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危機
危機
今晚沈宸又晚歸了,花朝依舊在他的院子裏等他,烏雲遮月,狂風作響,像是要下一場大雨。
聽着風聲,花朝情緒愈發煩躁。
忽然門開了,花朝擡頭間看清來人立刻跑上前:“沈書生......”
“回去!”
沈宸厲聲喝道,徑直往屋裏走。
花朝被唬住了,不一會回過神來,她堂堂一品兵馬大将軍的千金,面見聖人尚且不怯的,居然被一個窮書生的氣場唬住了?
不過就是一個窮書生罷了,她怕什麽?
花朝的膽子頓時壯了起來,她提起裙子追了上去攔住了沈宸的去路,擡眼正對上沈宸寒冰的眸子,她剛壯起來的膽子就小了一半,她低了低頭,硬邦邦道:“我只問一句話就走!”
沈宸沒有說話,花朝一鼓作氣擡頭:“你和周錦兒有了婚約嗎?”
沈宸眸光驟冷,聲音極沉:“你只有這種無聊的事嗎?”
花朝背脊一僵,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呆呆地看着沈宸,眼眶也紅了。
沈宸卻視若無睹推開她,冷肅絕情:“回去,別再過來!”
花朝腳下一個踉跄,站住了,呆了好一會,轉身卻見沈宸已經進了屋關上了門,憤怒委屈傷心萬流歸宗一般齊齊湧上心頭,對着緊閉的門喊道:“我再也不會過來了!”
她說話轉身飛奔離開,她沒有從葫蘆門去她那邊,而是直接出了沈宸的大門。
這場游戲,這場賭約結束了,她再也不要玩了!再也不要見到沈宸!她抹着眼淚,眼前模糊一片,衣袖也濕了,抹在臉上,臉上更濕。
她忽然被絆了一下,摔倒在地,哭得更兇了,顧不得手腳的疼痛,拿起那個害她摔跤的石頭,氣呼呼地扔了出去。
花朝所有的情緒都發洩在那個石頭上,石頭扔的很高,猛地一聲悶哼,旁邊牆壁上傳來一道聲響,花朝奇怪地擡起淚眼。
正與一黑衣蒙面人四目相對,花朝哭聲戛然而止,呆呆看着巷子牆壁上的黑衣人。
黑衣人被她的石頭砸中了腿,也兇神惡煞地看着她,正要跳下來發難,被同伴一拉:“正事要緊!”
花朝坐在地上,懵然看着一群黑衣人從夜空飛檐走壁而過,跳進了一個院子,消失在黑夜。
她猛地一個驚醒,立刻站了起來,飛快朝沈宸家跑去。
那群黑衣人跳進的正是沈宸的院子!
花朝步伐淩亂急切地跑進沈宸的院子,大喊一聲:“沈書生!”
沈宸的屋子已然刀光劍影,乍然聽到花朝的聲音,沈宸幾乎是心神俱震,差點沒躲開致命的一擊,匆匆看了花朝一眼。
看着那些揮向沈宸的寒刀,花朝腦子一片空白飛奔過去。
還沒等她過去,其中一名黑衣人力有不敵,赫然破窗而出,直朝花朝襲來。
從沒見過這種陣仗的花朝吓到了,她想躲開,可雙腿竟是不聽使喚,僵直着站着,眼睜睜看着眼前的黑衣人舉起了長刀。
揮起的長刀忽然停住了,黑衣人身軀一震,利刃刺穿了他的胸膛,鮮血噴濺而出,濺到了花朝的臉上和衣服上。
“啊!”花朝尖叫,看着黑衣人在她面前倒下抽搐着,花朝也雙腿一軟,眼神渙散地朝地上倒去,沈宸箭步上前将她攬入了懷中,焦灼地上下打量着她。
“有沒有受傷?”沈宸的語氣沉冷急切。
花朝眼神依舊渙散,呆呆地看着他。
沈宸見她不語,只能自己查看,确定她沒有被傷到,沈宸聲色俱厲:“不是讓你回去!”
被這麽一吼,花朝的目光終于聚焦了,看清了沈宸冷厲的臉色,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地哭了出來:“我都被吓到了,你還對我兇......”
沈宸目光微滞,臉色平靜了些,語氣也放軟了,有些無奈:“既然那麽害怕,為何還要跑回來?”
花朝抽噎着,緊緊揪着沈宸的衣襟,哽咽道:“我怕你受傷,他們要殺你?他們為什麽要殺你?”
沈宸震住了,他沒有去在意花朝的質問,只有那句“我怕你受傷”。
他抱起花朝,朝隔壁院去,那些個黑衣人已然通通被他解決了。
沈宸将花朝小心翼翼放在她的床上,擰了幹淨的巾帕給她擦拭臉上的血跡。
花朝睜着眼睛看着他,明亮的眼睛因為專注更加亮晶晶的,同時閃爍着害怕和擔心,從來水潤豐盈的紅唇也蒼白如雪,沈宸面無表情卻心頭一緊,擦拭的手愈發輕柔。
花朝眼睛撇過他的手臂,忽然緊張:“你受傷了!”
“別動。”沈宸沉聲按住她的肩,依舊細致地幫她擦臉上的血跡,她那樣嬌滴滴的人,大概受不得一點血。
擦完了臉,他又重新擰了巾帕,幫她擦手,見她手心竟有擦傷,他眉心微擰:“怎麽弄的?”
花朝嗫嚅道:“摔的......”
沈宸又細細幫她處理傷口。
好一會,花朝又問:“他們......為什麽要殺你?”
沈宸眸色暗了暗,半晌才平淡道:“他們認錯人了。”
花朝明顯不信:“認錯人會下死手?”
“嗯。”沈宸面不改色。
花朝:“……”
兩人一時無話,花朝知道問不出真相的,過了一會又問:“那你院子裏那些死屍怎麽辦?要上報衙門嗎?”
沈宸背對她浸了手,再坐了回去,靜靜看着她:“不必,有人會處理。”
花朝的心頓時揪了起來,皺着眉看着他:“你究竟是誰?”
沈宸沒有回答,屋子裏再度安靜了下來。
這樣寂靜的夜裏,沈宸狹長深邃的鳳目凝注着她,亮得愈發灼人,像是火星子撩起花朝心尖的火苗,她的臉也逐漸潤色,竟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頭去,不敢再與他對視。
靜谧的夜裏,花朝幾乎能聽到自己極速的心跳聲,她捂住心口,這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盈滿了她的心尖,急需一個排遣口。
她笑了笑,做出一派輕松揶揄:“這麽多人都認錯人了?一定是你平時總是冷着臉,連得罪了人都不知道吧,這般置人于死地……”
花朝猛地睜大了眼睛,小聲道:“你該不會是什麽十惡不赦之徒,犯了什麽大事……”
“很怕嗎?”沈宸冷冷打斷她的起伏的猜測。
花朝噎了一瞬:“不怕!”
沈宸靜靜地看着她,花朝就怯了。
她小聲道:“有,有一點……但是……”
沈宸目光逐漸深悠,側身将巾帕扔進水盆,蕩起波紋,他沉聲道:“若是害怕,以後別再靠近我。”
花朝卡住了,她怔怔看着沈宸,看着他起身。
這一回,她竟然沒有開口挽留,腦子裏全是剛剛自己不顧危險沖進院子裏,只是怕他受傷,她被自己的這個行為震住了,不受思考回了一個“哦”。
沈宸離開的腳步頓了頓,轉身看向她,她低垂着眉眼,不知在想什麽,沈宸沒來由生了一股淺薄的怒意,眸色沉到了底:“好。”
花朝回過神,懵了一瞬:“什麽好?”
沈宸沉默的有些滲人,像是在克制什麽,半晌,在花朝疑惑的目光下,他終究什麽都沒有說,轉身離開。
他身形依舊優雅俊朗,但腳步卻很快,直到過了葫蘆門,他才站住了腳。
院子裏的死屍已經處理了一半,還有人在忙活,中央站着一個公子,公子一襲藍衣,風度翩翩,看着沈宸忽然疾步而來。
“哥,你受傷了!”李悟三步兩走沖到了沈宸跟前。
手臂上的口子還流着血,沈宸不在意地掠過了身子,進了屋:“無礙。”
屋裏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李悟跟着進來,也知道這點傷對他哥來說不是什麽,就轉了話題:“哥,你從哪兒來?”
“隔壁。”沈宸将書案上的書整理好。
李悟挑眉:“哦?隔壁住了誰?”
沈宸擡眼,對上他滿眼的驚奇又了然,再次垂眸将書冊擺好:“鄰居。”
李悟忍住要翻白眼的沖動,忍不住好奇:“我當然知道是鄰居,什麽鄰居?今晚這種情況你還能從她那兒過來?”
沈宸轉過身來,看向他的目光一片清冷:“何時進的城?”
李悟知道他在轉移話題,既然他哥不想說,他自然也不會糾纏,正色道:“老二能這麽快查出你在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沈宸語氣悠然:“對于置我于死地這件事,老二一向精準。”
李悟輕笑一聲,眼底泛着冷意和痛恨:“當年母後仙逝,你才十一歲,孫貴妃仗着父皇的寵愛,就想對我們趕盡殺絕,若非哥你機敏,遁出京城,恐怕早已遭了他們母子的毒手,沒想到遠離了政局十二年,你才回京,他們就迫不及待對你下殺手了。”
正是因為孫貴妃母子的傑作,三個月前沈宸進京途中遭遇伏擊,不甚落崖,李悟才将受了傷的他借着“沈宸”的身份安排在杭州。
沈宸輕嗤:“父皇立儲在即他們緊張是應該的。”
這麽多年,沈宸雖不在京中,不涉朝政,可十六歲就投效軍營,立下赫赫戰功,震懾鄰邦四夷,不可謂不讓孫貴妃母子忌憚。
李悟問:“既如此,哥你打算何時回京?”
李悟去桌邊倒水,潤了喉卻發覺身後一片安靜,轉身看去,沈宸不知在想什麽,專注而沉默。
“哥?”李悟端着茶杯走過去,審視着他。
沈宸有一絲恍然,目光很快趨于平靜:“你先回去。”
李悟微驚,張了張嘴,最終沒有多言,放下杯子走了出去,他在院中站住了腳,下意識往隔壁望去。
他記得一開始,這面牆并沒有這個葫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