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在路冬生和許苑娅想着要為宋蘭梅辟謠時，林松島上的家屬大院裏此時也正在讨論着宋蘭梅。
宋蘭梅要上島随軍的事，此刻已經在家屬院中傳了開來。
家屬院中有一棵枝繁葉茂的老松樹，是49年解放林松島後，第一批上島戰士們在院裏種下的。
樹下陰涼，這棵老松樹在夏天時，就成了大院家屬們最愛聚集的地方。
為了方便院裏家屬們在樹下乘涼，家屬院的軍屬服務辦公室還特意在樹下安了幾條石凳子。
此刻，幾個婦女就坐在石凳上，聊着關于宋蘭梅的話題。
“聽說顧雪她婆婆要過來給她坐月子，等她婆婆知道顧雪不能生了，這怎麽都得大鬧一場吧？”說話的人語氣中帶着點看熱鬧的意味。
“宋副團長現在可是連個帶把的兒子都沒，你們說哪家婆婆遇到這事能不鬧啊？”同為女人，有個軍嫂忍不住替顧雪的未來擔憂，“唉，我看這顧雪以後是別想有安穩日子過了。”
劉靜娥聽着身邊軍嫂們的議論，心中忍不住得意了起來。
她從初中和顧雪争到高中，又從高中争到了現在的大院。
她一直都想壓顧雪一頭，可在結婚前都沒辦到，但自從結了婚後，她和顧雪的處境就直接颠了個倒。
3年前，她第一胎就心想事成生了對雙胞胎兒子，而顧雪頭胎生的卻是雙胞胎女兒。
現在，顧雪二胎又是女兒，以後還無法再生育，而她的二胎照樣是個寶貝兒子。
現在在劉靜娥眼中，生了3個女兒的顧雪，已經是個徹徹底底的失敗者。
劉靜娥認為在自己和顧雪的這場人生競賽中，自己已經獲得了最終的壓倒性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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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認為勝利者的劉靜娥，懷裏抱着她剛滿月沒多久的兒子，臉上帶着溫婉的笑：
“她婆婆就算鬧也沒用啊。這生兒生女都是命。顧雪這命裏就是和兒子沒緣分，強求不來。”
劉靜娥說罷，恍若無意地擡手摸了摸自己懷中抱着的寶貝兒子，低垂的眼眸中盡是驕傲。
劉靜娥的婆婆江安丹此刻也在老松樹下面。
對于劉靜娥這個兒媳婦的話，江安丹很是贊同。
她毫不掩飾自己的得意，下巴擡得高高的：
“要說還是我家兒媳婦命好。這連生3個兒子的福氣，可真不是誰都有！我認識宋蘭梅，你們就瞧着吧，等宋蘭梅過來後，她肯定會逼着她兒子宋洛平和顧雪離婚，咱們這大院可是有好戲看咯！”
江安丹之所以會認識宋蘭梅，是因為兩家以前都在益城紡織廠工作，分到的單位房子還正好是對門。
在江安丹沒跟着兒子來随軍之前，兩家在紡織廠的筒子樓裏當了多年的鄰居。
雖然是鄰居，但江安丹和宋蘭梅的關系卻并不和睦。
究其原因，就是因為江安丹嫉妒宋蘭梅有份屬于自己的正式工作，而她卻只能偶爾從街道辦那裏接點散活賺點小錢。
甚至連江安丹的老公江大頭，工資都不如宋蘭梅高，畢竟江大頭在紡織廠裏只是個庫房搬運工，純賣勞力的他每月工資只有28元。
而宋蘭梅這個紡織女工每月工資卻是53元，簡直就快是江大頭的兩倍。
因着這工資差別，江安丹和江大頭這對夫妻都對宋蘭梅眼紅的不行，沒少在背後拿宋蘭梅離異的事情說嘴。
但就算這樣，也無法緩解江安丹他們夫妻，特別是江安丹對宋蘭梅的嫉妒之情。
所以，對于顧雪兩胎都是女兒這件事，江安丹是幸災樂禍極了，覺得宋蘭梅就是個倒黴鬼，同時又在心中感謝老天爺對他們江家的厚待，給他們江家送來了3個寶貝孫子。
也就是宋蘭梅此刻還不知道小說女主劉靜娥和她婆婆江安丹的想法，不然她絕對得送她們兩個一人各一個白眼。
不就是生了3個男娃嗎，至于這麽得意？
睜開眼睛看看，現在不是封建舊社會1870年，已經是新社會1970年了。
婦女是半邊天，亦能頂半邊天！
老松樹下關于宋蘭梅和顧雪這對婆媳的八卦還在繼續着。
劉靜娥和江安丹都覺得難得有機會能踩上顧雪和宋蘭梅一腳，應該好好抓住這個機會才是。
婆媳兩人對于宋家的話題都表現出了高昂的熱情，一唱一和，說得不亦樂乎。
“江嬸子，快別說了，宋意和宋悅她們小姐妹倆過來了，別讓小孩聽到這些大人的事。”
顧雪和宋洛平的雙胞胎女兒分別叫宋意和宋悅，兩個小孩今年虛歲4歲，活潑好動得很，整天在大院裏跟着一群小夥伴瘋跑瘋玩。
注意到宋意和宋悅從遠處跑過來，剛才還在八卦宋家的絕大多數軍嫂都安靜了下來。
顧雪不能再懷孕這件事，對宋家而言，終究是個沉重的話題。
她們在背後說人，其實已經不太道德了。
如果再把這件事捅到兩個小孩面前，那可真就是壞到骨子裏去了。
她們愛八卦是真，但也沒惡毒到那個份上。
其他軍嫂沉默下來，江安丹卻沒打算就這麽結束話題。
在宋意和宋悅跑過老松樹下時，江安丹出聲喊住小姐妹倆：“宋意、宋悅，你們兩個小丫頭別急着走，我有事跟你們說！”
宋意和宋悅本來是打算去玩捉迷藏，聽到江安丹的叫喚，小姐妹倆緊急剎住腳步，停在江安丹不遠處。
宋意比宋悅早出生了1分鐘，作為姐姐的她性格也比宋悅更強勢些。
宋意對江安丹沒什麽好感，她知道江安丹老是在大院裏說她媽媽壞話的事情。
面對江安丹這個讨厭的大人，宋意雙手叉腰，小臉緊繃：“幹嘛？有話快說！”
“嘿，你這小丫頭，你跟大人說話就這個态度？”江安丹不滿地瞪着宋意。
“我跟大人說話不這個态度，但我跟讨厭鬼說話就這個态度！”
宋意的脾氣跟她頭頂的兩根沖天辮一樣沖。
“你到底說不說，不說就別浪費我們時間，我們還要去玩呢，沒時間跟你在這磨蹭！”
宋意說罷，拉起妹妹宋悅的手就要跑。
見宋意一個小屁孩居然如此難打交道，江安丹忍不住在心裏狠狠罵了她幾句，然後又急忙出聲阻止：
“別走，我現在就說！我要說的這件事，可是跟你們姐妹倆都有關！”
一聽說跟自己和妹妹有關，宋意這才停住腳步，轉過身：“什麽事情跟我們有關？你別是在唬我們兩個小孩吧？”
“我唬你們幹嘛？我告訴你們，要不是看在你們姐妹兩個也是我看着長大的份上，我才不稀罕摻和進你們家的事呢。”
宋意聞言，如黑珍珠般澄澈的眼睛瞬間充滿疑惑和迷茫。
“我們家的事？”
“對，你們兩個還不知道你們媽媽顧雪的事吧？”
聽到江安丹提及媽媽顧雪，一直安靜的宋悅忍不住着急出聲：“我媽媽在醫院能有什麽事，她不是已經生完小妹妹了嗎？”
顧雪現在帶着孩子在醫院休養，還沒回大院。
江安丹皮笑肉不笑：“是生完小妹妹了，但是她傷了身體，醫生說她以後都不能生了。”
宋意雖然機靈，但到底只是個四歲小豆丁，不太能聽明白江安丹想要表達什麽意思。
可就算這樣，她也感受到了江安丹話語中充滿着對她媽媽的惡意。
宋意氣得兩只小手都攥成拳頭，小臉漲紅：“我媽媽能不能生關你什麽事！而且我媽媽有我和宋悅，還有醫院裏的小妹妹，所以她就算以後生不出小寶寶也沒關系，我們會一直陪着她！”
“對！沒關系！”宋悅跟着姐姐宋意喊。
“哈哈哈哈哈，你們大家夥瞧瞧，這兩孩子就是傻，居然說生不出孩子沒關系！”
江安丹試圖在其他軍嫂裏尋求共鳴，轉頭朝軍嫂們道，“你們說說，這女人如果不能生孩子，那還算是女人嗎？”
有個年輕軍嫂實在是忍不住江安丹這副刻薄嘴臉了，覺得她真是越說越過分：“江嬸子，當着孩子的面，你瞎胡咧咧些什麽呢？”
“就是，哪能跟孩子說這些事。宋意、宋悅，你們去玩吧，江嬸子她剛才都是在胡說，你們別理她！”
“是啊，去玩吧，我家二牛剛才還說要找你們玩打鬼子游戲呢。”
見除了兒媳婦劉靜娥外，其他軍嫂都一副譴責自己的态度，江安丹頓時覺得自己丢了臉，下不來臺。
她氣呼呼地哼了一聲，大聲說道：“我胡說什麽了，我這也是為她們小姐妹倆好啊！”
“等她們奶奶宋蘭梅上島了，知道顧雪以後沒法再生這件事，鐵定會把她們母女幾個都趕出宋家！畢竟，現在不能生的是顧雪，又不是宋洛平！宋洛平他一個年輕有為的副團長，就算想二婚，那也不愁沒人嫁。倒是顧雪她們母女幾個，以後日子還不知道要怎麽熬呢！”
“既然她們遲早都得面對這個現實，那我現在把這些事情告訴她們兩個，還能讓她們兩個提前有個心理準備，省得到時候一下子打擊太過！我這可真是好心沒好報，反而挨了你們一頓說。”
“你少在這裏裝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看我們家笑話！”宋意直接戳穿江安丹的虛僞。
“宋悅，上，打她的臭嘴巴！”
還沒等江安丹和在場其他軍嫂理解明白宋意後面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啪”，一塊土疙瘩倏地飛進了江安丹微張的嘴巴裏。
江安丹條件反射嚼了嚼，意識到滿嘴土腥味後，才急忙連聲“呸呸呸”。
“宋悅，給我繼續打她的臭嘴！”
“好！”
宋悅小手一甩，“唰唰”又連飛了兩塊土疙瘩過去。
“啪！”
“啪！”
兩塊土疙瘩都精準命中江安丹的嘴巴。
土疙瘩抽嘴，痛倒是不痛，就是侮辱性極強。
江安丹瞬間就氣得滿臉漲紅，恨不能把宋意和宋悅都給生吞了。
“哈哈哈哈哈！讨厭鬼要氣死咯！”
宋意得意洋洋地朝江安丹做了個鬼臉，然後拍了拍妹妹宋悅的肩膀，“小同志，幹得不錯，再接再厲！”
這裏是軍區大院，小孩們受父輩影響很深，崇軍愛軍氛圍濃厚，很愛模仿軍人的言行舉止。
“是，保證完成命令！”宋悅說完，還有模有樣地給宋意這個小“首長”敬了個禮。
兩個小孩的互動實在是看着好玩，在場有軍嫂不由被逗笑出聲。
江安丹卻氣得根本笑不出來。
她大跨步往宋意和宋悅那邊走，很明顯是打算抓住宋意和宋悅教訓一頓。
宋意在大院裏是出了名的小機靈鬼。
她怎麽可能傻傻站在原地等江安丹打過來。
畢竟，她和宋悅兩個小豆丁，加起來還沒江安丹一個人高呢。
真跟江安丹這個大人對上，她們小姐妹倆鐵定要吃虧。
宋意反應很快，一把拽住妹妹宋悅的手，拉着宋悅就往其他地方跑。
宋意邊跑，還邊大聲嚷嚷道：“救命啊，有壞蛋要來抓小孩啦！”
宋悅也用小奶音跟着姐姐大喊：“壞蛋是熊嘎婆，熊嘎婆要來吃小孩了！”
宋悅口中的熊嘎婆，是一個民間故事中的虛構人物。相傳這個熊嘎婆喜歡欺負小孩和吃小孩，所以大人都喜歡拿熊嘎婆來吓唬不聽話的小孩。
這故事本來是在西南地區那邊流傳得比較廣，但自從林松島上來了個西南地區的軍嫂後，這故事也就傳到了林松島上，而且還迅速成了島上家長們治小兒夜哭的一大絕招。
附近其他軍屬聽到宋意和宋悅她們的聲音，都朝小姐妹倆的方向看去，好奇發生了什麽事情，怎麽還扯到了熊嘎婆。
宋意和宋悅這一鬧，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江安丹一時間竟進退兩難。
再追上去，怕把事情鬧大。
她一個大人，追着兩個小孩打，這說出去确實不好聽。
但不追，她心裏又着實窩火。
剛才宋悅可是用土疙瘩扔了她整整三次！
第一次時還把土疙瘩扔進了她嘴巴裏，害得她現在嘴裏還有不少土。
江安丹這麽一猶豫，腳步就慢了下來。
宋意和宋悅兩雙小短腿卻是跑得嗖嗖快。
兩人像是腳下踩了風火輪一樣，沒一會就消失在了江安丹的視線中。
江安丹見想追也追不上了，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罵咧咧地往回走。
回到老松樹下面，江安丹仍然一肚子火。
見其他軍嫂都望着自己，她越發覺得丢了臉面，強行挽尊道：“虧我好心提醒她們一番，結果現在反而鬧得裏外不是人。等宋蘭梅上島，我看這兩個野丫頭還有什麽好果子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