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宋洛平不知道宋三水這話是問給老柴和苗大花他們聽的。
針對宋三水的問題, 他思考了下，開口回宋三水這個小姨夫道：“如果現在轉業的話，那确實是可以去國營大廠裏當保衛科的科長。不過, 我目前還沒想過轉業的問題, 所以暫時也就不需要考慮這些事情。”
宋洛平對自己的軍旅生活充滿熱愛，如果不是到萬不得已的情況, 他實在舍不得卸下身上那一身戎裝。畢竟，這裏有他一切的驕傲, 也見證着他所有的驕傲。
宋三水注意力只放在了宋洛平前面的話，至于後面的話, 他直接選擇性無視。
“副團長轉業就能被安排當保衛科科長是吧？哈哈哈哈，那可真不錯！”
望着宋三水在電話機旁那笑得合不攏嘴的模樣, 老柴這個會計和苗大花這個婦女主任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大家合夥搭班子都這麽多年了，誰還不知道誰啊。
宋三水這擺明就是在跟他們炫耀。
可恨的是, 他們還真被他給炫到了！
如果不是考慮到占線太久會影響到其他人的通話, 宋三水是真的舍不得那麽快就結束和宋洛平的通話。
對于軍旅生活, 很多人都充滿着向往和憧憬, 宋三水雖然已年近五十, 但同樣也不例外。
而且, 作為大隊長的他，還想向宋洛平多了解一些關于新兵征選的政策和注意事項。
畢竟，對于這時候的農村娃子而言，當兵是一條很不錯的出路。如果能在部隊裏混出頭了，就算只有宋洛平的一半出息, 那也比在家種地讓人羨慕。
不過, 部隊征兵也不是誰報名了就能上，還需要經過層層考核和篩選。報名者中最終能成功進入部隊的, 也是寥寥無幾，有時候甚至一個村都沒能出一個新兵。
例如去年征兵時，大柳村當時有十多個年輕小夥子報名，結果通通都被篩選了下來，沒一個能走到最後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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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電話裏沒法聊太多，宋洛平便跟宋三水說他會在之後他媽宋蘭梅寄信時，也給宋三水專門寫一封信，到時候他會在信中把他能告訴給宋三水的事情，都盡量告訴給宋三水知道。
宋三水聽到宋洛平這個表态，頓時高興得不行，表示說自己到時候一定會仔細閱讀宋洛平的信，看能不能今年村裏多出一兩個新兵來。
在宋洛平和宋三水聊完以後，宋蘭梅又簡單跟宋三水說了幾句，順便提醒他自己過幾天會寄信和包裹回去，讓他們到時候記得去郵局裏取。
結束和宋蘭梅、宋洛平他們的通話後，宋三水心情好得都吹起了口哨。
會計老柴的辦公桌就在宋三水對面。
宋三水笑臉吟吟地看向他，正打算開口跟他說宋洛平的事情，老柴會計卻絲毫不打算給他嘚瑟的機會，站起身就道：“我突然想起有點事要處理，我先出去一趟。”
見老柴走了，宋三水目光轉向苗大花這個婦女主任。
苗大花也不想聽宋三水炫耀，立刻開口道：“我也突然有點事得去處理下。”
見老柴和苗大花這倆老夥計一個走得比一個快，宋三水的好心情并未受到任何影響。
在宋蘭梅和宋洛平的這通電話打來之前，村裏不少人都在私下議論和嘲笑着他們家，覺得宋蘭梅這是沒把他們家當正經親戚，不然怎麽會随軍前都沒打一聲招呼就走了。
他本來也是這麽認為的，甚至覺得既然宋蘭梅這大姨姐沒把他們當親戚，那他們也沒必要上趕着，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但宋蘭梅和宋洛平剛剛那通電話，以及他們在電話中表現出來的态度，卻讓他心情變得舒暢了許多，心裏爽快得像是背着老伴偷喝了一大口衡水老白幹般。
辦公室裏能炫耀的人都躲出去了，宋三水雙手背在身後，也吹着口哨走出了大隊辦公室。
宋三水此刻心情十分愉悅，但正走到村口處的宋春菊卻是憋了一肚子火。
“宋春菊，你臉擺這麽臭做什麽？照我說呀，宋蘭梅這個當姐姐的，連去随軍都沒告訴你一聲，明擺着就是怕你這鄉下人妹妹粘過去打秋風啊。”于麗晶走在宋春菊旁邊，一臉嘲諷又幸災樂禍。
宋春菊剛才從鎮上供銷社換完東西出來，就遇到了于麗晶。
于是這回村的路上，于麗晶那張刻薄的嘴就沒再合起來過。
宋春菊不耐煩地掃了她一眼，“你說夠了沒？我們姐妹倆的事，用得着你這麽多嘴？”
“我這可真是好心被當作驢肝肺。我好心好意勸你想開點，結果你不領情就算了，還得被你罵一句多嘴。”
于麗晶看向同行的其他幾個村裏婦女。
“你們大家夥幫我評評理，我這難道不是為她好嗎？宋蘭梅要是真把她宋春菊當妹妹了，怎麽可能這麽多年都不回咱們大柳村一趟，人家這不明擺着就是嫌咱們大柳村又土又窮嗎？”
同行的村裏婦女：“……”
她們能評啥理？
宋春菊是大隊長宋三水的媳婦，于麗晶是村裏民兵隊長牛寶山的媳婦。
她們無論站誰那邊，顯然都不免得罪另一家。
再說了，這事跟她們又沒半毛錢關系。
這一路上都是于麗晶嘴巴一直在嘚嘚個不停，她們可沒嘲笑過宋春菊半句。
畢竟，想當大隊長但卻接連兩次都競選失敗的，是于麗晶她男人牛寶山。她們其他人跟大隊長家可沒有什麽競争關系，幹嘛要趟進這渾水？
見自己說完以後，同行幾個婦女都沒人吭聲，于麗晶頓時覺得臉面挂不住了。
她氣呼呼地哼了一聲，陰陽怪氣道：“咱們大隊長在這大柳村可真是牛氣得很，都沒人敢出來幫我說句公道話。”
“于麗晶，你是不是腦子有病！我忍你很久了！我跟我姐的事跟你有半毛錢關系嗎？”宋春菊一臉厭煩，嗓音充滿諷刺，“你這麽愛操心，怎麽不先去把你那偷雞摸狗的兒子給管好了，你真以為我們大家夥不知道村裏之前的雞是怎麽丢的是嗎？”
一聽到宋春菊提起丢雞的事，于麗晶眼裏瞬間閃過心虛，但她還是嘴硬說道：“你少冤枉人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兒子偷雞了？你倒是把他偷雞的證據給我擺出來啊！”
“呵，上次是他跑得快，這才被他僥幸給跑了！我告訴你，他下次要是再敢在村裏偷偷摸摸，最好別被我們抓到，不然我絕對讓我家那口子把他給扭送到鎮上的派出所去！”
見宋春菊神色認真，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模樣，于麗晶忍不住吞咽了下有些發緊的喉嚨，聲音幹巴巴：“我家又不是窮得吃不起雞了，我們自己就養着兩只雞，我兒子哪裏需要去偷別人的雞吃！”
宋春菊冷笑：“那你倒是現在去殺一只雞給你兒子吃啊，我倒要看看你舍不舍得！”
于麗晶頓時說不出話了。
讓她不年不節就殺雞吃肉，那簡直就跟要了她的命差不多。
宋三水估摸着宋春菊應該這時候差不多回村了，于是吹着口哨來到村口處。
見宋春菊和于麗晶她們一幫村裏婦女都堵在村門口，宋三水樂呵呵地開口問道：“怎麽都站這裏不進村去啊？”
宋春菊雖然把于麗晶怼自閉了，但心情并沒有好上多少。
或者說，自從得知宋蘭梅去随軍都沒跟她這個妹妹說一聲後，她的心情就沒再好過。
宋三水知道宋春菊最近這陣子不是很開心，所以這會才特意找到村口來。
宋三水笑着走到宋春菊旁邊，“孩子他娘，剛才大姐和洛平一起打電話過來了，本來是想找你的，但是你恰好就去鎮上了。”
聽到宋蘭梅和宋洛平打電話過來，宋春菊眉頭一擰，正想問下宋蘭梅打電話過來幹什麽，但她一轉頭，就看到于麗晶和其他村裏婦女都一臉八卦地看着自己，顯然也很好奇宋蘭梅的通話內容。
大概是因為夫妻間的默契，和宋三水接到電話時的第一反應一樣，宋春菊也以為宋蘭梅是看到信後，想打電話過來發火。
宋春菊一把拽住宋三水的胳膊，“行了，我知道了，有啥事回家說去。”
宋春菊覺得這陣子已經夠丢臉了，不想再讓于麗晶和村裏其他人看她的笑話。
她已經認定宋蘭梅打電話過來肯定沒什麽好話。
宋春菊想拽着宋三水走，但宋三水卻是站在原地不動。
宋春菊轉頭暗暗瞪了宋三水一眼。
宋三水臉上露出笑，提高說話聲音，說道：“大姐和洛平都拜托我跟你道個歉呢。大姐說洛平媳婦已經順利生了，所以她當時急着去幫洛平媳婦坐月子，就一時忘了讓人來村裏給你捎個口信。等到了島上後，她本來想給你報個平安，但洛平又突然出任務去了，她一個人要照顧洛平媳婦和幾個孩子，一時間忙得不行，竟也把這事給忙忘了。”
宋三水的話，聽得宋春菊有些驚訝。
“我姐她真跟我道歉了？”
宋蘭梅的道歉，着實是讓宋春菊感到出乎意料。
在她們姐妹倆往日的相處中，永遠都是宋春菊向宋蘭梅這個姐姐低頭和服軟。
所以宋春菊以為宋蘭梅收到她寄過去的信後，絕對是得氣個不輕，卻沒想到她竟然反而等來了宋蘭梅的道歉。
宋三水點頭：“她本來想找你親口道歉的，但你不在，她就說她到時候在信裏跟你說。”
宋春菊雖然之前對宋蘭梅生氣得不行，但其實那是她在乎宋蘭梅的表現，不然的話，她也不至于惱怒那麽久。
現在聽到宋蘭梅事出有因，不是故意忘記自己這個妹妹，宋春菊這陣子壓在心裏的怒火，瞬間就像紮破了的氣球似的，慢慢消了下去。
而且想到自己在之前的信裏寫的那些氣話和狠話後，她倏地感到了些不好意思。
她當時正在氣頭上，所以寫的不少話，現在回想起來，着實有些傷人。
宋春菊有些猶豫，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再寫一封信過去。
“對了，孩子他娘，我這有個好消息還沒告訴你呢！”宋三水揚聲朝宋春菊道。
宋春菊極其了解宋三水，一看他這副作态，頓時明白他這是打算炫耀什麽事情給于麗晶她們這些人聽。
宋春菊很配合地開口問道：“什麽事啊，還搞得神神秘秘的，趕緊說，別磨磨唧唧的。”
“哈哈，這事說出來，你絕對聽了也高興。洛平那孩子，今年年初那會，從營長升為副團長了。”
宋春菊也是現在才知道宋洛平已經是副團長這件事，一時間既意外又驚喜。
她從以前就很疼愛宋洛平這個外甥，現在聽到宋洛平升職的消息，更是忍不住替宋洛平感到高興。
宋春菊一臉驕傲，朝在場其他人道：“我就知道洛平這孩子有出息！他以前讀書時成績就不錯，而且力氣也比一般人大很多，像他這樣優秀的人，到了部隊那肯定也是沒問題。”
于麗晶看着宋春菊那一臉得意洋洋的模樣，心裏瞬間憋屈死了。
宋洛平在部隊裏發展的不錯這件事，他們大柳村人盡皆知，畢竟宋蘭梅也算是從他們大柳村走出去的人，而且宋春菊這一家子也還住在大柳村。
于麗晶得知宋蘭梅對宋春菊這個妹妹不告而別時，心裏還覺得宋春菊家以後就少了一門能幫得上忙的得力親戚，結果沒曾想，這事情居然還有反轉。
和于麗晶嫉妒的心情不同，在場其他村裏人倒是覺得這是大好事一件。
畢竟，宋洛平的老家就是他們大柳村。
宋洛平出息有能耐，那他們大柳村也同樣能面上有光。
除了拉不下臉的于麗晶外，在場的其他人都忍不住圍着宋三水和宋春菊打聽起宋洛平和宋蘭梅他們在部隊裏的事情來。
看着現場這熱鬧的氣氛，有人忍不住就小聲提起了宋蘭梅的前夫陳浩東。
“你們說，這隔壁村那邊要是知道宋洛平現在就已經是副團長了，會不會悔得腸子都青了啊？畢竟當初他們可是連孩子都不要，甚至都不許孩子跟着爹那邊姓，說要斷就得徹底斷幹淨。”
“管小柳村那家喪良心的怎麽想呢！反正洛平這孩子現在跟着宋蘭梅姓宋，而宋蘭梅又是咱們村的人，所以洛平算下來就該是咱們大柳村的人，跟那邊啥關系都沒有。”
“他們應該不會看洛平現在有出息了，就又想把孩子認回去吧？”
“不至于吧？我聽小柳村的人說，那遭天譴的東西現在不是在海市一家國營大廠當什麽大領導嗎？他一個大領導，又不是和那小三沒兒子，哪裏會稀罕前妻生的孩子啊。再說了，就算那陳世美想認，那個小三肯定也不答應啊，她怎麽可能願意多個不是自己生的兒子來搶她孩子的家産。”
“你們說話倒是注意小點聲呀，宋春菊可是最讨厭別人在她面前提起那白眼狼和那小三，你們要是被她聽到了，當心她直接讓你們沒臉。”
注意到宋春菊望向自己這邊的眼神确實變得有些不善，剛才還在八卦宋蘭梅前夫家的那幾個人急忙都閉緊了自己的嘴巴，生怕惹得宋春菊找過來。
宋春菊見狀，輕哼了一聲，沒再搭理他們，轉過頭繼續聽宋三水講他剛才在電話裏和宋洛平、宋蘭梅他們的通話內容。
宋洛平和宋蘭梅都不知道宋洛平當副團長的事，竟在大柳村裏迅速傳了開來，而且還很快就傳到了隔壁的小柳村去。
聽到宋洛平已經在部隊裏當了副團長的消息，宋蘭梅的前公公陳建通當場臉就黑了。
因為他之前收到了陳浩東的信，陳浩東在信中說他的小兒子可能得被安排下鄉來了，畢竟他已經給另外兩個兒子和小女兒都在廠裏安排了工作，如果連小兒子都在城裏有工作的話，那他們家就太紮眼了，可能會惹來大麻煩。
陳建通一直以來最驕傲的事情就是兒子和孫子都是城裏人，他在村裏最愛跟人炫耀的也就是這件事。
結果現在陳浩東突然告訴他，他的小孫子要下鄉到農村來做農民了？！
陳建通一時間無法接受這件事，感覺這事讓他覺得丢臉。
而就在他為小孫子要下鄉到小柳村這件事感到心煩意亂時，他就聽說了自家當年不要的那個孫子現在竟在部隊裏發展得如魚得水。
難得有機會看陳建通家的笑話，小柳村裏和陳建通有過龃龉的人，自然是在陳建通面前頻繁拿宋洛平當副團這件事刺激他，詢問他有沒有後悔他們家當年不該那麽絕情，不然他現在可就有一個副團長孫子了。
陳建通在外人的面，自然是裝得毫不在意，但是回到家後，卻是心裏隐隐有些後悔。
他另外三個孫子的情況，他自然是清楚的，大孫子和二孫子雖然現在在國營廠子裏工作，但也就只是個普通工人，甚至連坐辦公室的資格都還沒有。
而小孫子指不定過陣子就要下鄉到小柳村來了，自然更是不能和宋洛平相提并論。
陳建通左思右想，最終還是決定悄悄給海市的兒子陳浩東寫一封信，告訴下他關于宋洛平現在的情況。
陳建通甚至在想，如果情況允許的話，那他也不是不能考慮讓宋洛平認祖歸宗。
他絲毫沒有想過宋洛平拒絕的可能性，甚至覺得宋洛平如果知道了這件事，肯定會對他這個爺爺感恩戴德。
宋洛平和宋蘭梅此刻都還不知道陳建通那邊的癡心妄想。
要寫給宋春菊的回信，宋蘭梅在打電話之前就已經寫好了，現在只需要再添加幾句話就可以封進信封裏了。
不過，宋蘭梅還沒打算這麽快就把信寄出去，因為她還想着給宋春菊和宋三水他們家寄些林松島上的海鮮特産，這需要她花時間準備才行。
而且，她還從孫靈芝那裏得知過兩天就是适合趕海的好日子。
她想看看能不能在海邊0元購到一些好東西。
宋蘭梅前世也趕過海，但在林松島上趕海，這還是頭一回。
她很是期待大後天的到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