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笑容與複仇

第6章 笑容與複仇

寇厲陪着孩子玩了一會兒拼圖,再下樓便看見醫生從院子裏回來了。

醫生見他下來了,便同他說邊意的情況:“寇先生,邊先生十分抗拒。他的防備心很強,完全不允許我幫……”

寇厲擡手打斷了醫生的報告,語氣像只是在說無關緊要的事情:“他不想治就不治吧。”

“什麽?”醫生詫異地看向寇厲,以為自己聽錯了,卻見寇厲神色沒變點變化。和先前來的齊隊長一樣,醫生心下只覺怪異,但作為醫者,她還是将邊意表現出來的情況,以及需要寇厲配合的事情都交代了。

至于寇厲會不會做,會如何做,她只是一個醫生,也管不了許多。

寇厲讓華叔送醫生出去,透過落地窗看着邊意獨自坐花園裏發呆的背影。

直到華叔回來,他還站在原處。

“先生?”華叔順着寇厲的視線看去,不意外看見了院子裏的邊意,“邊董和夏女士找您。”

寇厲收回目光,應着:“知道了。”

接着他又補充了一句,“把家裏所有的家具都換了。”

換家具?好端端為什麽要……

啊!對了,那個假的邊少爺碰過家裏的一些東西。

先前覺得似曾相識的記憶浮上來了,華叔記得了。一年前,某天寇厲和邊意大吵了一架,邊意負氣離家,回來後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他一走,寇厲便說把客房的那張床扔了。

當時華叔還以為兩人之前吵架,邊意還直接跑出去了,回來後兩個人還各睡各的,寇厲是在發氣呢。

華叔沒敢再深想下去,只覺得既然如此,那幹脆換個住處豈不是更方便,更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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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沒有多嘴問,按照寇厲說的去辦就好。

有些病,得從根上除;有些傷,得将承受的痛全部還于施暴者,才不會繼續流血。

未經他人痛,哪能理解那種錐心蝕骨的滋味?而那種痛楚,又豈是幾次心理催眠幾片藥丸就能消除的?

拒絕了心理醫生的試探和治療的邊意看着院子裏的花樹發着呆。

那樹便是寇厲床頭那張照片上的背景樹,當時寇厲和小樹站在樹下,他便蹲在現在坐的椅子靠前些的位置。

不一會兒,有個年輕女孩兒過來問他需不需要幫助,以及提醒他該吃藥了。怕邊意敏感,她特意說了,是消炎藥。

女孩應該是寇厲請的護士,姓周,邊意沒有為難她,跟着她回了屋,換藥吃藥。小周護士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便離開了。

之後再沒人來打擾邊意,他可以休息了,只是,這注定是難以入眠的一晚。

邊意睜着眼睛到天明。

他睡不着,也有些不敢睡,閉上眼睛就是黑暗的,他會分不清自己是在現實裏,還是仍在那間黑屋子裏。

聽到走廊外有人走動,他便也起身洗漱。

邊意一出房門,就遇見了寇厲,對方似乎睡得也不怎麽好,眼下一片青黑。

寇厲沒有戴眼鏡,那雙漆黑的眼睛沒有眼鏡的遮擋,猶如開刃的刀一樣,尤為鋒利。

兩人間誰也沒有開口打招呼,對視時第一眼眼底均是冰冷殺意。

邊意眨了下眼,收斂情緒,他先将目光挪開,很快便走了過去。邊意去的是寇厲的房間——倒不是為別的,而是他昨天有注意到,小樹的床也在那間屋子裏。

這處別墅面積很大,也有很多房間,裏面當然也有兩位父親精心為孩子準備的嬰兒房。

但養孩子,尤其孩子們還很小的時候,沒有哪個父母會放心将他們獨自扔在另外一間房裏。

寇厲看着邊意與他擦肩,又盯着人的背影看了片刻,緊皺着眉用力捏了捏眉心。

他跟着邊意返回了卧室,沒等邊意拿警惕的眼神看他,他拿過忘在櫃子上的眼鏡便準備離開房間。

臨走前,他對邊意說:“再過半小時他就該醒了,吃完早飯要去學校。”

邊意蹲在寇森的小床邊,笑着答了一句:“知道了。”

他笑得很自然,因為是看見小樹安靜又可愛的睡臉,不自覺便放柔了聲音。

握着門把的寇厲頓住。他将眼鏡架上,眼前的景象從模糊變到清晰,只是變清晰的這一瞬間,容易讓人産生一種眩暈感。

寇厲回頭去看守在床前那個瘦弱的男人和床上的孩子,好半晌,仍覺得那股子眩暈感并未消失。

他又定定地看了一會兒,直到自己雙眼适應戴上眼鏡後的清晰的世界後才離開。

寇厲沒有騙他,邊意在床邊小心翼翼地守了半小時,小樹便醒了。

邊意不知道自己臉上現在是什麽表情,但都統統收了起來,又慌忙地朝孩子露出一個自然又溫柔的微笑。

小孩睜開眼後,顯然還沒有睡醒,在床上扭了扭又将眼睛閉上了,再扭扭又睡不着了,便只能睜開。等他看清床邊的人時,漂亮的眼睛裏露出好多疑問。

這些疑問沒有存在多久,他很快朝邊意伸出手,奶呼呼地撒着嬌:“爸爸抱,要跟爸爸貼貼。”

邊意緊張地應了一聲,極力控制自己的雙手不要抖。他用他不怎麽有力的雙手将孩子抱起來,給他換衣服,帶他去洗漱。

小樹不胖,但邊意抱着還是感覺有些吃力。他咬着後牙,将孩子抱緊了些,不願也不舍得松手。

下樓的時候,他的手臂開始發酸發軟,怕摔着孩子,他不得不将孩子放下來,改抱為牽。

感受着手掌包裹着的那只小手,邊意心想着,他必須要好好吃飯,好好休息了,否則他會沒有力氣和精神去陪伴他的小樹。

邊意帶着小樹去餐廳,剛來就察覺到一道鋒利的視線,他再擡頭,那道視線便消失了,仿佛只是錯覺一般。

邊意看向寇厲,後者正在盛粥,看不出任何異樣。

他懶得追究,繼續和這人在小樹面前扮演他們的相安無事。

送完孩子回來,家裏已經有人等着了,人也多,但比起昨天又要少上一些。

從國外趕回來的邊意的父母,來詢問邊意綁架案具體經歷的警察以及邊意的經紀人聶方。

外面其實也有人,是一些不知道從哪裏得到邊意地址的媒體——這些人才是邊意他們送完孩子回來最早看見的。

今天來的比起昨天那一群可好多了,撇開親疏關系不談,至少不吵。

邊意朝客廳裏的所有人笑了笑。

對面的人裏,邊意的母親夏璇第一個紅了眼眶,她看起來有很多話想對邊意說,也有很多話想問——其他人也差不多。

邊意看着,在他們開口之前建議道:“不如這樣吧,聶哥,去外面請一位媒體朋友進來吧,你們想問的估計都一樣,我一次性說了,節省大家的時間。”

他說得很是風輕雲淡,卻又莫名透着一絲譏諷。

聶方既是尴尬又是內疚:“小意……那些媒體你不用在意的,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休養。”

邊槐廷看着眼前這個兒子,來回地打量,完全分不出兩天前還在家裏和邊羽有說有笑的“邊意”和現在這個有什麽不同,他們長得完全一樣。

但他知道,這話不能直接說出來,便順着聶經紀人的話,也勸了一句,讓他先好好休息,別的事之後再說。

邊意又笑了笑:“放心吧,我會的。但是現在最要緊的應該是提早抓到那個頂替我身份的人才是啊,你們應該能明白吧?我有多恨他。”

他這話一出,整個大廳都鴉雀無聲。連原想開腔詢問他的警察都将話收了回去。

打破安靜的人是寇厲:“華叔,跟着聶先生去門外請人進來,要名氣最大的。”

邊意還帶着笑意的眼睛瞥了寇厲一眼,雖然他如今是恨極了這個男人,但不得不承認,他一直是最了解自己的人。

寇家門外的天選之子很快被帶了進來,一個記者一個攝影師。他們公司的名氣确實是大,但在先後在這大廳裏看見夏璇、邊槐廷以及寇厲後,眼睛是一次比一次瞪得大,身影是一次比一次縮得小。

好在在場的人沒人關心他們的心理活動,他們只需要好好配合邊意,頭條便穩穩是他們家的。

邊意省略了場面話,讓他們直接采訪。

攝影師并不敢開直播,能播的不能播的一會兒恐怕都得等這大廳裏的其他人都檢查一遍才行。

雖然很想要頭條,博最大的話題和熱度,但他們更不想直接丢掉飯碗。

老實說,像他們這類娛樂記者,問的問題都是很犀利的——這算是委婉點的說法,直接點來說,就是紮心、戳人肺管子。

這些明星最在乎什麽最害怕被問什麽,他們就偏偏要問,不管對方回不回答,他們都找得到角度繼續說繼續揣測。

但今天,坐在邊意對面的記者不敢,絞盡腦汁地問了一些不容易觸及到邊意神經的問題。

可事情偏就怪了,問得不痛不癢的,邊意反而不樂意了。

他直接開始了自述:

“去年3月27晚上九點,我在耀華的停車場被綁走,囚禁我的地方是個類似鐵皮做的單人間……”

“我沒見過綁匪,只聽過它的聲音,它說綁我是為了讓我看看,另一個‘我’能将我的人生活得多精彩。”

“冒充我的人,名叫關希。我知道他所有的習慣和喜好。”

……

記者和攝影師從寇家出來,已經是兩個小時後,又兩個小時後,邊意的獨家采訪放上了網絡。

關希這會兒正在一家便利店裏買吃食,他手上實在沒什麽現金,得節省。只是一年沒有過過節省的日子,他現在十分地不适應。

唯一的安慰就是系統雖然疑似掉線,但還能兌換金手指,他換了易容術和身份卡,今早已經去娛樂公司應聘了。

沒錯,就是邊意那家,他去應聘助理。

要說穿來這一年裏他收獲最多的接觸最多的也就是娛樂圈了,離開這裏,他也不知道還有什麽工作更适合自己。

有金手指在手,關希倒是并不擔心自己被錄取的問題,他擔心的是系統一直不上線自己該怎麽辦。

關希嘆了口氣,把零食和泡面都擺到收銀臺上,卻見店長一邊将視線流連在電腦的視頻上一邊摸着臺子上的東西,很是不敬業。

關希有點不耐煩,剛想催,忽然看見了店長後面酒櫃臺上鏡面中的自己,他把話咽回去了。

店長的動作實在慢,關希正忍着,忽然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他起初高興了半秒,但很快反應過來,那不是他。

只是那麽短暫的一秒,可那種以為自己是大明星随便遇到個路人就喜歡自己,但事實上你不過是帶了張大明星的皮相的悵然空洞感,卻久久紮在人心底。

關希咬着手指甲,免得臉上露出什麽奇怪的表情。

可這時,電腦的音響裏又傳來那個“他”的聲音。

“冒充我的人,名叫關希。我知道他所有的習慣和喜好。他情緒一緊張就會咬右手拇指指甲,左手會反複搓自己的大腿。”

關希驚了一跳,連忙将一雙手都收好。

“他喜歡吃雞翅和鴨腸,不論貴的還是便宜的,只要味道重,他都喜歡。”

關希驚慌地掃了一眼店長還在一樣一樣打價的各種泡椒雞翅鴨腸,想要搶過來扔掉,又生生忍住了。

這有什麽,這種零食很多人都愛吃。冷靜點冷靜點!你現在的臉完全不一樣!

那聲音還在繼續。

“他穿的服飾裏往往都帶金色,還喜歡……”

關希面色慘白,流着冷汗使勁扯着衣服的金色線邊口袋,邊意每說一樣,他都能在自己身上找到相對應的。

他惶恐四顧,每看見一個人,他都覺得那些人的視線落在他身上,他們是不是認出他了?他們會做什麽?會報警嗎?他會被抓走嗎?

随着邊意說得越多,關希越覺得自己身上的衣服越來越少,最終像是被剝光了扔在人群中間一樣。

關希手腳冰涼,脊背發寒,冷汗浸濕了襯衫。

他好想逃。

“但這些都無所謂。”

“他的左耳垂上有一顆很小的黑痣,鎖骨下有一條三厘米的舊傷,後背腰上有個形似愛心的紅色胎記。”記者走後,邊意對着警察笑道,“沒錯,他的身體和我完全一致。”

“就像是複制一樣,讓人完全找不出破綻。”

記錄的警察筆尖劃拉出很長一條線,還在大廳的人,除了寇厲,每個人的表情都是萬分驚愕。

一模一樣的身體?夏女士之前還偷偷做過鑒定,數據也和邊意本身的一致,他們原本在懷疑綁匪那邊有人篡改數據。

然而誰能想到。

這樣的技術……

齊隊和他的隊員臉色都變了,如果邊意所言屬實,這件事可就不是簡單的綁架詐騙案了。

邊意從始至終都笑着。

關希,你得逃啊。

你看你再不逃,被抓到,那就不是在監獄坐幾年牢那麽簡單的事情了啊。

基因技術?財富密碼?像你這麽單純脆弱的人兒,要是有誰不小心把今天的事說出去,你被那些不法分子盯上了可怎麽辦啊?

到時候,警察找你,觊觎基因技術的人也要找你,明的暗的。

啊對了,說不定就連路人也要找你,畢竟我邊意有錢啊,誰找到你直接就能拿到一個億,說一條有用的信息就能拿到五百萬。

你如果不想被找到,那就只能一直躲一直藏啊,最後躲藏到一個很小很小的空間裏,只要你往外踏出一步,都得小心路上行人的掃把——會不會将你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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