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回憶
回憶
“在很久很久之前的一個秋天裏……”
在很久很久之前的一個秋天裏,還很年幼的胡談循第一次見到了藍崇棠。
那時還在明朝時期,胡談循在山上住的無聊,找了機會下山,變成小狐貍混進了集市裏湊熱鬧。
可惜她命不好,第一次下山就遇到了壞心眼的人說要宰了她剝她的皮去賣。
那人真真是壞透了的,他難道不知道一身好看的皮毛對一個尚年少愛美的雌狐貍來說有多麽重要嗎?
她并不慌張,只等着離開別人視線就脫身,但也許她的這身皮毛确實是好看的緊,她剛進了籠子裏就有人要買了。
那是一個穿着華貴的少年,身上的錦帛看起來就與周圍人十分不相似。
他拿着一柄扇子,見胡談循探頭看他,還用扇尖點了點這只頑皮狐貍的鼻尖。
他問:“這只小狐貍要怎麽賣呀?”
抓她的人聲音熱情,絲毫不像一開始抓她時候的那種閻王語調。
“您看您是要狐皮還是活的呢?要狐皮的話我幫您剝,這麽好的狐皮可只要四貫錢吶。”
“當然要活的啊,這麽好看的小姑娘。”
“啊,好嘞。活的要五貫錢,少爺。”
“好啊,阿福給錢。”
于是就這樣,胡談循被一個面容姣好的男生買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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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頭自己下山躲着點兒人,別動不動就往人跟前湊。”藍崇棠拿着一點喂小孩子的吃食一點點喂給眼前的小狐貍,笑道:“能聽懂吧?明天我放你回山裏,沒事兒別老下山,下次被人抓了割狐皮可就不一定有我來買你了。”
胡談循不服。
就算沒有他插手,她也是一定能自己逃脫的。
于是她吱哇亂叫,表達着自己的不服氣。
她只是只狐貍,自然沒指望這人能聽懂她的意思,只是順着自己高興才吐槽的,不料想這個男子笑了起來,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耳朵尖。
胡談循的耳朵條件反射一樣耳朵抖動幾番,默默的往後挪了挪。
“你還不服上了,能變人嗎?能的話就變人去給我打工,攢夠了五貫錢我再放你走。”
胡談循擡起前爪去撲籠子,最終還是自己打開了籠子。
然後當着藍崇棠的面兒跑了。
這是他們第一次打交道。
第二次是在戰亂,此前還是矜貴少爺的藍崇棠落得個逃亡的境地,家産被一分而散,家中仆役走的走,亡的亡,藍崇棠很快就只身一人了。
他上了山,想躲起來避避風頭,等着戰亂過後再入世。
于是碰到了聽話待在山上不見人的胡談循。
胡談循依舊如當年那樣一身好看的皮毛,整個狐貍在昏沉暗淡的深山裏顯得亮亮的。
倒是故人渾身髒污,看起來過得落魄不已。
胡談循有些驚異于對方的變化,時間在他們眼裏只是一個用來标記時光的計量單位,仿佛只是過了些時日,那個臭屁的人類就變得髒兮兮的了。
胡談循湊上去,好奇的問他:“外面發生什麽了?你怎麽混成這樣啦?”
語氣裏不乏打趣和調侃。
又多修煉了這麽些時日,胡談循的靈力漲得不是一點半點,倒也能分辨出對方是不是妖了。
她輕盈的跳躍到藍崇棠面前,尾巴不自覺的在身後甩,不斷的觸碰着藍崇棠的小腿。
藍崇棠一咬牙,直接把狐貍抱起來拐走了。
胡談循:“???”
之後他們忽然就過上了一屋兩狐三餐四季的生活,不知是太過隐蔽了又或是別的原因,居然也沒有人來打擾。
直到藍崇棠又動了出山的念頭,也勸動了一直對熱鬧有着好奇心的胡談循。
兩人出了山,在世間尋覓了新的身份,開始了新的故事。
藍崇棠有時也想,他們就這麽一起搭伴過日子,能走多久呢?
但答案自然是久的,他們誰都沒有要分離的想法,倒是不約而同的覺得,他們就是該繼續待在一起的。
上一次的藍崇棠是個富家公子,這一次重新開始,他沒了財富的加持,就有些許受罪。
不過好在還有胡談循陪他一起,藍崇棠逐漸被胡談循這幅樂得知天命是樣子感染,漸漸也變得玩心重了起來,甚至因為胡談循道一句愛看樂子,沖動進了戲班子裏。
戲班子裏人還不少,不過沒有哪一個就像藍崇棠這樣有天賦的,登臺第一曲便引動整個京城,成了一曲動京城的名角兒。
胡談循就那麽用着藍崇棠掙來的銀子,二人也全然沒察覺有什麽不對的。
直到有一日,胡談循羞紅着臉跑回了家。
藍崇棠好奇是什麽事惹得她如此模樣。
胡談循支支吾吾卻怎麽也不肯說。
這就讓藍崇棠的興致高漲了起來,左右盤問,不料這小狐貍崽子嘴還真是嚴實,直把藍崇棠逼得說出了不給她用銀子這樣的狠話來,最後胡談循被威逼利誘,藍崇棠又是哄又是騙的才說出了真相。
她變成狐貍出去玩,不小心看到了別人洞房。
她雖已活了上百年,但在妖裏也确實還年幼,實屬沒有見過這陣仗,吓得當即跑回了家,卻被藍崇棠嘲笑了。
雖然他藍崇棠也沒怎麽了解過那檔子事兒,但他可是比胡談循年紀要大一些的,最愛的就是在胡談循面前裝懂。
于是他左扯幾句右說幾分,左右是個囫囵,騙得胡談循團團轉。
然後胡談循問他,會和別人成婚嗎?
藍崇棠第一次在胡談循面前沒了話,凝噎片刻,想說什麽卻又什麽都沒說。
時間一直延續到那段昏暗的歷史中,藍崇棠憑借着以前在戲班子裏的經驗,成功混進了梨園裏,當起了戲子。
他并沒有人類對于職業的那副看法,他只是覺得這份工作有趣,還可以賺錢,那便是極好的。
但世道不太平,就連胡談循也很少胡亂往外跑了。
那時候的藍崇棠已經認清了自己對胡談循的愛意,在曾經平淡安穩的日子裏擺了酒席,邀了些朋友見證,是拜了天地的關系。
不僅如此,他哄騙着胡談循陪他拜過天地,又找借口與她結了對妖族才會有用的契約,徹底把當年在街上一眼相中的漂亮皮毛小狐貍娶回了窩。
某一日,胡談循忽然和他講,她加入了組織,想救國。
藍崇棠一怔。
以前只會留下他身邊搗亂的小狐貍在這一刻有了成熟的樣子。
許是見過了太多的鮮血與淋漓,胡談循不再似以前那樣子樂天了,反倒變得事事憂愁起來。
故事的灰白與轉折,到來在一個雨天。
那只是平白無奇的一個雨天,胡談循撐着油紙傘送藍崇棠到梨園後就離開了。
因為那天她有一個任務,所以她早早回了家。
她走的匆忙,沒有看到身後藍崇棠對着她匆匆離去的背影,和着雨聲沉默。
事情已經變得遠去,在胡談循的記憶裏留下了“過去”的影子。她只覺得那天的一切都是那麽的慌亂又匆忙,只好像一切都握不住那樣,帶給她深深地無力感。
先是任務目标的消失,使得上級不得不中斷了這次任務。勢在必得的胡談循在離開時,還是有些悻悻的。
到了近晌午時,那纏纏綿綿的雨才算是落了個完。空氣濕潤得很,連帶着胡談循的皮膚也有點涼涼的感覺。
她又想,今天要吃點兒什麽呢?她好早點做準備等藍崇棠回家做飯。
吃面吧,天氣這樣沉,入了夜更是透着寒。這時候吃上一碗熱乎乎的面就舒服多啦。
她這麽想着,也就這麽做了。她饒了路,想去找藍崇棠告訴他今天晚上吃面,老規矩就是她和面,藍崇棠回家掌廚。
可天不遂人願,她高高興興的朝着梨園的方向去,想找藍崇棠,心中還不斷想着藍崇棠會在幹嘛,忽然聽到有人大喊了一句:“梨園着火了!”
緊接着,在她的記憶裏就是一場大到足以毀滅一切的火,從梨園的籬笆外,一直燃燒到街道對面的糕點鋪子,藍崇棠最是喜歡拿那家的點心哄她開心了。
熾熱的火蛇舔食着她的皮膚,灼烤着她。
她聽到了叫喊聲,求救聲,明明身在火場,她的心卻無比冰涼。
她的愛人,藍崇棠,還在火場裏,不知生死。
那是她第一次違背狼王定下的規矩,擅自動了靈力闖進了那片将要變成廢墟的舊梨園裏。
藍崇棠穿着戲服躺在梨園戲臺中央,身下全是赤紅的血跡,看樣子受了重傷,靠着靈力緩解他瀕危的狀況。
之後的記憶她已然不太清晰了,只是冒着火救了人回家。她曾經引以為傲的皮毛也被燒的不那麽好看了,這裏一片疤痕,哪裏一片傷的,很不好看。
她好想和藍崇棠訴苦啊,自己那麽好看的皮毛現在被燒的醜兮兮的,而且藍崇棠沉睡着,她做的飯馬上就要毒死她自己了。天氣越來越冷,組織哪裏的任務也一個接一個,越來越忙了起來。
但藍崇棠卻一直沒有醒來。
胡談循每天柔着嗓音給他講故事,唱他愛唱的曲兒,想在他某一天醒來時,一睜眼就能看到她。
可偏偏她某一天外出再歸,藍崇棠就已經不見了。
胡談循不是沒有試圖找過他,只是時代大亂,要找一個人談何容易。她本就不勤于修煉,修為不深,又碰上那時正到了這個時代關鍵的翻身時刻,胡談循豈能輕易說放棄。
不知是時間的流逝把這些污穢沖刷洗淨了,還是過分痛苦而故意忽略。
只是她不太會想起那件事,那場火距離她的生活已經遠去。一同不會想起的還有那場火災多年後,她與藍崇棠再次相遇。
那時已經建國,藍崇棠已經成了熾熱的大歌星,開始給很多人唱歌聽,憑借着他那副獨特的,會唱戲的咽喉迅速走紅。
那個時候,即使胡談循站在他面前對他說一句,我是你的老婆。
他也只會笑着送上一句,謝謝你的喜歡。
夜半夢回,胡談循總是想,那場火就像一只會消除歲月痕跡的筆,從她的生命裏帶走了藍崇棠,也送走了曾經的胡談循。
她不是沒有試過與藍崇棠再次相認。
可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藍崇棠不認識她了。
他看着胡談循,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那樣的眼神,胡談循一秒都不敢多看。
她一如既往地選擇了流浪,再選擇一個地方定下來。
于是她來到了久安小區,在這裏遇到了不少同樣為妖的鄰居。
她開啓了她新的故事,只是這一次,沒有了藍崇棠的陪伴。
明明他們誰都沒有想着要分離,卻還是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