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梅菜扣肉

梅菜扣肉

白榆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着。

雖然她是過來問他要不要跟自己談對象, 可一下子快進到住在一個屋子裏頭。

這……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只是這會兒在外頭,他後面還有個前臺在,她也不好意思繼續問下去, 只好轉身快步走出了招待所。

江霖看着她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 頓了下, 也跟着走了出去。

等兩人的身影從招待所走出去好一會兒, 馮招娣才後知後覺從恍惚中回過神來。

啊啊啊啊啊剛才那個漂亮的女同志對她笑了, 她笑起來好好看, 她長這麽大還沒見過長得這麽好看的女生。

她是仙女嗎?要不然怎麽會笑起來這麽好看?

都怪江副團, 沒事長那麽高大幹嘛, 剛才他挺拔的身軀往那麽一站, 硬生生就擋住了她的視線, 害她少看了好幾秒漂亮的仙女。

不過等等……好像有什麽不對勁。

啊啊啊啊啊剛才江副團說什麽來着,他說讓那漂亮的女同志住到他那裏去!!!

我的媽呀, 從不近女色的江副團居然主動讓女人住到他的宿舍去,這可是從未發生過的事情!

這可是個大新聞, 她得趕緊找人唠嗑唠嗑才行。

白榆并不知道她和江霖的對話給招待所的服務員造成了多大的沖擊, 更不知道接下來她的到來将給基地帶來多大的震撼, 她随着江霖來到他住的地方。

可能是天黑的緣故, 也可能這會兒正是吃飯的時間, 一路走過去,他們并沒有遇到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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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霖推開宿舍的木門:“今晚你就住在這裏,我去隔壁睡。”

白榆怔了下, 下意識反問道:“你不住在這裏?”

話一出口,她就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江霖一雙桃花眼看着她:“你想我住在這裏?”

白榆連忙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我沒有我不是別胡說, 我就是随口問一下。”

江霖視線不着痕跡掠過她發熱的臉,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你有什麽忌口的, 我去給你打飯過來。”

白榆心裏松了口氣:“我沒什麽忌口的,我什麽都吃。”

話說完,她又雙叒叕想把自己的舌頭給吞了。

這話說得她好像飯桶一樣,什麽都吃。

為什麽一到他面前來,她就跟掉了腦子一樣,老鬧出笑話?

幸好江霖似乎并沒有發現她的窘态:“你休息一會兒,我等會兒就回來。”

等江霖走後,白榆先去浴室洗了把臉,又重新把亂糟糟的頭發梳理完。

然後才有時間和心情打量他住的地方。

雖說是宿舍,卻是個帶廁所的獨立平房,比起之前她以為會跟他其他戰友住在同一個筒子樓裏好多了,房子看上去不算大,不過一個人住完全夠了。

屋裏的風格完全符合江霖給人的印象,簡潔幹練,同時冷冰冰的,屋裏除了幾樣生活必須物品,其他通通都沒有。

白榆站在卧室門口,往大門的方向看了看,确定江霖應該不會這麽快回來,這才推門走進去。

卧室面積很小,一目了然,裏頭只有一張木床,一張圓桌子以及一把矮木椅子。

床上的深綠色緞面被單被疊得整整齊齊,完全看不到一絲皺褶,她雖然不是邋遢之人,但跟江霖疊的沒法比。

不過她覺得這也沒什麽好比,被單疊得再好晚上了還不是照樣要拿來蓋,所以差不多就得了。

白榆毫無心理負擔地安慰自己。

桌子上放着幾本書,《社會發展簡史》、《實踐論》、《鋼鐵是怎麽煉成的》,還有幾本軍事技術書。

就在白榆準備出去時,突然眼尖瞥到書籍旁邊放着一份電報,而電報信封外面赫然寫着她的名字。

其實上次寄出去電報後,她有期待過江霖給她回信,只是左等右等,都沒有等到江霖的回信。

這會兒看到自己寄過來的電報,她下意識就拿起來,打開一看。

下一刻整個人就怔住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伸手揉了揉眼睛,再看,上面還是寫着:“江霖哥,你真是個善解人衣的人。”

善!解!人!衣!

白榆緊緊盯着這四個字,只覺晴天霹靂。

怪不得江霖沒給她回信,這樣的電報換作是她,她也不知道該回什麽才好。

她想起來那天的郵政局的工作人員急着下班,所以打好電報後并沒有讓她确認,她當時覺得自己在外頭猶豫了太久,才會耽誤了別人下班,所以也不好開口,而且她覺得就幾個字而已,肯定不會有啥問題。

可現在看着“善解人衣”幾個字,她真是欲哭無淚。

也不知道江霖會怎麽想她?

真的好!丢!人!!!

過了十來分鐘,江霖回來了,手裏大包小包提了不少東西回來。

他把鋁飯盒放在飯桌上:“趁熱吃。”

說着又把其他東西放在一旁,然後從裏頭拿出毛巾牙刷等洗漱用品。

白榆做賊心虛地不敢跟他對視:“其實……這些東西我都有帶。”

江霖:“不礙事,用不上就放一旁。”

白榆點點頭,很想跟他解釋電報的事情,但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一時間氣氛有些詭異。

江霖掃了她一眼,把鋁飯盒蓋子打開,推到她面前道:“吃吧。”

白榆的心思一下子就被飯盒傳出來的香味給勾了過去,咽了咽口水:“那江霖哥呢,你吃過了嗎?”

江霖點頭:“吃過了。”

聞言,白榆這才不客氣地打開鋁飯盒蓋子,只見上面鋪着一層梅菜扣肉,肉下面是顏色潤澤的梅菜,香味肆無忌憚撲鼻而來:“好香啊。”

說着她大口吃了一片梅菜扣肉,香味霎時溢滿整個口腔,肉炖得極好,入口即化,梅菜腌得十分入味,十分的下飯。

她吃了兩口,結果發現梅菜下面居然還卧着一個雞蛋,黃橙橙的雞蛋,看着極是誘人。

還別說,這海軍基地飯堂的菜做得很可口,尤其是跟火車上賣的炒菜對比,那簡直是太美味了。

白榆把鋁飯盒的飯菜吃得幹幹淨淨,還小小聲打了個飽嗝,随即得到極大滿足微凸的小肚子不合時宜地提醒她一個事實——她吃太多了。

她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江霖正站在自己面前,她居然把飯菜全部吃光了,想到這,她臉開始發熱。

想了想,她決定亡羊補牢:“其實……我平時吃得沒那麽多。”

江霖一雙嚴肅的桃花眼裏終于露出了幾分笑意:“沒事,能吃是福。”

白榆:“……”

幸好江霖沒繼續說:“我進去把床單床罩給換了,你喝點水消消食。”

白榆乖巧點頭,看着他的背影走進卧室,心裏醞釀着等會兒該怎麽開口。

是單刀直入,還是委婉一點?

還是等他開口問?

從效率來說,肯定是開門見山單刀直入最好,快刀斬亂麻,是死是活就一刀的事情,可太直接了,她怕吓到他,可t太委婉了,她又擔心繞來繞去浪費時間。

正好江霖在這時從卧室走了出來:“一路過來你也累了,你早點休息,我走了。”

白榆怔住了。

這就走了?

難道他不問她為何千裏迢迢從京城跑來瓊州島嗎?

難道他還聽說她已經跟江凱解除婚約的事情嗎?

她原本還七上八下十分忐忑,生怕他問起自己時,自己沒有勇氣問他要不要跟自己處對象,結果白擔心了,人家壓根不問!

眼看着江霖要走出房門,白榆下意識喊了聲:“哎……”

江霖回身,眼睛看着她:“你喊我?有什麽事嗎?”

對上他的幽深的目光,白榆的勇氣再次遁了:“沒、沒什麽事。”

江霖:“嗯,那好好休息。”

說完他走出去,順便把房門給關上。

看着緊緊關上的門,白榆忍不住拿手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瓜,嘆氣道:“怎麽就不能臉皮厚一點?”

月光朦胧,淺淺照在大地上。

江霖出來後,在房子外面站了好一會兒,再三确認那門沒有打開,他這才轉身離去。

**

江霖再次返回飯堂。

飯堂的掌勺人姚大師傅看到他去而複返,護住身前的梅菜扣肉,眉頭一豎道:“江副團,你該不會又是來打劫的吧?”

劉師長家裏今天來客人,讓他幫忙做了些菜,其中梅菜扣肉是他的拿手好活,而孫政委拿過來的梅菜又堪稱一絕,因此今天做出來的這道梅菜扣肉香得他自己都差點流口水。

為了感謝他的幫忙,劉師長送了些梅菜給他,他便趁機一起做了,誰想做好還來不及品嘗,就被江副團給給打劫走了一大半,可真真是肉疼死他了。

好不容易挨到飯堂不忙了,他坐下來正想好好品嘗一下梅菜扣肉,結果又看到江副團來了,他能不緊張嗎?

這可是一只會打劫梅菜扣肉的狼,哼!

江霖:“姚師傅,還有其他吃的嗎?”

姚大師傅聽這話,更緊張了:“之前那麽多梅菜扣肉你還沒吃飽嗎?”怎麽看怎麽覺得這家夥就是回來打劫他的梅菜扣肉的。

江霖面不改色:“沒吃飽,您随便給我做點,梅菜扣肉您自己留着吃。”

姚大師傅挑眉:“你真的不是來打劫梅菜扣肉的?”

江霖:“真的不是。”

姚大師傅看他沒“觊觎”自己的梅菜扣肉,提着的心這才松了下來:“那你坐會兒,我去給你下個面。”

說着他挺着肚腩轉身走進廚房,并且心大地沒把梅菜扣肉帶進去。

姚大師傅是這樣想的,江副團這人是出了名的自律嚴謹,既然他說不會再打劫自己的梅菜扣肉,那他肯定就會說到做到。

姚大師傅進去後,江霖走過來在飯桌旁坐下。

原本他是真的不想再動姚大師傅剩下那點梅菜扣肉的,畢竟剛才他順走了一大半,可這會兒那梅菜扣肉就這麽赤條條地沒遮掩地放在他面前,香味肆無忌憚朝四周散發開來。

橘黃的燈光下,五花肉泛着油亮的光澤,肥肉顫巍巍的,豬皮更是像塗了一層釉質般,梅菜幹被切成大小齊整的顆粒狀,香濃誘人。

他的腦海裏浮現白榆吃到梅菜扣肉的模樣,眼睛滿足得眯成一條線,吃得雙頰鼓鼓的樣子,像極了只太貪吃的小貓兒。

跟小時候一模一樣。

小時候無論她哭得多大聲,只要有吃的,馬上就會停止哭泣,然後一雙眼睛就笑成了月牙形。

想到這,他目光再次落在那香噴噴散發着誘惑的梅菜扣肉上,心想:真有那麽好吃嗎?

這麽想着,他的手就伸向了一旁放着筷子的竹筒,從裏頭拿出一雙筷子,然後夾起一片顫顫巍巍的五花肉放進嘴裏。

一口要下,濃郁的香味爆滿整個口腔,五花肉入口即化,一點也不油膩,瘦肉不軟也不柴,吃着剛剛好,怪不得她剛才滿足得像只吃到好東西的小貓兒,原來味道真不賴。

這樣慢悠悠吃完了一片,他伸手又夾了一片。

等姚大師傅煮完面出來,盤子裏只剩下可憐兮兮的一片五花肉和零星梅菜。

瞳孔地震。

五雷轟頂。

怒發沖冠。

沒想到啊,真沒想到原來你是這樣的江副團!!!

說什麽“梅菜扣肉留給您自己吃”,敢情是把他給騙走好自己獨吞?!

太狡猾了!!!

姚大師傅一張大肉臉漲得通紅,指着江霖食指亂顫,眼看着就要腦充血了,就見江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票遞過來道:

“姚師傅,聽說你兒子快要結婚了,這縫紉機票你拿着。”

柳暗花明。

陰轉多雲。

心花怒放。

姚大師傅腦不充血了,食指不亂顫了,就是一張大肉臉還漲得通紅,不過跟剛才不一樣,現在是興奮導致的:“這……這怎麽好意思,不用不用,你拿回去。”

上上個月他兒子相親成功,對方姑娘是水果加工廠的工人,人長得不錯,性格又落落大方,他和孩子他娘都很滿意,兩個孩子相處得也不錯,可提親當天,親家提出就算沒有三轉一響,好歹有個縫紉機。

這要求真不過分,親家把孩子養得那麽好,還有一份正式工作,他在飯堂當掌勺大師傅,這些年也攢下了不少錢,買縫紉機的錢是夠了,卻獨獨少了張票。

這些日子來,他問遍了親戚鄰居,可工業票本來就很難得,尤其是縫紉機這些大物品更是少之又少,就算有,他們自己也要用,哪裏會随便出讓給別人,這些日子他和孩子他娘愁得頭發都白了不少。

沒想到江副團不過吃了他一點梅菜扣肉,居然就給他一張縫紉機票。

他是真想要,可他姚大強一輩子都不占任何人的便宜,所以這票他沒法收下。

江霖站起來,把縫紉機票塞到他手裏:“拿着,若是姚師傅你覺得不好意思,接下來這幾天麻煩你幫我多做幾樣好吃的菜。”

做菜?

那可就太簡單了。

姚大師傅也的确很需要這張縫紉機票,于是沒再拒絕:“那這票我就拿了,江副團想吃什麽菜盡管開口!”

江霖從口袋裏掏出兩張大團結遞過去:“每頓兩三個肉菜,若是方便的話,再做一兩樣甜品,這錢姚師傅你先拿着,後頭不夠的話我再補給你。”

姚大師傅這次無論如何堅決不收了:“拿回去拿回去,不就是幾個菜,怎麽還能拿你的錢,你當我是什麽人了?”

去外頭跟人換張縫紉機票,一般要一到兩張大團結,這還是少的,要是遇到獅子大開口的,沒有三張可定買不下來。

江副團張一分錢不收就給他一張縫紉機票,不就是讓他做幾個菜,他怎麽可能還要他的錢?

見姚大師傅不肯收,江霖只好作罷:“那就麻煩姚師傅了,明天我過來拿。”

等江霖身影消失在飯堂,姚大師傅才猛地一拍自己锃亮的腦門:剛才怎麽沒問江副團做這麽多吃藥幹什麽。

海軍基地的人都知道江副團是京城來的,出身十分優越,聽說他爺爺還是首長,那可是真正位高權重的大人物,可就算是這樣,江副團從來沒看不起他們,吃的也十分樸素,平時一忙起來,窩窩頭也是照樣啃。

這還是第一次見江副團在吃方面提出要求,這是給自己吃,還是給其他人?

江霖從飯堂出來直接去了辦公室,然後打了個電話回京城。

江老爺子聽保姆說是江霖從瓊州島打來的電話,心髒猛跳了一下,趕緊戴上眼鏡結過電話問到:“你這麽晚打電話過來,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江霖這孩子的性格素來沉穩,若不是發生了不能解決的大事,她絕對不會這個時間打電話過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下,接着傳過來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四平八穩:“沒發生什麽事,就是打過來跟您說一聲,白榆她現在在我這。”

什麽叫白榆在他那?

江老爺子怔愣了好半響,随即吼道:“你個臭小子,這是怎麽回事,小榆那丫頭怎麽會跑到你那裏去?是不是你把她給騙過去的?”

江老爺子相信江霖肯定有這個本事把人從京城騙到瓊州島去,別看他平時悶不吭聲,可他幾個堂兄弟的腦子全部加起來都沒有他一個人好使!

江霖:“……”

見電話那頭沒回答,江老爺子更加來氣了:“說話!你可別告訴我是小榆那丫頭自己跑過去的!”

說白榆是自願跑到瓊州島去,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信的,那丫頭前段時間才跟小六江凱解除了婚約,還答應他要從江凱幾個堂兄弟裏頭再挑選一個。

至于白榆選江霖作為結婚對象的可能性,他認為是零,一來江霖年紀比她大了不少,二來t江霖是江凱的親兄弟,尤其是最後這點太尴尬人了。

江霖沉默了下:“我就是打電話過來告訴您這件事,沒事我挂了。”

“……”

江老爺子聽着電話那頭傳來的忙音,氣得胡子一翹一翹。

臭小子,居然敢挂他的電話!

這不就坐實了他做賊心虛,要不然他幹嘛不解釋?

第二天江老爺子讓人去白家打聽了一下,打聽回來的消息說白榆去南京散心了,江老爺子越發認定是自家的豬拱了白家的小白菜,頓時又氣又心虛。

當然這是後話了。

無獨有偶。

同在京城的婁秀英也接到了來自瓊州島的電話。

電話是她妹妹婁曼麗打過去的。

“姐,今天有個女人從京城大老遠過來找江霖,大家都說是江霖的對象!”

婁秀英聽到親妹子說江霖有對象,當下怔了一下,不過很快就否認道:“你肯定搞錯了,江霖哪裏來的對象,他要是有對象,我怎麽可能會不知道?”

婁曼麗:“可現在整個基地都在傳那個女人就是他的對象,我剛才還看到她的背影,長得跟個狐貍精一樣,走起路來一搖一擺的,騷不死她!”

婁秀英聽親妹說得振振有詞,不由也有些遲疑了:“那我回頭找機會問問老爺子,對了,那女人叫什麽名字你知道嗎?”

婁秀英之所以不肯定是因為江霖一向來跟這個家不太親,尤其跟她這個後媽不親,他若是有對象了,或許不會跟三房的人說,但肯定會跟老爺子說。

婁曼麗:“知道,那女人叫白蟻,螞蟻的那個白蟻!”

白蟻?

婁秀英嘴角抽了抽:“這什麽名字,哪有人叫白蟻的,你該不會是聽錯了吧?”

婁曼麗再次振振有詞:“沒錯,我廢了好大心思才打聽到的,那女人就叫白蟻!”

“你回頭再繼續打聽打聽,如果能打聽到對方的身世背景就更好。”

婁秀英覺得這天下真是無奇不有,居然還有人叫“白蟻”這樣亂七八糟的名字。

這都是什麽事,原本江凱早早就跟白榆定下婚約,只等白榆成年兩人就可以完婚。

按照老爺子對白榆的喜歡和重視,江凱跟她結婚後,肯定能得到最好的人脈和資源,以後說不定還會超過江霖成為江家第一人。

可千算萬算,誰也沒算到白榆突然不喜歡江凱了,而且還出其不意就解除了婚約。

這真是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江凱被老爺子打破了頭,如今還躺在床上,不過老爺子已經發話,讓他下星期就滾去大西北部隊。

她必須趕在那之前去見白榆一面,然後說服她改變心意。

所以此時她聽到江霖有對象了,并沒有太在意。

“這個自然是沒問題的。”婁曼麗一口應下,“不過姐,你兩個大外甥說想你了,還說在京城時時常能喝到大姨給的麥乳精,如今來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就是有票也買不到麥乳精,兩個孩子都快瘦成骨頭了!”

婁秀英很疼自家這個妹子,婁曼麗有孩子後,婁秀英更是從孩子衣服到奶粉全都一手包了,逢年過節紅包更是少不了。

婁秀英這樣做,一來是因為疼愛婁曼麗這個自己一手帶大的妹妹,二來也是存着一份心思。

她自己沒生出兒子,雖然有江又涵這個女兒,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擔心以後老了江凱這個繼子會靠不住,所以她盡可能地對兩個外甥好,就是希望以後老了,兩個大外甥成為她養老的一個保證。

這會兒聽到婁曼麗的話,明知道她話裏的誇張,但還是答應回頭給兩個外甥寄幾罐麥乳精和一些衣服,把婁曼麗喜得見牙不見眼,連連保證會繼續去打聽。

**

白榆本來已經做好要沖涼水澡的準備。

現在天氣雖然還沒有入秋,島上的溫度也比京城要高一些,可她是那種三伏天也要洗熱水澡的體質。

江霖的宿舍雖然有浴室可以洗澡,可這裏沒有廚房,她想煮點熱水也沒辦法,只好作罷,正當她拿着換洗的衣服要進浴室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白榆還以為是江霖去而複返,下意識整了整衣服和頭發,誰知打開門卻是個不認識的大姐。

那大姐三十來歲的年紀,皮膚比較黑,個子不高,但看上去很結實,人也很精神。

“你就是白榆妹子吧,我是住隔壁的雷大姐,小江讓我送些熱水給你。”

小江?

白榆很快反應過來她說的是江霖,也是這時候她才看到雷大姐除了手上拿着個熱水瓶,腳下還放着以大桶熱水,她心裏仿佛被什麽給撞了下。

江霖居然知道她夏天也要用熱水洗澡這事。

上輩子她跟江凱結婚那麽多年,他都一直沒發現她有這個習慣,直到有一次江又涵和丈夫吵架回娘家住時才發現這習慣,她當時就冷嘲熱諷她矯情,後來還在吃飯時把這個當笑話說給大家聽。

在白榆怔愣時,雷大姐也在打量她。

瓜子臉、大眼睛、高鼻梁,身材高挑,該瘦的地方瘦,該胖的地方胖,她沒文化說不出文绉绉的詩詞,她就知道這姑娘長得真俊,她活了幾十年就沒見過這麽好看的姑娘。

白榆沒雷大姐盯得有些不好意思:“雷大姐你進來吧,水桶我來提就好。”

雷大姐爽朗道:“你個小姑娘長得嬌滴滴,哪能提那麽重的水,你幫我把這熱水瓶拿進去就好。”

白榆:“……”

活了兩輩子,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說她嬌滴滴。

北方人不管男女個子都比較高,而她又比一般的女子要高一些,她媽就經常嫌棄她長得人高馬大,不如秦心卉纖細。

雷大姐提起水自顧走進去,還很細心地把水提到浴室去:“這桶是我家姑娘嫁人前準備多的,還沒有人用過,你就留着用,不用還給我了。”

白榆跟在她身後走進來,聽到這話馬上道:“我給您錢和票。”

雷大姐從浴室走出來,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不用,小江已經給過了,白榆妹子,你是小江的對象吧?”

白榆的臉“轟”的下就燃燒起來:“不……”

只是她還沒有把否認的話給說完,雷大姐就自顧說了起來:“我來基地這麽久,還是第一次看到小江他對女的這麽細心體貼,平時他都是正眼都不會多看島上的姑娘們。”

這話白榆是相信的。

在京城時也是這樣,從小到大大院和學校有不少女孩喜歡江霖,可他從來都不言茍笑,給人冷漠又疏離的感覺,如那高嶺之花。

雷大姐:“我之前還擔心小江要打一輩子光棍呢,現在好了,你跟小江兩人男的俊女的俏,都長得那麽好看,真真是般配的一對。”

白榆臉紅得跟熟蝦般,火辣辣道:“雷大姐你誤會了,我其實不是江霖哥的對象。”

都叫江霖哥了還說不是對象。

雷大姐看着她紅撲撲跟染了胭脂般的小臉蛋,笑道:“在大姐面前你不用害羞的,時間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你了,有什麽需要盡管來找大姐,我就住在前面拐彎那棟房子。”

說完雷大姐就自顧轉身走了,真是雷厲風行的一個人。

白榆也不好追着她解釋,再說她解釋了對方也未必就會相信,只好作罷。

把人送出去後,她拿起衣服再次進了浴室。

在輪船上不能洗漱,海風吹得整個人都像腌制過的鹹魚,如今有熱水,白榆終于可以痛痛快快地把自己從頭到腳洗了個遍。

當溫熱的水沖洗過身子,她忍不住舒服地嘆了一聲。

從踏上岸的那一刻起,她的心一直高高地提着,如踩在軟綿綿的雲朵上,總覺得不踏實,她不知道自己做的這個決定是否正确。

江霖又會怎麽看待她?

可當江霖為她打來可口的飯,事無巨細把所有事情幫她給準備好,哪怕他什麽都沒說都沒問,可這一刻,她覺得踏實了。

這個男人,他的人品是可以讓人放心的。

就算他們最終沒成,以他的為人他也斷然不會做出嘲笑或者輕視她的事情。

客廳有些悶熱,白榆只待了一會兒便進卧室去。

卧室的窗口正對着南方,晚風徐徐吹來,窗外蟲鳴聲此起彼伏,再細細聆聽,還能聽到遠處傳來的海浪拍打護堤的聲音。

好不惬意。

白榆在床邊的椅子坐下,用江霖帶來的毛巾擦頭發,這次她只帶了洗澡和洗頭的毛巾過來,幹毛巾忘記帶了,若不是江霖買了過來,以她的發量只怕要到三更半夜才會幹。

人一松弛下來,睡意也很快襲上來,看頭發也幹得差不多,她索性拖了鞋上床。

她蓋上被子,閉上眼睛,等待着睡眠的臨幸。

結果t。

剛剛濃郁的睡意在沾上床的瞬間,如同見了太陽的露水,一下子被蒸發得無影無蹤。

她是真的想睡覺的。

在火車上雖然有卧鋪,但走道人來人往,火車轟鳴聲時不時傳來,而且人在外頭,就算有焦雨奇在,她也不敢睡得太熟。

後來上了輪船,連卧鋪都沒有,硬是生生坐了三十個小時,整個人腰酸背痛。

可現在。

一!點!都!不!困!了!

白榆覺得應該是這床的原因,還有這被單,以及枕頭……雖然都是清洗幹淨的,可她還是覺得有些別扭。

整個房間充斥着屬于男人的氣息,如絲線般纏繞在她四周。

睡一個男人的床,蓋他的被子……

這可是極為親昵的行為。

想到這,她的臉又開始燃燒了起來。

心裏如同放進了一只小鹿,到處亂撞。

**

而此時在隔壁三個人也沒有半點睡意。

謝旭東“啪”的聲打開手電筒,對着江霖道:“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隔壁那個女同志是你什麽人?難道真是你對象?”

江霖把手電筒揮開,聲音輕淡道:“以後該知道的時候,你就會知道。”

謝旭東:“……”這不等于廢話嗎?

剛才他從潛艇部隊一回來,就聽到衆人議論紛紛,說有個皮膚白皙、身材姣好的姑娘從京城來找江霖,衆人都在猜測那姑娘就是前陣子傳聞中的江霖的對象。

江霖有沒有對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不過聯想到前幾天江霖陰天洗被單、又花了二十幾元買特産的事情,他覺得這事情肯定不簡單。

無奈江霖把對方護得很緊,他就想過去看一眼都不給。

你說氣人不氣人。

葛大川看看江霖,又看看謝旭東,慢半拍才反應過來:“江副團不是結婚了嗎?不是連女兒都有了嗎?怎麽還有對象來找他?”

這不是亂搞男女關系嗎?

謝旭東瞅了他一眼:“誰告訴你他有媳婦女兒的,他跟我們一樣,都是光棍!”

葛大川更震驚了:“可上次他在火車上,他自己親口說他帶過來的雞肉酥餅是小孩兒給他做的,後來買特産時,也說是給小孩兒的,還說是女孩子,我以為他說的是他女兒。”

謝旭東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狗糧,感覺牙都要被酸倒了:“就你蠢,誰會給女兒買那麽多特産?一看就知道是買來讨好對象的!”

葛大川摸了摸鼻子:“我怎麽會知道,我又沒有談過對象!”

他就是有對象,也不舍得花二十三元買特産給對象。

二十三元,那差不多等于他半個月的工資了,江副團可真大方。

他要是女孩子就好了,那他就可以當江副團的對象。

“……”

謝旭東聽到這話,也下意識摸了摸鼻子。

他也從來沒有談過對象。

原本這屋子裏有三個光棍,可現在江霖卻悄悄有了對象。

想想真讓人不是滋味。

就在這時,隔壁突然傳來一聲尖叫聲。

是白榆的聲音。

江霖眼神一凜,下一刻整個人如同豹子一般從床上一躍而起。

“江霖,是你那個對象在尖叫嗎?”

謝旭東被吓了一跳,慢半拍喊道。

可不等他說完,江霖顧不上穿上長褲,就這樣穿着褲衩沖了出去。

江霖沖出門口,越過矮牆,瞬間來到隔壁門口,着急地拍着木門:“白榆!發生了什麽事?你怎樣了!”

但裏頭只傳來白榆的尖叫聲。

白榆從來沒見過這麽大的蟑螂,有半只手掌那麽大!

更可怕的是它還會飛!

更更可怕的是它還不怕人,好像報複性故意地朝她的臉飛過來。

她吓得連連尖叫,雙手毫無章法地揮舞着。

就在這時,她好像聽到了江霖的聲音從大門口傳來,她想也不想打開門就往外跑去。

客廳沒有開燈,她沒走幾步就不知道絆到了什麽,整個人往前撲過去。

也就在這時,大門口的門從外面被江霖一腳踹開。

江霖走進來時,白榆正好往地上撲去,她吓得再次尖叫,手下意識想抓住點什麽,然後她抓住了江霖的褲衩。

用力一扯。

江霖的褲衩就這麽被她給扯了下來。

給扯了下來。

下來。

來。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凝固住了。

過了一會兒,頭上傳來江霖克制的聲音:“松手。”

白榆下意識松開手,也下意識擡起頭看去——

哇,天賦異禀!

哇,好有本錢!

哇,怎麽好像還起反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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