就剩了這點人。

沈妙琴既接了重擔,便也不想被沈宴秋看輕,小柳氏收了不少人家的禮,沈妙琴都一一退了,至于那些不必要的結交帖子,她也都婉拒掉,這樣一來,外面人又有了新傳言,只說是小柳氏那一個月故意為之,好等沈妙琴接管家裏,就能顯得她多精明能幹。

風言風語自是有的,但這家裏家外沈妙琴和雪濃管的井井有條,有眼睛的都知道,沈家這兩個姑娘都是管家的一把好手,那等家中還有未娶親的,自然惦記上了姊妹倆。

雪濃忙起來,就沒空往大房跑了。

沈宴秋便一日三餐都在三房用了,照沈宴秋的話來說,山不來就他,那只能他去就山了。

這日雪濃清點完庫房,回房後就有些累了,一番洗漱進床。

沈宴秋給她捏腰捶背,寝衣本來就松,她懶懶的趴在枕頭上,任那雙手游動,半張微張着眸看衣襟裏指形變化,她支不起腰,仰起頸張口受着他的吻,沒一會兒又跌回去,他就勢追上去再與她親在一起。

被下兩人挨緊,雪濃睫毛輕動,汪着水眸看他,就差一點就能越過雷池,感受他有多疼愛自己,她有點怕,卻又有點說不出的念想。

沈宴秋深吸一口氣,挪開身,下去入了盥室。

等到再出來,就見雪濃側着身坐在床裏,眼眶紅紅。

沈宴秋近前,笑道,“怎麽了?誰又惹殊玉惱成這樣?”

雪濃只不作聲。

沈宴秋唉了聲,伸臂攬到她肩上,想讓她躺下來睡覺。

雪濃伸着細嫩手指把他的手臂推走,緊咬着唇,半晌說,“如今我也大了,二哥哥既然要避嫌,就避的徹底些,我們兄妹以後也不要來往的好,也沒人稀罕。”

說着就落淚,氣的那纖細身子都在顫。

沈宴秋微抿唇,想笑,又怕她哭的更厲害,只得做沉思狀,未幾道,“殊玉這是在惱哥哥了。”

雪濃啞聲道,“我不敢惱二哥哥,還請二哥哥離開我房裏,我要睡了。”

沈宴秋幹脆睡下來,枕着她的枕頭,說,“哥哥也不敢走,只怕一走,殊玉的眼淚要淹死哥哥。”

雪濃氣歸氣,又恨他說死,扭過臉就流着眼淚沖他道,“誰就哭了!你太小看我了!”

沈宴秋便沒了逗她的心,連道着好,把人往懷裏抱,在她耳邊呢喃,“我怕你痛,你卻為此惱我,沒心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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