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承諾
承諾
拾墨餐廳，是當今江城乃至全國範圍內妖怪最多的餐廳。
上至老板經理下至服務員迎賓，用的全都是妖怪。
妖族不似人族千百年來的統治傳統，它們還沒有明确的分劃出政經文軍等各方面，唯有實力強這一點作為它們評判的基準。
白解能夠作為妖族的統領者，幾乎在各個領域上都能占有一席之地。
所以他資金無限，又掌管妖族真正權勢，在是否融入人類社會這一決斷上作主要判斷和執行。
然而适應了人類社會分行而治的簡回舟并不習慣如此陣仗。
他扒着車窗眼巴巴的看着眼前金碧輝煌的建築物，在白解忍不住要上手抓人的時候開口道：“……這麽奢侈真的不會被舉報嗎？”
“？”我被怎麽？
呆滞的狼王和呆滞的人類對視，都在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懵。
白解有點好笑道：“為什麽會被舉報呢？”
簡回舟義正言辭：“官員不得收受賄賂啊，你們妖界不講究這個嘛？”他伸手去開車門的同時還嘴碎道：“不講究的話建議落實一下，拒絕受賄不清哈。”
嘴上說着落實一下拒絕受賄不清的簡回舟像哈士奇一樣颠兒颠兒朝正門跑去。
白解把車鑰匙留給侍者，邁開步子跟在簡回舟身後進了餐廳。
簡回舟還沒有來過拾墨飯店這樣的地方，入目皆是堂皇模樣，漂亮的緊，又融入了妖族獨特的文化，神秘氣息撲面而來。
“簡先生您好，請問您是要直達蒼穹玉，還是選擇走延廊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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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進門就有侍應生探身過來詢問信息。
簡回舟收回目光，像是小孩子外出什麽都不知道卻被抓包的瞬間，悄咪咪的覺得有點尴尬。
他正想回頭看看白解有沒有跟來，右手上傳來柔軟觸感，一只手穿過來，十分自然地牽住了他。
白解道：“不用你們了，我帶他過去。”
成功鎮住了沒見識的簡回舟。
他今天敢牽你明天就敢打你！
第一次見面就牽你手，他怎麽敢的啊？！
二人走出幾步，簡回舟聲音小小的問道：“可以不牽手嗎？”
白解裝聽不見，拉着人接着走。
簡回舟：視死如歸。
“她為什麽知道我姓簡啊？而且為什麽剛一見面就給我安排好了地方？是因為你嗎？”
隔了一會兒，簡回舟終于放棄了牽不牽手這個話題。
白解看他眼睛骨碌碌的轉，一副機靈鬼模樣，微笑着保持了沉默。
簡回舟有些許不解：“可是我們的契約并沒有完全達成吧？我是聽說過結成契約之後，在妖的眼裏就仿佛我身上就寫了你的名字一樣明顯，可我們的契約不是還不完整嗎？你怎麽做到的？”
小男生眼睛裏盛着亮堂的光，連眉毛尖都在質問他。
白解牽着簡回舟朝一道廊口走過去，笑了笑：“真想知道啊？”
簡回舟一副“這不是廢話嗎”的模樣開口：“那不然我問你這麽多幹嘛。”
雖然看起來有些許小暴躁，但是卻無意識的乖乖跟着白解走，完全不擔心對方會對自己做什麽的坦誠模樣。
看簡回舟再次等的有些許不耐煩了起來，狼王這才慢悠悠開了口：“剛結婚的時候，婚姻所給了你一個戒指，還記得嗎？”
“……那個比我大拇指還粗兩圈兒的狼頭戒指？”簡回舟說着就從口袋裏掏了出來，像是順手拿了一個玩意兒一樣把玩。
“嗯。”白解牽着他的手忽然擡高，直直迎上簡回舟探究的目光，二人幾乎是瞬間就糾纏在了一起，白解寬大的身影直接将簡回舟籠罩。
他緩緩道：“那個戒指是狼王的信物，是一代代狼王傳下來的寶貝，有代表狼族最高權利的陣法，見戒指即面見狼王。天下人都知道，現在是狼王在打理妖族。”
也就是說，白解給了他等同于他的力量和權利。
白解的目光太過熾熱而直白，看的簡回舟心虛。他僵硬着點點頭，眼神不自覺飄去遠方含糊道：“這壁畫不錯哈……”。
狼王用眼神屏退了想要湊過來的下屬，牽着簡回舟重新走了起來，邊走邊解說着：“拾墨飯店的橫裝采用了數千年前的舊妖，神文化。”
“這條長廊的弧度和走法，與當時的神族栖息地有異曲同工之妙。神與神之間的宮宇廟堂是由一架一架的延廊彎連接，像仙子的絹帕一樣纖細而單薄，又像神鳥的羽毛輕飄飄落在雲端，總有人不敢從那上面走。”
莫名其妙被喂了一嘴幾千年前的舊知識，簡回舟有點不懂這個走向，但還是好奇開口：“古時是真的有神仙的嗎？”
白解點頭：“是有的。”
說着，這條略有蜿蜒的走廊仿佛到了盡頭，前端剩下一片白茫，像□□冰落了滿地仙塵一樣。
“天道造世，混沌誕生之始，生靈僅三脈——妖靈一脈，神人一脈，魔靈一脈。神人與魔靈互沖，彼此試探。天道降令不許他們擾亂氣運，卻也沒能勸阻神族動兵讨伐，天道盛怒，衰減了神族的氣運，使得他們節節敗落，進而拉攏妖族。”
白解話語一頓，似是透過眼前缥缈白霧望向了過去的人。
“妖族的首領知域神君不忍世道大亂，人族流落，妖族惶恐，親自出手制止了神魔兩族的對抗，最終導致了神君的隕落。”
“自那之後，天道便收手了。”
白解又将目光投到眼前廣闊仿佛真正仙宮高殿群聚的廊彎上，笑意道：“要試試嗎？神殿的延廊彎。”
簡回舟還沉淪在哪位“神君”自甘獻身阻止大戰爆發的勇氣裏，被白解忽然的轉彎吓了一跳。
恐高少年簡回舟：“……”自閉。jpg
簡回舟看着眼前卷高過膝的似幹冰般的神殿專用美景，只依稀在其中探得彩色娟紗輕晃搖擺。
他想，确實像羽毛點立。
走不了一點兒。
白解看着眼前活潑的少年，雖有遲疑和膽怯，但依舊用兩只手緊緊攥着自己牽他的那只手，遠遠的用鞋尖去夠雲端裏的布紗般廊彎。
簡回舟穿着球鞋，落在延廊彎上總沒有實感，就像虛虛的踩在棉花上一樣任由自己揉搓圓扁。
“延廊彎的下面是什麽？會有能實實在在踩上去的路嗎？”簡回舟依然抱有僥幸。
“什麽都沒有了，延廊彎之下是黎民衆生了。”
“？？！”22世紀了你跟我講究黎民衆生？
正當簡回舟打算變着法子吐槽一下他這句話時，忽然膝彎處受力，緊接着身體棱空——他居然被白解公主抱了起來。
簡回舟幾乎是立刻做出反應，把腦袋埋在了白解的肩窩裏。
白解以為的：男高中生羞澀。jpg
實際上的簡回舟：不用在乎我，我只是一只鹌鹑。安詳。jpg
為什麽要抱起來啊？為什麽啊？！
簡回舟不理解。
他憤恨的想，第一次見面就牽手公主抱，狼王可真是個随便的男人！
簡回舟被白解直接抱進了蒼穹玉。
也萬幸拾墨飯店的私密性好，除了始作俑者沒人見到簡回舟的羞澀模樣。
進了蒼穹玉白解就把人放下了，本以為簡回舟只是羞澀，卻不想男生似是有點兒生氣，故意側過臉不再看他。
倒是不像千百年前故意往他身上賴的厚臉皮樣子了。
簡回舟還在暗自懊惱着，自己堂堂182.7CM的男高中生，走路居然還要人抱！
真是折煞了小人的臉皮吶。
“抱歉舟舟，是我不好，下次我一定提前和你商量。”白解蹲下身子，溫言軟語哄人。
簡回舟：更羞恥了。
對方不回話，白解就一直道歉。
“舟舟，我下次不這樣了好不好。你想怎麽懲罰回來？我都配合。”
倒顯得簡回舟蠻不講理。
簡回舟裝作憤懑道：“不用。你……你把你犯的錯誤記好了，時刻反省告誡自己不許對簡回舟動手動腳！”
假借懲罰提出實際目的的簡回舟：我簡直就是天才！
他看着白解，等着對方答應。
白解唇角彎起，有種坦坦蕩蕩的壞意：“好的，我會時時刻刻反省自己的錯誤，告誡自己不許再犯同樣的錯誤。但舟舟，什麽範疇內叫動手動腳呢？也許擁抱，親吻不算？”
簡回舟：“……”
簡回舟氣的簡直要倒仰。
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噠噠噠打字，然後把屏幕轉過來幾乎要怼在白解臉上。
“你自己看！”
白解十分聽話，垂下眸子去看簡回舟搜出來的釋義：“手腳亂動或男女間挑逗，戲弄一類的舉動。”
他音調偏低沉，放慢速度幾乎字字句句把那句話念了出來，在“挑逗”和“戲弄”兩個詞上還放了重音。
簡回舟莫名覺得熱。
對方念完後，擡起眼來看簡回舟：“可是舟舟，我們結婚了。這兩個詞放在我們身上叫恩愛。”
簡回舟：卒。
偏偏對方語氣平淡又認真，絲毫沒有油膩的感覺。
簡回舟覺得自己徹底敗了。
他正羞惱着想怎麽面對這個人，白解站起了身。
簡回舟沒理，隔了一會兒，身後細碎的動靜終于驚擾到了他身上。
白解拿着一條鏈子正要往簡回舟脖頸上戴，上面穿着那個龐大但實在牛逼的狼頭戒指。
“當了狼王的伴侶，以後只管順心和平安。”
鏈子是金屬制的，乍一觸碰到脖頸如此敏感脆弱的地方，冰的簡回舟應激地躲了躲，被白解捏着脖子定了下來。
簡回舟：當時我一下就定住了生怕他一個不順心咔吧給我脖子擰斷了。
白解十分順手的摸了摸簡回舟的頭，道：“舟舟，跟我回家吧。”
“？”簡回舟疑惑。
“回家？”
白解想了想，用十分簡單的語言描述了一個神秘的地方：“妖的故土，之後有機會帶你回去。”
聽起來就很吸引人的樣子。
在簡回舟想要開口時，有人敲門。
十數個侍應生流水般湧進來，順着十分寬大的桌子邊繞了一周後離開，留下一桌子菜品。
剛進門時只顧着羞惱，簡回舟此時才有了心去打量拾墨餐廳內部的裝飾。
窗戶較一般餐廳的要大很多，也擴大了太陽光鑽進來的角度，使得整個房間分外明亮，照的屋內各色綠植都更加有生命力般綠意盎然，生機勃勃。
“這麽多菜，吃得完嗎？”簡回舟有點呆。
分明只有兩個人，卻上了近二十道菜，雖然份量不是很大，但也不是兩個人随随便便就能吃完的。簡回舟腦袋裏“不能浪費”四個字如同警報一樣兜來轉去。
白解在他身邊坐下，聞言平淡道：“不用擔心，剩下的飯菜我可以解決。”
簡回舟：“？”
顯然白解沒有get他的疑惑，拿了筷子去挑桌上的菜品：“如果這裏的菜不合你的胃口，就告訴他們你的口味。”
香軟瘦嫩的一塊兒肉落在自己碗裏，簡回舟握着筷子戳了戳，猶豫良久才鼓起勇氣開口道：“白解，我有事情想和你商量。”
說完他想了想，補充道：“關于我們……之後的一些事情。”
他仔細的觀察着白解的神情，做好一級防禦戰鬥準備。
對方面色不變，等着簡回舟開口講條件。
“只要不離婚，你有什麽要求盡管提。”
模樣大方的仿佛簡回舟要買個島都會立馬答應。
簡回舟立刻把自己琢磨了許久的問題抛了出來。
“以前我都是跟我爸媽住的，以後呢？”
“你跟我住。”白解義正言辭：“簡回舟，我們結婚了。結婚了意味着什麽？意味着如果我們不睡一個被窩會被認為是感情不和。”
感情不和……
不和……
和……
簡回舟：感覺自己被譴責了是怎麽回事？
終究是躲不過已婚身份甜蜜的酷刑嗎？
拽哥倔強落淚。
白解道：“你已經提出了一個要求了，那接下來我提一個。”
簡回舟沒料到對方還有這一回合，屏住氣生怕對方讓他生崽。
對方盯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認認真真道：“以後，你的任何花銷都從我的賬下走。”
“不許花別人的錢。”
這是什麽癖好？霸道狼王愛上我之刷我的卡任你橫行A市？
不拿的便宜白不拿，簡回舟拿出那張領證時候給他的黑卡，問道：“行啊，密碼是多少啊？這裏面有多少錢？”
白解看着那張卡就像看張廢紙一樣，随意道：“人類社會內無限使用，沒有上限。”他頓了一下，補充道：“這是我的工資卡，沒密碼，随便用。”
“……”
壕橫，壕無人性。
簡回舟感覺自己的氣都舒了，默默收起這份壕橫的愛。
飯桌上再次安靜了下來，簡回舟一分鐘裏想了一百種開口方式。
“……我想問一下你對于，呃……小孩兒的看法。”
白解看着男生右手不自覺去摸鼻尖的動作，還有忽然羞澀而泛紅的耳尖，覺得好笑。
分明就是個小孩兒。
“你先講講你的看法吧。”白解放下筷子，兩人間的氣氛瞬間嚴肅起來，像是被放在了談判桌上一樣。
簡回舟悄悄咽口水，擔心對方一怒之下捏死自己。
他掙紮幾秒，最終決定依舊為自己争取利益：“我還小，而且還在上學啊，小孩子的事兒能不能晚一些再說啊。”
白解認可的點點頭，卻不肯白白讓步：“妖急于讓人類為他們生下子嗣是擔心人類離開，我失去了這個條件，你要用什麽來擔保你不會離開我，會一直在我身邊？”
簡回舟感覺腦子都氣懵了，張口就來。
“你怎麽能說出這種話的啊？你是不是不把我當哥們兒啊？我是能幹出那種事兒的人嗎？”
這次輪到白解凝噎了。
Familys who know啊，我老婆說我不把他當哥們兒。
你別太直男謝謝。
狼王落淚。jpg
白解看他的目光遲鈍一下，最後長嘆了口氣，像是一場坦白。
“簡回舟，我的确沒有辦法把你怎麽樣，因為選擇你的人是我，而容易被抛棄的人也是我。如果某一天你執意要離開我，我是沒有任何辦法的。”
白解凝視着他，眼眸中是濃濃的，仿佛要擁擠到淌出來的綿綿情意。
“如果你選擇離開我，我就再也不要你了。”
一句本應該帶着威脅的話語落到簡回舟耳畔，卻仿佛是在求饒。
簡回舟停頓片刻，略帶着遲疑般發問：“你是在撒嬌嗎？”
白解皺起了眉，嘴唇張張合合幾次也沒能發出一個音節來，最後認命一般拿起筷子給簡回舟夾菜：“吃飯吧。”
簡回舟想達成的“生育計劃延後”已經達成，剩下的已經不重要了。
他拿起筷子扒拉飯菜，在飯桌上閑聊的習慣讓他下意識找了話題：“我之前聽說，妖是會法術的，真的嗎？”
“真的。”白解想了想，補充道：“現在年紀較小的妖大多不會了，而且在人類社會是不允許随意使用法術的，除非你有編制。”
往嘴裏進貨的簡回舟：O。O
他懷疑他聽錯了，重複道：“編制？”
“你們妖也逃不過考編的命運啊？”
“是這樣。就像妖族看中能力的強大，你們人看中的則是知識量，其實你們的義務教育和我們的修煉幾乎是一個道理。都是用來支撐自己的一種力量。”
“……”簡回舟意味深長地點點頭，又問道：“那我能學法術嗎？”
“好奇？”
“嗯。”
可惜妖族有規定法術不得外洩給人類，因為妖歸管理局管，他們不可以随意使用法術。但人類社會的律法明顯還沒有完整到這個地步。所以白解出臺了妖不能教人類修行這一條。
他看着簡回舟亮晶晶的眼睛，答應的毫無心理負擔：“好，那我改天教你。”
簡回舟和別人又怎麽能一樣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