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 可以接受的理由

在念書時住過的公寓裏住下來，沈藍希看傭人把行李歸置好，也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麽。雖然她說是想來看看Katie，其實也不過是一個借口，她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而已。

每天晚上都站在窗邊看熟悉的街景，原本是沒有和他的共同記憶的歲月，可這時候回想起念書的日子，腦子裏卻像新安了過濾器，專把那些可能和他有關系的記憶濾出來。

他們或許有碰到過吧，在擠滿人的大禮堂，在陽光慵懶的林蔭道，在華裔學生聚會上。

沈藍希轉了個身背對窗戶，把腦子裏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趕出去。李俊承現在就像是她的夢魇，總是會想起，可無論開頭多麽甜蜜美好，結局卻都定格在他那時看向姜歡的眼神上，她永遠不會忘，他為另一個女人動情的摸樣。

沈藍希拿上手包，也不讓司機保镖跟着，一個人就出了門去，她這會就想找個沒人認識她的地方喝兩杯。

平時如果不是應酬或聚會，她是不沾酒的，雖然她酒量不錯，可她還是怕不小心喝多，人腦袋一暈乎就容易犯傻。可她現在卻很想喝個大醉，最好是喝到直接睡過去，這樣就不用再想起他了。

沈藍希出門沒多久，李俊承就找上了門。傭人說她出門了，卻不知道去了哪。李俊承從公寓出來，看着滿街燈火人來人往，心裏卻空落落一片。

他沿街去找她，其實費城這麽大，軋軋馬路就想找到一個人，他也知道不過是笑話。可他停不下來。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熟悉的校區。走得累了，他在校外一家酒吧門口停下，聽着裏面傳出的音樂，突然就很想進去喝兩杯。

原本只是疲憊中小歇一下，他卻一進門就看到了戰圈當中的人。音樂還在繼續，歌手卻沒有演唱，男女們在舞池中圍作一圈，中間空出來的地方，赫然站着沈藍希。她嘴角已經挂了彩，高跟鞋、手包都扔在一邊，還擺着格鬥的姿勢，地上倒着一個男人。

李俊承只覺得心髒都停止了跳動，她的眼神帶着暴戾的光，之前的一頭長發已經剪成了短發，行動間利落輕盈。他還沒走近，就聽到她的聲音從喝彩的人聲中傳出來：“你們不是想我帶我出去嗎？來呀，誰打贏了我，今晚我就跟誰走。”

圍觀的人群中又是一陣喝彩。

只見她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絲，挑釁地看着對面的兩個男人勾了勾手指。

其中一個男人走了出來。

還沒等他做開場白，他就被李俊承一腳踹翻在地，整個四腳朝天。

然後是旁邊兩個，李俊承的動作幾乎毫不停頓，轉眼間把盯着沈藍希的另兩個男人徹底放倒。

“弱成這樣也敢出來丢人……”李俊承看一眼艱難爬起來的三人，轉回身來面對沈藍希，“我來跟你打。”

沈藍希原本充滿興味的眼神一下就黯了下去，然後她彎腰拎上鞋和手包，看也不看他就往外走。

李俊承伸手拉她：“藍希。”一靠近他就聞到了她身上濃重的酒味，眉頭皺得更緊了。

她下意識就要甩開他的手，他只好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然後出乎意料地，沈藍希沒有動手回擊，她開口說：“放手。”聲音很輕，一個不經意就落不進耳朵裏。

李俊承下意識地就放松了力道，然後沈藍希瞅着這個間隙就掙脫了他的桎梏，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李俊承趕緊跟上。

沈藍希光着腳走到街上，初冬的天，地上冰涼冰涼，哪怕很是喝了些酒，身上發着熱，那溫度還是刺得她一個激靈，可卻總覺得，再怎樣都沒有心裏冷。如果寒冷可以讓她忘記心痛，那就讓天氣更冷一些吧。

沈藍希還沒來得及再多邁兩步，就被李俊承一把搶過手裏的鞋，蹲在面前抓住了腳踝。

她掙紮着踢開他的手而不得，頓時看向他的眼神冷得都能掉冰渣子。李俊承只把自己臉皮變城牆，無視她的寒冰箭。一只一只腳幫她把鞋穿好，才總算放開了她的腳。

沈藍希立刻往前走去，腳步卻很是不穩。李俊承這才發現，她連鞋都不穿其實是喝多了踩着高跟鞋更走不穩。他追上去一把就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沈藍希被他抱在懷裏，兩個人靠得這樣近，立時就整個人都僵硬了，也不掙紮，只是艱難而緩慢地把頭轉向了另一邊，說：“放我下來。”

“是不是現在覺得我碰你一下都很惡心？”李俊承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好像只是平淡地敘述一個事實，“如果是這樣，你至少要知道照顧好自己。”

“跟你無關。”

李俊承卻不接她的話茬，只是繼續說：“不要一個人出來喝酒，不要跟男人打架，不要光着腳走路，不要連回家的方向都走反……”

“這些話你留着對別人說吧。”她依舊不看他，任他抱着自己往回走。

“再找不到能說這話的人了……全世界只有你這麽野蠻不聽話。”

她突然想笑，然後她就真的笑了，她的笑聲很諷刺，終于轉回頭來看他。她的眼睛裏萦繞着霧氣，不知道是醉了還是淚意，讓人什麽都看不清楚。

“謝謝你今天肯定了我的情商，你騙人的伎倆确實是有一些的……”她突然掰着手指頭數起來，“這張臉，這副身板，這張嘴……還有很多人都稱贊的，財富地位、智商才華……被你騙一場，我也不算太白癡。”

“沈藍希，我不許你這麽自己。”

“瞧瞧，這張嘴才是終極武器……生氣的語氣也演得這麽完美。”她又笑道，“以前你都說我笨的。”

“我寧可你打我一頓。”他停下腳步，看着她說。

換她一聲嗤笑：“你知道的，我希望不要和你同處一個空間，更別說肢體接觸……我不會打你的。”她的目光落在他抱着自己的一雙手上，明明白白的嫌惡。

只有李俊承讀懂了那個眼光裏的哀傷。

他突然就把她放了下來。

“怎樣的考驗我都可以接受，不管要等多久，我都會等下去。藍希，我知道解釋很蒼白，但是當時，不是出于我的本意。原本不想這時候跟你說這些話，或許會讓我陷入更難捱的境地。可是我不知道下一次有機會和你這樣說話會是什麽時候……我想還是坦白一些好……我已經很久沒有碰過什麽女人了，當然，工作忙是很大一部分原因，可并不是全部……”

沈藍希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卻并沒有走。

這個傾聽的暗示鼓勵了他，他輕輕牽住了她的手，說：“我的貪玩都在十七八歲……後來因為俊敏的關系，我就不願意再為了一點快感就放縱自己。藥物是主要原因，可是讓你看到的不堪……我知道你不能接受的是我主動了……我不會否認，我知道你看到了……或許現在說你不會相信，但是當時我滿腦子都是你。”

“讓我失控的是腦子裏來來回回都是你……我從來沒有對一個人有過這樣深摯的渴望，從心到身體，都很想要你，這種感覺，深入骨髓。”他低了低頭，再擡起頭來時眼神也變得更鄭重，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藍希，如果你真的一定要離開我，那我能夠接受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你不再愛我了。”

沈藍希想在他臉上尋找到一些作僞的證據，卻沒有發現什麽蛛絲馬跡。

“對不起，我不該讓你難過。”李俊承對轉身要走的沈藍希說。

她腳步頓了頓，卻沒有再回頭，踉踉跄跄往前走，直到兩個人的手完全松開。

就在費城漸漸安靜下來的夜色裏，兩人一前一後，隔着兩米的距離，李俊承跟着她一路走回了家，然後在門口看着她在傭人的攙扶下走了進去，然後門關上，把他們隔絕在兩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