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蘇醒
蘇醒
簡回舟醒來的時候,是個好晴天。
病房的天花板幹淨潔白,整個房間盛滿了光,除卻被窩外甚是溫暖的眼光落在他眼睑上,輕輕叫醒了他。
然而在他昏迷後醒來的第一眼,見到的卻不是白解。
他的目光兜兜轉轉,落在了窗邊那抹高挑的紅色身影上。
傅識欽赤紅色的長發随意紮起,從後腦一直延伸到後腰處。
随着簡回舟的視線轉移,傅識欽也轉過身來。
“醒了。”他幾步走近,替簡回舟調整了床板的覺角度,讓他坐了起來。
“白解呢”
“去幫白風然和鹿同辭療傷了。”傅識欽擰開床頭放着的水杯,端在簡回舟面前。
“白解給你留的藥,說你醒了以後必須喝了。”
傅識欽抱臂,盯着簡回舟看。
大有一副“你不乖乖喝了我就動手灌你”的架勢。
但是有點使不上力的簡回舟: “……”
剛好門口傳來動靜,兩人同時轉移開視線。
唐貍白蹑手蹑腳進來,正對上簡回舟疑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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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舟你醒了啊。”他面露驚喜,幾步來到床邊摸了摸他的額頭——沒發燒,傷口沒發炎。
“你可算是醒了,你都睡了好幾天了。這幾個人裏面,除了安玥淼就你最晚了。”
他給簡回舟倒了杯水,喂到了嘴邊。
旁邊的傅識欽開始咳嗽。
“焦誠森每天去看安玥淼,等着人醒,他和宋知意這幾天還在康複期,受了些皮外傷,好的最快。”
簡回舟喝了幾口就歪過腦袋,唐貍白自然的把杯子放下,繼續道: “你和白風然傷的重些,好好靜養一段時日肯定能痊愈,小鹿比你們兩個稍微好一點點,但是也得養一段時間。”
“現在你就好好養傷,老板說你再過幾天就要開學,讓我問問你需不需要延續一下假期”
簡回舟沒直接回應他言語裏的打趣,垂着眸子半晌,忽然問: “花折呢他怎麽樣”
混戰裏,花折替他擋下了致命一擊,才能夠讓他一直殘存到白解他們來救人。
唐貍白不說話了,連帶着本就沉默的傅識欽也孤寂幾分。
“他……他不在了嗎”
和花折的相遇短暫且奇妙,這個人如此奇怪莽撞,身上卻帶着一種不符合他的熱忱和衷心。
簡回舟莫名覺得眼睛幹澀,默默閉上了眼。
白解收到了簡回舟醒來的消息,趕回來的很快。
傍晚,窗戶外還挂着最後一抹火燒雲的時候,白解推開了病房門。
簡回舟應聲擡頭,目光和白解沉沉對上。
這是他們自那次冷戰後,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坐下來慢慢聊。
陪床的二人很有眼力見的離開了。
白解在床邊坐下,伸手給簡回舟拉了拉被角。
十分娴熟的動作,簡回舟卻心中憤懑。
“你還是不打算和我說話嗎”
簡回舟氣的腦殼熱,心裏尖叫撒潑恨不得立馬處決他。
“寶寶。”
簡回舟:嗯……
白解不知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毛茸茸黑發裏冒出兩只白軟棉厚的耳朵來,一臉誠懇: “這次原諒我吧,你好好休息,再過幾天就開學了。”
簡回舟忽然覺得疲乏,緩緩閉上了眼。
雖然對方求饒的方式十分不要臉,但此刻他無暇挑剔更多,露出了頹唐的神色。
“花折因為我死了……雖然唐哥說,流浪殿的人早晚會重新回來,但我還是好難受。”
白解會意的把簡回舟攬到懷裏安撫。
“我是不是有點太不自量力了我根本就救不了別人,還帶着其他人和我一起涉險……我們很可能死在那裏的。”
“簡回舟,你做是的正确的事。你找了實力強勁的白風然和聰敏的鹿同辭一起去營救人質,但凡你們晚一些她都有可能喪命。你很勇敢,敢帶着人去營救。”
“如果那裏沒有那個詭異的陣法,你們能夠全身而退的。你們甚至看穿了他們的障眼法,帶回了完整的安玥淼。”
白解的手扣着簡回舟的後腦,道: “但是簡回舟,這些事情有專門的人來做。如果只是因為你和我起了沖突,我不希望你就這麽以身涉險。”
——
安玥淼營救計劃就這麽結束了。
白解以一己之力破了陣,剿滅了大部分鴉鳥後,帶着所有人離開了蓬萊大陸。
本來為了躲避危險而選擇住院假裝的焦誠森和安玥淼二人這下是真的住進了醫院,連帶着宋知意和簡回舟也一起。
鹿同辭和白風然傷的也不輕,白解為他們另外安排了地方養傷,簡回舟很久沒有見到他們。
但對于他來說,目前還有更重要棘手的事情需要他解決。
壞消息:住院了。
更壞的消息:假期過去大半了簡回舟作業沒怎麽寫。
有同感的人還有宋知意。
他在病床上邊哭嚎: “小黑你為什麽不會寫字啊你不是英短嘛英國本地貓啊你寫啊為什麽不給我寫英語啊是不喜歡嗎”
…
“數學也行啊,你能看明白f(x)也行啊嗚嗚嗚嗚嗚嗚。”
小黑:沒腦子眼神還不好的人類。
宋知意:卑微。jpg
幸災樂禍的簡回舟猛的驚醒: “我也沒寫完!”
但好在他家養的“寵物”會寫字兒。
還很好說話。
“白解……求求你了幫幫我吧我真的寫不完了QAQ。”
白解不肯。
簡回舟就開始了撒嬌大法,抱着白解的手一頓胡蹭。
“白解…白解,求求你啦幫幫我嘛,我需要你嗚嗚嗚嗚嗚”
男高中生在線賣藝。
白解只堅持了不到八分鐘,就拉着傅識欽和唐貍白一起來幫簡回舟補作業。
白解:不是不幫,是看你給什麽籌碼。
唐貍白哀嚎: “不是吧老板,這玩意兒我高中就沒學明白啊,這麽點兒題從我高中補到舟舟高中是不是有點過分了啊……”
白解正在看英語題,頭也不擡的比了個三。
唐貍白立馬閉嘴,甚至隐隐有了種我可以不會但簡回舟必須會的架勢。
傅識欽:好好好。
“你不讓我們倆約會就是來給你老婆補作業昂。”傅識欽不滿的踩了踩白解坐着的凳子腳。
白解擡起頭,和傅識欽沉默對視。
見傅識欽賊心不死,白解去看唐貍白: “你高中的生物作業有自己寫過嗎”
沒有。
唐貍白心虛的移開目光,偷偷去看真正的幕後答題者——傅識欽。
“沒猜錯的話應該90%都是我寫的。傅識欽,這都是你欠的債,得還。”
簡回舟: “”
白解還特別善意的提醒: “我還給你加了獎金,給你補了老婆本。”
他的臉色像是在說,白嫖的人沒資格談判。
傅識欽:好好好。
唐貍白震驚: “不是啊老板,那會兒我生物作業是你給我寫的昂”
妖族的生長周期長,所以不能按照正常的人類小孩兒的流程走。
前些年的小妖都是長到差不多二十多歲的形後學習控制年歲,在學校一年長一點一年長一點才能顯得不突兀。
唐貍白就是按照這樣的模式長大的。
傅識欽本來和他的路并不一樣,直到他找到了唐貍白後,就無所事事的幫他寫作業。
唐貍白:絕世好妖(顧得顧得。jpg)。
然後唐貍白奮發圖強努力考編,但是忘記告訴傅識欽了。
所以當唐貍白成了白解手底下的員工時,傅識欽還在懵。
他特別不理解: “你怎麽忽然就有工作了!還是跟着白解”
唐貍白也懵: “不可直呼大名啊!再說了那我的工作,是我考來的啊。”
傅識欽十分不滿: “是你上次的那個考試嗎我以為那是你的期末。”
唐貍白: “額……”
他該怎麽跟一個沒讀過書的妖解釋人類的教學機制。
但好在傅識欽不解歸不解,這并不耽誤他追着唐貍白跑。
于是沒過多久,管理所又新增一名員工叫傅識欽。
當初二人沒刷完的題在這一刻重新回到了他們手中。
簡回舟:有點不妙的感覺。
他看着白解點點頭并且十分友好的講述了當初為了給唐貍白補作業,甚至學習了他的字跡。
唐貍白:卒!
唐貍白痛心疾首悄悄去捏傅識欽後背的半袖: “你怎麽不早說啊,還有你怎麽敢讓他給我寫那點兒破作業的啊。”
傅識欽坦蕩蕩: “你寫不完我也寫不完,讓他寫怎麽了”
唐貍白眼睛一下就瞪大了。
什麽話什麽話啊!那可是白解啊你是真敢啊兄弟。
他把腦袋疊在傅識欽的肩膀上,沉默。
唐貍白:有種明天不過了的松弛感。jpg
白解也不計較這些,當務之急是讓他們把簡回舟的作業寫了。
于是醫院病房裏又出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好幾個二十多歲三十歲出頭的男生或坐或躺的賴在病房的每一個角落裏抱着筆啃卷子。
這種瘋瘋癫癫的感覺一直到安玥淼醒來後出現了轉機。
——
在醫院蘇醒的剎那,焦誠森眼中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有種所有記憶都被清空,一切從零開始的感覺。
但好在一切都是假的,焦誠森恍惚了幾分後,想起了安玥淼。
在最後的血陣裏,始終沒有蘇醒的安玥淼。
“淼淼…咳咳……”他猛的起身,扯到了身上的器械。
“別動!”
有小護士聽見聲音沖了進來,有些埋怨的目光看了焦誠森好幾眼。
焦誠森有些急切,想問問她和他們一起來的那個女孩兒怎麽樣了。
但不等他說話,護士先給他下了命令: “待好了,安分一點。再胡亂動就給你紮針。”
焦誠森: “……”急但說不出口。
一直到他爸媽進來看望他,他才終于有了話語權: “安玥淼呢她怎麽樣”
焦媽有些憤憤的拍他肩膀上完好的地方怒嗔道: “你怎麽就不惦記惦記自己呢!”
焦誠森沒應話,只安安靜靜等着。
焦爸沒沉默多久,做了解釋: “她還好,只是需要休息。”說完又強調道: “你比她傷的重,更需要好好休息。”
焦誠森這才放下心來,安安分分躺好了。
此一行危機重重,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來的,又是誰把他帶了回來。
但他只知道,若是此一番安玥淼也能平安回來,那他往後的故事裏就有了固定的人物存在。
就是那樣一個人,需要我變得無限強大才能保護好她。
“我現在能去看看她嗎她自己一個人,我怕她多想。”
于是他被焦爸焦媽一起吼了。
但焦誠森一直都是個很犟很軸的人。
他想做的事無論如何都要去做。
哪怕試一試呢
于是醫院二十一樓就出現了這樣一幕——高級病房裏的一個大少爺每天拄着拐杖滿醫院跑想找一個人,又每天被各方的勢力逮捕(包括但不限于護士醫生以及保镖),好不熱鬧。
但其實他拄着拐杖也想要去見一見的人就在他的隔壁。
安玥淼一直在沉睡,每天有白解來幫忙查看,自然是沒問題的。
只是如果要等她完全恢複的話,安玥淼是需要睡好久好久的。
于是在某一天的黃昏時,焦誠森終于推開了安玥淼的病房門。
“你好,我想請問……”
似乎是就在等着這麽一刻,焦誠森一眼就看到了安玥淼的睡顏。
分明一眼看的清楚,卻又像是隔了千山萬水。
焦誠森噤了聲。
他就那麽拄着拐杖,放輕了動作一點點向裏磨蹭,生怕把人吵醒了。
守在門外的保镖對視後,也沒有再上前阻攔他。
老板說了,要是少爺能自己堅持着找到安玥淼的話,剩下的事也不能歸他們管了。
他們看着少爺進去待了一上午,一直到每天來查看的人進去也沒出來。
焦誠森從來不覺得時間會過得那麽快。
只是一個上午的時間,他只是看着安玥淼睡了一會兒而已,眨眼就過去了。
一直到白解來才驚醒了他。
“你身體也還虛弱,不趕緊好好休息聽醫囑的話,是趕不上開學的。”白解好心提醒。
焦誠森卻不肯: “沒事的,我很快就好了。淼淼身體虛,還是多注意她。”
白解沒說話。
他上去做例行的檢查和治療,焦誠森像個小狗一樣在旁邊眼巴巴的。
比白風然還顯眼。
“白伯伯,她還沒有醒來過嗎不會有問題嗎”焦誠森真誠發問。
白解欲嘆氣但沒那麽做,笑道: “你是關心則亂了。她只是需要時間而已,你耐心一點。”
白解這麽一句耐心一點,就讓焦誠森投入了大部分的時間來陪伴。
他等了好多個日夜,從清晨的第一顆露珠落下等到了黃昏下最後一抹夕陽從病房的角落裏溜走。
他總是在等。
“我今天去看了簡回舟和宋知意。他們現在在瘋狂的補作業,要笑死我了。”
“不過你不用擔心,我和老師說過了,我們因為特殊原因就先不寫了,再說嘛。當然啦,我可不是不幫簡回舟他們啊,是他們自己非說要完成的,現在連帶着一群人都在幫着他們寫哈哈哈。”
“你知道嗎你房間裏的花開了,不是很香,但特別漂亮。我覺得你會喜歡的。”
焦誠森說完,沒等着安玥淼的回應,自顧自起身打水,想為她擦擦臉頰和雙手。
在他捧起安玥淼雙手溫柔擦拭時,他忽然聽見了一句沙啞的回應: “我等它開好久了,真幸運。”
“……”
如同苦澀了多年的酒,即使經年沉寂後再打開酒塞,也依舊是苦澀的味道。
扯得焦誠森胃裏一陣翻騰。
安玥淼見他愣在當地,雙手還在顫抖,不禁使力捏了捏他的手喚醒他。
她看着焦誠森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只覺得好笑。
清晨的光剛好,從窗邊落進來溫暖了整個房間。
窗臺處養的花開了,正向陽,此刻無限生機蓬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