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迎親

何彼襛矣,唐棣之華?曷不肅雍?王姬之車。

何彼襛矣,華如桃李?平王之孫,齊侯之子。

其釣維何?維絲伊缗。齊侯之子,平王之孫。

姬同親自到齊國來迎娶我,已是于理不符。

世人作詩将當年周平王将孫女嫁給齊侯之子的盛景記載在案,莫不浩蕩,可如今看來,我與姬同的婚禮,齊魯兩國的盟姻,竟也絲毫不亞于周王室的嫁儀。

他身着玄色滾着紅邊的婚服,頭戴冠冕,氣宇軒昂,面上神色很是嚴肅。

從前他來齊宮時宮裏便多有關于魯君如玉的言論,是以宮人們偷偷聚在宮門前,沸沸揚揚議論作一團,小白因為齊魯兩國結盟的大喜之日,心情高揚,并不理會。

他撫着胡子,遠遠看見我來了,從侍女手中接過我的手,他的手粗糙微砺,我還是第一回觸到,由此看來小白當年确實在魯國吃了不少苦。

我不禁佩服起小白來,要知道前些年他和糾争王位時,魯國可是一門心思向着糾的。也是由此,我似乎才真正看清了一些我的叔父,他是所向披靡的王者,是可以掌握這天下的霸主,或許終有那麽一天。

我終于看見了姬同臉上噙着的笑,緩緩地,恍若未見。

我聽見小白小聲說了一句:“蔓爾,去吧。”

于是我走上前,看着姬同伸出的手,将我自己的手,輕輕疊在上面,然後姬同緊緊地握住了,緩慢而沉重地道:“蔓爾乃是寡人的王後,魯國的王後,齊侯之女,尊貴無比,我姬同窮盡此生,必不相負。”

我想那是一個女人最感動的時候。

我和他踏上了回魯國的道路,和許多宗室女出嫁時的規格一樣,小白給我準備了許多陪嫁,阿嬿就是其中一個。

阿嬿和我不同,她是小白的親生女兒,因不是正室所生,自小也未受到什麽照顧,而今不過十二歲。

馬車裏實在太悶,按照禮制,姬同也不可以同我共乘,我只好叫來了阿嬿。

被叫來時,阿嬿看起來很畏縮,我第一回同她說話,口氣也拿捏得不好,只是生硬地問她:“你叫阿嬿?誰給你取的名字?”

她細聲細氣,像只快斷氣的老鼠,只是一味地低着頭讷讷道:“是妾的母親所起。”

我實在瞧不慣她這副膽怯自卑的樣子,想着同樣是不受寵愛的公主,何必靠賣可憐來博取旁人的同情,我只會覺得可悲。

我又問了阿嬿一些事,便覺得無聊了,她和夷奴一樣,都是個悶葫蘆,三棍子也敲不出個什麽來,于是我便放棄了。

車隊休整時,正是個好機會,我讓阿嬿穿了我的衣服裝作我坐在馬車裏,又勒令夷奴幫助我悄悄溜出來,她們二人礙于我的脅迫不得不從,走之前我在阿嬿的臉上捏了一把,竟生生叫她鬧了個大紅臉,羞得雙頰都能滴出血來。

唉,還是太瘦了,遠沒有姬同那厮白嫩,因而囑咐她:“往後跟了本公主,只許多吃,不能少吃!”免得将她餓瘦了,旁人還以為本公主苛待庶妹呢。

我剛下馬車,正準備偷偷溜到姬同的營帳,不料被一個人擒住了,他穿着深紫色禮服,很是隆重——看起來只比姬同要遜色那麽一點點。畢竟姬同是要娶親的人嘛。

我仔細端詳了一下他的臉,桃花眼,飛鳳眉,薄唇一張,啧,這不是姬同的臉麽,我揉了揉眼睛,原來不是姬同,只是他們二人生得太像,若說姬同是一汪令人猜不透的湖水,那麽面前這個人便是狡黠的狐貍了。

“狐貍”饒有興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我:“你可是公主的侍女?”

我捏了一把汗又稍稍舒了口氣,幸而出來時換了夷奴的衣裳,否則便是被他當作我自己的陪嫁拿住,那也是不得了的,尤其是魯國這種極度重禮的國家,自然,姬同是個例外。

我只得裝作方才阿嬿見我時得那幅鹌鹑樣,實際眼珠子不停地轉來轉去——只欺負他瞧不見:“奴是伺候公主的侍女,公主說渴了,奴去前面打點水。”

我滿心以為自己這樣說他便會放我走,熟料“狐貍”竟“逾越”地拉住了我的手:“那你跟我走,我知道哪裏有泉水。”

天吶,若是讓魯國百姓知道未來王後和王上的弟弟手拉手,會不會也為我作詩一首斥罵我。

是的,單憑其與姬同五分相似的臉,我便猜到,他是姬同的異母弟弟慶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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