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番外·江珸

番外·江珸

江珸本不想來這郡主的賞花宴,但蔣詩欽與他交好,他又非要來。

江珸今年也不過才十九歲,自是不好和這些女眷待在一處,又不想和那些公子哥們待一起,就偷偷溜到了後院。

他聽到有人在問:“姐姐,怎麽樣,見到那位少年将軍了吧?那可就是郡主喜歡的人。”

另一道聲音清冷:“将軍?我原以為是位文臣,卻不料原來是個武将。”

“哈哈,江珸長得很好看對吧……”

兩人漸行漸遠,江珸從假山後面出來。

他認識其中一位女子,是安寧侯府的嫡次女缪翎,那她身邊那位估計就是近日才回府的缪穟了。

“兩姐妹長得倒是像,只是這性格可就大不同了。”江珸喃喃自語。

皇帝突然要選秀,安寧侯緊急找他入府商議。

江珸為報恩情,願意娶缪穟為妻。

他不覺勉強,反倒是……有些欣喜。

至于缪翎,只說她年幼體弱,安寧侯塞了好些錢進宮裏,問題不大。

問題大了。

有人在皇帝跟前說安寧侯長女貌美,皇帝特許她入宮,不用再等選秀。

安寧侯夫人氣吐了血。

皇令不可違。

缪穟入宮伴駕。

一夜過去,皇帝直接晉升她為蓉妃,賜鐘粹宮。

這是莫大的恩賜榮寵,可安寧侯府三人愁眉不展。

江珸也愁眉不展。

江珸再次見缪穟,是在同年中秋宮宴上。

江珸遠遠看見她,一身華服美飾,臉上帶着虛假的笑,坐在皇帝身側。

是個美麗的、沒有生機的木偶。

江珸偏過頭。

他救不了她。

一年後,她平安誕下了七皇子。

江珸為她高興,她有了立身之本。

不過月餘,皇後抱病而亡。

後位只空了幾天,缪穟就入住了長秋宮。

她成為了皇後,一國之母。

江珸再次為她感到高興。

只是今年冬天格外難熬,京中糧草兩月未到。

江珸不知道他自己能否再回京。

皇後下懿旨,給邊疆的戰士們供上補給軍需。

皇帝呢?

江珸問來者太監,太監不敢答,只說:“皇後娘娘的旨意就是皇上的旨意。”

江珸沉默不語,他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測。

來年初春,他被召回京。

一路上,他看盡了殘屍骸骨。

天災。

皇帝卻閉眼不見充耳不聞。

夜夜笙歌,美人卧榻。

甚至罷朝數日。

江珸入了京中才知道,缪翎被六皇子羞辱致死。

皇帝卻包庇六皇子,只罰他禁足于府上,罰俸三月。

僅此而已。

安寧侯和他說:“皇後要反。”

江珸愣住,以為缪穟是要扶持七皇子登基,但安寧侯和他說清楚:“是我女兒要反這庸君,這位子我女兒坐也無不可。”

江珸閉府不出三日。

三日後,他站在了缪穟的身後。

一切都很順利。

皇帝病重,只剩七皇子和五皇子存世,民生艱苦多怨,缪家和另外幾大家族都支持缪穟,似乎一切都在偏向缪穟那邊。

皇帝死了。

可意外發生。

五皇子沒死,甚至還舉兵而起,聯合其他幾大世家說缪穟要謀反,将她先置于不義之地。

五皇子很快受百姓擁護。

缪穟下令,讓江珸殺光他們。

江珸也的确這樣做了。

可五皇子那邊人手太多。

江珸節節敗退。

皇宮裏一片混亂。

五皇子突然帶來了被綁住的安寧侯和其夫人。

他說:“別再掙紮了,其他家族的人都知道缪穟騙了他們,她根本不是要擁立七弟登基,而是要自己登基,你可別再被騙了,愛卿……”

他笑的肆意,最後的一句呼喊胸有成竹。

他們……叛了?

哈?

只因缪穟想以女子身份登基?

哈哈哈哈……

可笑!

江珸寧死不從,可五皇子說:“只有你們幾個還護着她了,其餘人都舍棄了她……”說着就拿劍捅死了安寧侯和其夫人。

江珸目眦欲裂,想沖上前去卻被人拉住。

是的,他的兵也反了。

江珸知道,敗了。

侯府寡不敵衆。

他們也寡不敵衆。

可明明前一夜還是缪穟這邊的呼聲更高。

今日卻因她是女子而将她舍棄。

江珸在牢裏知道了缪穟自焚于長秋宮的事情。

他笑了。

眼淚不要命似的落下。

新皇順天即位,改國號為貞玉。

新皇根本沒有打算放過他。

江珸被點天燈,死無全屍。

江珸不解,為何缪穟不能入宮。

安寧侯沒有給出答複,他只說:“将軍,你娶了穟兒之後,那份恩情就算是還了。”

江珸猶豫,但還是應下。

他見過缪穟,她的那雙眼睛給他很大的映像。

他願意娶她,她卻似乎不願意嫁。

所以江珸去箴言寺看她。

缪穟居然打了他一巴掌。

江珸摸臉,缪穟用的力氣很大,他的半邊臉火辣辣的疼。

江珸莫名笑了。

明明只見面兩次,缪穟怎麽對他的惡意這麽大?

難道缪穟以為是他設計在逼迫她嫁?

他又挨了一巴掌,滿肚子的委屈和火氣無處發洩。

他氣的只能半夜在書房裏紮馬步。

缪穟背着他做了很多事。

江珸都睜只眼閉只眼,他也不願去探究,在他心裏,缪穟也翻不出什麽風浪。

她怎麽敢?

江珸氣急,很想問她知不知道作為人質的危險,出口卻變成:“你究竟在打算什麽?”

她脾氣真倔。

問不出什麽,江珸心裏隐隐有些顧慮。

知女莫若父。

安寧侯果然知道。

江珸震驚,氣極反笑:“所以呢,你們支持她?”

安寧侯沉默。

江珸笑意褪去。

“你知道為什麽我和夫人要送穟兒去箴言寺嗎?”

江珸思索一番,如實回答:“聽聞是她自胎中帶了病下來,唯有箴言寺的智行住持能解此病。”

智行住持未出家前是太醫院院首之女,這話一出沒有人懷疑。

“那是假的,真相是,夫人生她時有位高僧前來,說,穟兒命中有龍環繞,但命薄,壓不住。”

江珸驚得站起來。

“穟兒出生那日,正是先帝駕崩那日,我與夫人怕被人借此事大做文章,便早說了穟兒的出生日幾天。”

江珸想起,确實,那時他即使年幼,也記得當時安寧侯府的人在街上叫喊,說是大小姐的病久治不好,邀請各方名醫。

人人都以為是因為新皇登基的緣故,侯府才壓着病情不說,以免觸了新皇的黴頭,現如今來看,原是這樣。

“江珸,那位高僧說穟兒一生漂泊破碎,說若是待在佛祖身邊得佛祖庇佑就好,應當遠離凡塵俗事。所以我才和夫人送她去了箴言寺,甚至忍受十幾年不去看她。”

“那高僧還說,要看佛祖願不願意留她。高僧給我和夫人一對茭杯,讓我們在穟兒出生日那天擲杯,只有至少一個陽面在上才可以繼續留在佛寺裏。”

江珸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安寧侯嘆氣:“你還有時間,穟兒也給了你機會,實在不願,你可以與她合離。”

江珸去了邊疆。

同時也在密切關注着京中事宜。

皇帝居然寵幸男人……

雪災如此嚴重,皇帝居然視而不見……

邊疆戰士們受不住凍,凍死者甚多。

京中糧草遲遲不來。

江珸願意反。

很快江南那邊來了糧草。

缪穟居然和江南金家合作了。

江珸想,我小看她了。

江珸氣惱,為何不反?

現在的時機多好,外患來襲,五皇子殺狄戎時負傷,百姓們的生活也能挨得起戰火紛擾。

她完全可以殺那些人一個措手不及。

可缪穟說:“民生艱苦,我不忍。”

今年是連續災年後的第一個好年。

江珸氣笑了。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流寇之事在缪穟意料之內,她甚至早就派人去了那些地方。

江珸明白他過去其實走過場的成分居多。

一切都在順利進行。

京中傳來消息,五皇子順天即位。

江珸不敢相信。

他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

夜晚,有将士前來殺他。

他問:“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将士回:“殺叛軍。”

江珸沒有反抗,刺入胸膛的那把利刃又被拔出,他倒在地上,可中毒已深,沒有力氣。

他聽着昔日和他稱兄道弟的将士們在讨論。

“接下來怎麽辦?”

“自然是去邀功了,我們可是殺了叛軍!他!他可是江珸啊,我們哥幾個應該能撈不小的官做做吧?”

“沒錯沒錯,估計也能有很多的賞賜吧?”

“将軍也是糊塗了,居然擁立一個女人,他要是擁立八皇子也好啊。”

“果然是妖女,害人不淺。”

……

江珸知道哪裏出問題了。

但他不認為那是問題。

想來是五皇子和那些鼠目寸光的蠢貨們說了這事吧……

江珸還是忍不住笑了,一笑嘴裏的血就不停流出。

他很快感受到身體很冷。

今年秋天怎麽這麽冷啊?

江珸艱難轉頭看天。

原來是下雪了啊。

今年還會有雪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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