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醉月浮感知到禁制被觸動, 匆匆趕來。
就看到幾個捂着眼睛哀嚎的流浪漢,大量的鮮血從他們的指縫間湧出。
那不是他的禁制造成的,也就是說是阿棠弄出來的。
醉月浮看向巷子最裏面, 霜棠握着石頭,朝其中一個彎腰的流浪漢的喉嚨狠狠捅去。
凡人的體質可遠遠不如醉月浮,脆弱的喉嚨立刻被磨尖的石頭割開,霜棠用手狠狠一攪,那個流浪漢不多時就斷了呼吸。
他濺了滿身的血,那張髒兮兮的小臉上也沾滿粘稠的鮮血,緩緩滴落, 幾乎将那雙粉色的眼眸都給映紅。
像是一頭兇狠的狼崽子,殺性畢露,不将敵人的喉管咬斷誓不罷休。
剩下的流浪漢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脅, 也顧不上眼睛的劇痛, 連滾帶爬摸着瞎想要逃離這裏。
“瘋子, 瘋子!”那個帶頭的流浪漢驚恐無比, 怎麽都想不到他們幾個人居然還弄不過一個六七歲的孩子。
不就是搶你點吃的, 你至于嗎!
為了一口吃的不要命了, 怎麽會有這種瘋子!!!
霜棠追到那個領頭的流浪漢身後,石頭尖端直接沒入後心。
他力氣不夠,沒能完全刺進去, 就又想要補上一下。
“啊啊啊啊!”領頭的流浪漢慘叫聲凄厲無比, 他被身上的劇痛、眼前的黑暗以及身後的瘋子吓得腿徹底軟了,像是蛆蟲一樣在地上蠕動,四肢并用卻怎麽都爬不起來。
“對不起, 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我再也不敢!求求你不要殺我,求求你!我不想死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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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漢哭得鼻涕亂飛,眼眶裏面血不停地淌,甚至還在給霜棠磕頭,看上去好不可憐。
霜棠神情未變,沒有因為對方的求饒産生任何的猶豫,擡手就要重新刺下去,對方癱軟的姿勢剛好方便了他動手。
然而突然一道金色的光芒禁锢住了他的手腕,讓他動彈不得。
霜棠立刻擡頭,看到了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他身邊的醉月浮。
對方換去了那身沾滿鮮血的紅衣,換上了白金色的長衫,一頭墨發也用白玉簪挽起,腰封上挂着玉佩,看上去清雅俊逸,像極了畫中的翩翩如玉公子。
醉月浮特意換得這一身,這是他當年遇到阿棠的時候穿得那一身。
但霜棠顯然沒有去在意這個,他用力掙紮,卻無法動搖那光芒分毫。
凡人與修真者之間,有着無法逾越的天塹。
感受到了威脅的狼崽子嗞出尖牙,那雙本該漂亮無害的粉眸只有戾氣,“你跟他們是一夥的?”
有個還剩下一只眼睛的流浪漢見此立刻朝着醉月浮下跪,“仙長救命啊,救救我們,他是魔頭,是魔頭,他要殺了我們啊!”
“您救救我們,我們不想死!”
其他的流浪漢見此也瞎着眼睛求救,那名瀕臨死亡的領頭的流浪漢更是在地上蠕動着哭求,求醉月浮救他們一命。
霜棠死死盯着醉月浮,沒有去辯解自己為什麽要殺人,只有對自己弱小的痛恨。
如果這個會法術的人要幫他們,那自己沒有任何辦法。
弱小就是原罪。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醉月浮松開了那光芒,然後将立刻要下死手的霜棠手中的石頭奪下,轉而蹲下身将人抱進懷裏。
“有沒有哪裏受傷,讓師尊看看。”醉月浮緊張地檢查起霜棠的身體。
霜棠身體立刻僵住了,感受到一雙溫暖的手摸上自己,思緒都空白了一瞬。
從來沒有人跟他這樣親近過,也不會用這樣溫柔的力道觸碰他,不嫌棄他髒就不錯了,才不會靠近他。
“你認錯人了,我沒有師尊,我也不是什麽阿棠。”回過神來的霜棠推開醉月浮。
注意到自己将血沾到了對方淺色的衣衫上,頓時生出莫名的不自在。
那衣服看起來就很貴,比他的命還要值錢多了。
“你如果不是來救他們的,那就讓開,我要殺了他們。”霜棠又重新撿起那塊石頭。
有流浪漢反應過來,立刻就要向外逃,結果巷口突然出現一道半透明的屏障,阻斷了他們的生路。
“仙、仙長?”那個流浪漢哆哆嗦嗦轉向醉月浮,臉色灰敗。
醉月浮又一次靠近霜棠,想要伸手去摸摸小孩的臉,可是被拍開了。
忍下心中的酸澀,他揚起一個溫柔的笑容,“他們是不是欺負阿棠了?”
霜棠皺眉,“我沒有名字,我不叫阿棠。”
他沒有要回答醉月浮原因的意思。
這是他自己的事情,他可以自己解決,哪怕這個不知道從哪裏出現的人一副關心他的樣子。
他不喜歡将苦難說給旁人聽,換來的憐憫與同情只會讓他惡心。
虛僞。
但是霜棠不說,醉月浮也能猜到。
他曾經遇到阿棠的時候,阿棠就是因為被搶食物而跟別人打架。
側眸看向那幾個恐慌不已的流浪漢,醉月浮指尖亮起靈力的光芒,幾道劍氣斬去了那些人的雙臂,然後将人丢了出去,引來街道上的尖叫聲。
霜棠朝外走去,醉月浮立刻拉住人,“阿棠你要去哪裏?”
霜棠冷淡:“把他們拖回來,殺了。”
“他們沒了手臂,很快就會死去了。”
“那你為什麽不直接殺了他們?”霜棠甩開醉月浮的手,“假惺惺的。”
醉月浮怔在原地。
霜棠匆匆出去,花了好大力氣把那幾個是他好幾倍重的人拖回小巷,然後朝着每個人的喉嚨捅了一下,直到他們徹底死亡,才收回了視線。
自始至終,醉月浮就在一旁愣愣看着。
他從小身居高位,更是天縱奇才,自三歲開始修煉,年僅十八就問鼎仙君之位,所有人對他都是恭恭敬敬,從沒有人敢忤逆他,自然更不會有什麽結仇。
他不會懂,留下一個可能活着的生死仇人對霜棠這樣的人來說意味着什麽。
只要對方有一分的可能性活着,那就有可能反過來害了自己的性命。
殺,一定要殺。
只有把仇人殺完了,把威脅殺完了,才能好好活下去。
曾經那些從霜棠手下跑走,說着絕對不會再來招惹他的人,霜棠也都是一個一個解決掉,斬草除根。
這座城鎮本就不太平,昏官當政,草菅人命,根本不會管那些屍體,所以才會在陰暗處聚集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人。
“你別再跟着我。”霜棠随意抹了把臉上的血,“我不叫阿棠,我也不認識你,你找錯人了。”
明明才六七歲的年紀,看上去卻是老成疏離。
醉月浮本來想着,他出手幫助阿棠,就可以拉近一些跟阿棠之間的距離,但是現在看來,阿棠好像更不喜歡他了。
原來在阿棠心中,自己是一個虛僞的人嗎......
醉月浮望着眼前小小的孩童,瘦弱、傷痕累累、衣衫破爛,眼眶微微紅了起來。
阿棠不記得他也沒關系,那樣也好,讓阿棠忘了那些難過的事情,重新開始。
這一次他将阿棠帶回家,再也不會離開阿棠,他會讓阿棠成為世界上最開心的人,阿棠想要什麽都可以。
他蹲下身,與霜棠平視,朝着小孩伸出手,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輕柔一些,“我叫醉月浮,是修真界的仙君,我覺得你天賦很好,你願意當我唯一的弟子嗎,我會照顧你,陪着你,你以後再也不用為了任何事煩憂。”
他滿懷期待地看着小孩,腦中甚至已經想好了,一會兒要先帶阿棠吃好吃的,再買一身新衣服。
幹脆把整條街都買下來吧,送給阿棠,這樣阿棠想要什麽都可以直接拿。
這條街不夠繁華,可以再去其他地方挑選。如果阿棠不喜歡修真界,那就留在人間,弄座城池送給阿棠,反正只要他想,就算是人皇也不敢有任何意見。
“不用了。”
霜棠輕輕的聲音傳來,沉浸在想象中的醉月浮頓時怔住。
“你、你不願意?”
霜棠已經坐在巷角靠着了,他将自己縮起來,腦袋埋在臂彎裏面,是一個休息的樣子。
“不願意,你去找別人吧。”
醉月浮呆滞了許久,心頭蔓開慌亂,“為什麽,當我的弟子不好嗎,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
他突然想到什麽,又慌慌張張追問道:“還是說你覺得我在騙你,我沒有騙你,我真的會一直陪着你照顧你的,不會再讓你一個人的!而且我......”
霜棠緩緩擡起腦袋,那雙粉色的眼睛靜靜望着醉月浮。
熟悉的空洞死寂的神情,讓正在努力陳列跟他回家好處的醉月浮喉嚨一緊,突然說不出話來。
孩童抱着自己的腿,縮在牆角,用緊貼牆壁來給自己一些安全感。
他的聲音很稚嫩,只是說出來的話比許多大人都清醒。
“一直什麽的,我不相信,我也不需要你對我承諾什麽。”
“你對我沒有惡意我看得出來,但是我不想跟你回去。”
“我一個人習慣了,就這樣下去挺好的。”
心口的衣襟因為打架而散開了些,露出裏面青青紫紫的皮膚,以及......一支黑紅色的簪子。
醉月浮瞳孔一縮。
霜棠小心翼翼将簪子藏回心髒附近,不再搭理醉月浮,而是悶頭睡了過去。
那支簪子......
醉月浮一陣恍惚。
阿棠拒絕了他,卻這般珍惜那支上古大魔留下的簪子。
明明沒有記憶了,為什麽......
難道阿棠回溯到這個年紀,就是為了不要再跟他有任何牽扯嗎?
就真的,不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