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海蛎煎
海蛎煎
申請報告就區區幾行字, 但白榆盯着看了好久。
她覺得今天這事實在有些沖動,她還沒告訴奶奶她來瓊州島的事情,若是再讓奶奶知道她要跟江霖結婚了, 不知道她會不會吓到。
不過, 目前為止, 她覺得這樣也沒什麽不好。
跟江凱比起來, 至少江霖不會出軌, 更不會跟秦心卉那女人搞到一起。
江凱那玩意兒, 居然還打電話過來求江霖, 以自己對他的了解, 這會兒他肯定很得意, 以為江霖一定會選擇幫他求情。
想得真美!
想到回到京城, 她要把結婚證狠狠甩在江凱面前,她還要喊婁秀英阿姨, 絕對不改口叫媽,想到他們到時候目瞪口呆、無能狂怒的樣子, 她不禁有些期待起來。
她要是選擇江武, 也能起到打臉的作用, 但沒有跟江霖在一起來得震撼, 她可以想象江凱到時候的臉色, 單是想想就覺得很爽。
當然,她不是因為這個才選擇和江霖在一起。
江霖有江霖的好,而且她不得不承認, 自己對江霖也是有心動的。
上輩子江霖遲遲不結婚,連個對象都沒有, 江又涵有次回娘家時口無遮攔說江霖說不定就是男人那方面不行,所以才不找對象怕被人給發現了。
想到剛才他頂着自己的畫面, 江霖哪裏不行了?
明明很行!
白榆臉再次發熱了起來,趕緊把申請報告還給江霖:“這事情要不要先跟老爺子說一聲?”
江霖:“你過來瓊州島當天晚上,我已經打電話跟老爺子說過了。”
Advertisement
白榆有些吃驚:“那老爺子說什麽了?”
江霖看着她,頓了下,才道:“老爺子罵我老牛吃嫩草。”
白榆:“?”
怔了下,她忍不住想笑了出來:“其實江霖哥也沒那麽老。”
江霖眉毛稍稍一揚:“所以你還是覺得我老?”
在這之前,江霖從沒覺得自己的年齡是個問題,就是老爺子說他老,他也沒放在心上。
可這會兒聽到這話,他忍不住敏感了起來。
白榆想了想:“那要看跟誰比,跟葛同志謝同志他們比,你看上去比他們年輕多了,可要是跟我比,你的确比我大了七歲,老爺子說你老牛吃嫩草,也不算委屈你。”
剛起床的葛大川和謝旭東兩人齊齊打了個噴嚏。
謝旭東比江霖大了兩歲,要是聽到這話,可能心裏還算平衡。
但葛大川比江霖小了兩歲,估計聽到這話得嘔死,不過白榆也沒偏袒江霖,葛大川皮膚黑,模樣也比較老成,所以看上去不僅比江霖年紀大,甚至比謝旭東看着還大一兩歲。
江霖:“……”
江霖沒想到她也會同意“老牛吃嫩草”這形容,一時間不自動該怎麽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沉默了幾秒。
江霖,淡聲道:“那我是不是應該謝謝你,肯要我這只二十五歲的老牛?”
白榆撓了撓臉:“不用客氣。”
“……”
又沉默了幾秒。
江霖拿好申請報告:“我去找領導,讓他們加急審批。”
說完他就轉身走了,也沒回頭看一眼,似乎很怕她會突然反悔,不要他這只老牛。
白榆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
重活一輩子,就這麽把自己給交待了,希望這次的選擇不會讓她後悔。
不過在回京城之前,她怎麽也得打個電話回去跟奶奶說一聲。
還有,上輩子她和江凱在一起十來年,她吃了那麽多藥,但一直沒生出孩子來,不知道這輩子還會不會這樣。
其實上輩子她去很多醫院檢查過,都說她沒問題,但這年代就是這樣,一對夫t妻若是生不出孩子,一般人都會覺得是女人的問題。
如果這輩子她依然生不出孩子,江霖會介意嗎?
不過不管江霖會不會介意,反正她打定主意了,這輩子她絕對不會再喝那些苦得要命的中藥。
若是他真的介意的話,兩人還是走不下去。
白榆想了想,覺得還是應該在領證之前把這個話題提上日程。
江霖走出院子沒多遠,就撞見了焦雨奇。
他目光掃過對方手裏拿着的早飯,淡聲道:“榆榆已經吃過了。”
榆榆。
這麽親密的稱呼,讓焦雨奇的心口處被戳了一刀:“既然白同志已經吃過了,那我下午再來看她。”
江霖目光幽幽:“不用了,我的媳婦我自己會照顧,焦同志要是想做好事的話,可以去照顧島上的孤寡老人。”
“……”
誰要照顧孤寡老人。
等等,他剛才說什麽來着?
他媳婦?
焦雨奇眼睛瞪大:“江副團,我很敬佩你的能力,但你這樣敗壞白同志的名聲,我并不能茍同。”
江霖嘴角扯了下,把手裏的申請報告展開道:“我現在去跟領導遞交結婚申請報告,如果你有空的話,也可以跟我一起去。”
焦雨奇看向他手裏的申請報告,他的視力非常好,一眼就看見了報告上白榆的名字。
晴天霹靂不外如此。
直到江霖走出去好遠,焦雨奇還是沒有回過神來。
他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來瓊州島之前,他爺爺交代他,說林老爺子讓他去瓊州島的途中幫忙照顧一個女同志,他當時想也沒想就答應,只是他沒想到這女同志長得那麽漂亮。
當時火車站人來人往,大多數人穿着灰撲撲的衣服,形色匆匆,就在這一群灰色的畫面中,突然出現了一抹亮眼的紅色,如同初春滿大街的枯木裏突然冒出了一朵迎春花,紅得那麽打眼,那麽讓人心動。
當她轉過身來時,他對上了一雙漂亮到極點的眼睛,明亮幹淨,又帶着中說不出道不明的明媚和誘人,那一刻,他聽到自己的心髒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跳動了起來。
後來在火車上,他有意跟她接近,只是她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看書,他不敢打擾她,只能主動幫忙打水打飯,希望能借此在她心中留下一點印象。
誰知來到基地,卻發現她的對象是江副團,那一刻,他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可柳暗花明,很快他就收到消息說江副團并不是她的對象。
昨天看到白榆和江副團好像吵架了,雖然很卑鄙,但他還是忍不住雀躍。
他以為自己的機會來了,卻不想江副團給了他致命的一擊。
結婚申請報告。
這意味着他徹底沒戲了。
焦雨奇心裏心裏空落落的,仿佛被人掏空了一般。
**
就如白榆猜想的那樣,江凱此時的确很得意。
前段時間他一直很煎熬,吃不下睡不着,就擔心老爺子一個電話過來,立馬讓他動身去大西北。
原以為老爺子暫時讓他不用去,他能喘口氣,結果卻更擔心,仿佛頭上懸着一把劍一樣,無時無刻不在擔心劍會掉下來。
可那天,他在昏昏沉沉中做了個夢,夢裏面有個聲音告訴他,要暫時忍耐,因為在兩年後,江霖将死于一場意外,到時候就是他重回江家奪去一切資源的最好時機。
夢裏那個聲音還告訴他,現在可以先服軟求助于江霖,讓江霖跟老爺子求情,別送他去大西北,還有,無論如何都要挽回白榆。
他在夢裏追問那聲音是誰,可不等對方回答他,他就從夢裏醒過來了。
醒來後,他清楚地記得夢裏面的一切細節和對話,在考慮再三後,他終于打了電話給他三哥。
雖然在電話裏,他三哥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承諾,但以他對他三哥的了解,他知道三哥聽進去了。
那天他特意提起了他們早逝的母親,還提起他們母親要他照顧自己的事情,他都說到這份上了,他就不信三哥還能不動容?
只要三哥開口,老爺子一定會讓他留在京城,只要能不去大西北,他就有把握說服白榆回心轉意。
畢竟白榆曾經是那麽地愛他,他不相信她會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就忘記自己。
更不相信她會選擇他其中一個兄弟來做結婚對象。
她之所以會那麽做,不就是因為他之前不在乎她,所以他相信只要自己對哄一哄她,她一定會像以前那樣愛自己的。
對于這一點,他十分有信心。
要不然她們兩表姐妹也不會一個接着一個愛上自己,不就是因為他太優秀了嗎?
更何況現在老天爺都在幫他(夢裏那個聲音),他相信自己就是天命真子,他一定會否極泰來的。
梁天宇看江凱臉色一直變幻莫測,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俗話說,大丈夫何患無妻,只要江同志你以後幹出一番事業,你想娶什麽樣的姑娘都有!”
江凱回過神來,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不用等幹出一番事業來,我也能什麽都有。”
說完,不給梁天宇詢問的機會,繼續道:“還是天宇你夠義氣,以後你就是我的好哥們!”
梁天宇是他之前單位的同事,長得一表人才,辦事能力和性格都很不錯,可就是沒啥背景,而且家庭條件也不太好。
以前他倆并不熟,充其量就是點頭之交,可自從他被單位辭退,又被家族扔到大西北的軍隊去,以前奉承他的人都沒了蹤影,只有梁天宇還跟以前那樣對待他,這段時間時不時就來家裏看望他安慰他。
俗話說患難見真情,說的就是梁天宇這種人!
梁天宇笑得一臉老實和誠懇:“我一直覺得江兄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出人頭地也是遲早的事情!”
這話撓在了江凱的癢處,他越發覺得梁天宇這人不錯:“天宇你以後要是有什麽困難,盡管來找我哦,只要我辦得到一定幫你。”
梁天宇:“那就先多謝江同志了。”
說着他偷偷看向坐在沙發的江又涵。
後者正好看過來,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如拔絲一般,絞着來回了好一會兒才各自轉開看別處。
只是在沒人注意時,江又涵捂住了臉,緋紅的臉上露出一個甜蜜又害羞的笑容。
**
孫政委拿到江霖遞交上來的結婚申請報告,怔了下,擡眸問道:“你都考慮好了?”
江霖點頭:“考慮好了。”
孫政委一副很感慨的樣子:“之前那麽多領導要給你介紹對象,你都拒絕了,我還以為你不想結婚,領導們還很擔心你以後會孤獨終老,現在看來,擔心都是多餘的,不是不想結婚,而是不想和其他女同志結婚!”
面對孫政委的調侃,江霖面不改色:“嗯。”
還嗯。
孫政委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狗糧:“得了得了,這報告我收下了,等審核好再通知你,你在潛艇隊有什麽困難嗎?要是有困難的話,可以跟我說。”
江霖一開始調過來瓊州島時,是安排在海軍航空部隊,江霖在航空部隊完成得非常出色,并在幾次對外作戰中取得不菲的戰績,按照他的表現,原本應該讓他升任為海軍航空部隊第二支隊的團長,但上半年因為戰略的調整,最終給他調到了海軍潛艇部隊,擔任第三支隊的副團長,直接降了半級,所以他才有這麽一問。
江霖:“習慣,沒困難。”
孫政委:“……”
就是孫政委早已習慣了江霖這種把天聊死的性格,此時也有些無語了。
當然孫政委也不會真的因此生氣,江霖這人有智有謀,別人進海軍學校只能學一個專業,他卻在同樣的時間裏修完了海軍空軍和海軍潛艇兩個專業,還分別取得了非常優異的成績。
這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海軍好苗子。
兩人都沒出聲,辦公室裏安靜得有些詭異。
過了會兒,還是孫政委打破了沉默:“薔薇我已經叫他父母過來接她,應該這幾天就到了,她之前做錯了,我替她跟白同志說聲對不起,你也看在這孩子年紀還小的份上,別跟她計較。”
年少慕艾,侄女孫薔薇會看上江霖,他一點也不意外。
縱觀整個海軍基地,就沒幾個年輕的海軍軍官能比得過江霖,跟他一樣有才幹有能力的人,沒他長得帥,長得好看的,沒他有才華,再說就他這模樣,基地裏頭還真沒人長得比他好看。
只是江霖優秀歸優秀,卻未必會是個好丈夫,他的性子太冷了,心思又太深,就是他也沒辦法看透他他這個t人。
而孫薔薇從小被家裏寵着長大,性子嬌了些,凡事需要別人哄着才行,以他對江霖的了解,他是絕對不可能放下身段來哄女人的,況且他一心撲在工作上,一忙起來連吃飯都忘記,更別想他會對女人細心照顧,體貼呵護,這樣兩個人要是在一起,只怕會成為一對怨偶。
更別提江霖壓根沒看上孫薔薇,他豁出去這張老臉暗示明示了那麽多次,就差拿着槍逼江霖娶孫薔薇,要是換個人,早就樂呵呵接受了,可江霖就是無動于衷。
只是他沒想到薔薇還跑去找江霖的對象,以他對江霖的了解,如果這事不說開,只怕他後面不會輕易繞過薔薇。
江霖沉默了下:“這次就算了,希望她以後不要再去打擾我對象。”
孫政委沒覺得他狂妄,反而松了口氣:“你放心吧,等她父母一過來,我就讓他們立即帶她回去,絕對不會再讓她打擾到你對象的。”
江霖點頭,算是把這件事給揭過去了。
**
當天晚上,江霖讓姚大師傅幫忙整了一桌子飯菜,然後請了雷大姐和她丈夫,以及謝旭東和葛大川等人。
雷大姐還以為江霖是為了感謝她這些天來幫忙照顧白榆,于是道:“小江你這也太客氣了吧,鄰裏之間互相幫忙也是應該的,你弄這麽多菜不是見外了嗎?”
謝旭東連連吞咽口水:“的确是太見外了,不過姚大師傅也就只有江霖才叫得動,其他人讓他幫忙做菜,他理都不理。”
只有白榆知道他這一頓飯是為了什麽。
落日的霞光照在她身上,細碎的光芒把她的頭發和眼睫都染成了金紅色,臉更是如抹了胭脂般,江霖看着她,目光深邃。
似乎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白榆扭過頭來,正好對上江霖的視線。
四目相對。
她的臉更紅了,紅彤彤的,如熟透的果子兒,鮮豔欲滴。
謝旭東注意到兩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又被喂了一嘴狗糧,用肩膀撞了撞江霖:“你還不說,請我們大家過來,該不會是為了慶祝你和白同志成了對象?”
雷大姐驚訝:“小江和小榆不是一早就是對象嗎?”
白榆:“……”
江霖頓了下,然後扔出一枚炸彈:“我今天跟政委遞交了申請報告。”
葛大川沒明白:“什麽報告?”
江霖:“結婚申請報告。”
衆人:“!!!”
謝旭東最先回過神來:“結婚報告,你們不是才确定對象關系嗎?那麽快就準備結婚了?”
這速度快得潛艇都趕不上!
而且他還沒找到對象,江霖就準備結婚了!
太氣人了!
江霖:“嗯。”
雷大姐笑了起來:“哎喲,早點結婚好,早點結婚早點生孩子,你們兩個都生得那麽俊,生出來的孩子不知道會有多好看!”
白榆表情怔了下,而後看向江霖,後者一片淡然,壓根看不出什麽來。
其他人也連連祝福兩人,各種好聽的話跟不要錢一樣。
飯桌是擺在院子裏,這會兒落日鋪滿整個天空,海天一色,美得讓人心醉。
祝福過後,衆人也不再客氣,紛紛坐下來吃飯。
姚大師傅是禦廚的後人,又做了那麽多年的廚師,他做出來的飯沒有一個人不稱贊。
謝旭東:“這宮保雞丁真是太好吃了,肉質滑嫩,一點也不柴。”
而且不會軟綿綿的,嚼起來非常鮮香,辣中帶甜,香辣味濃,再搭配花生的香脆,真是一口一塊雞丁,再配一口米飯,香到讓人欲罷不能。
白榆夾起一塊海蛎煎放進嘴裏,鮮嫩香滑,濃郁的汁水鋪遍口腔,讓她滿足得眯起眼睛。
好吃!
海蛎煎是用生蚝加入青蒜、雞蛋以及番薯粉做成的,做法不難。
她在京城時也吃過一次,可京城的生蚝沒有那麽鮮,口感吃起來就差了很多,而且這裏頭好像還加了一味甜味醬,吃起來香滑可口,鮮香得不行。
連吃好幾口,白榆這才把目光落在那道不知名的青菜上,她夾了一筷子,口感爽脆,味道香甜可口,可還是沒嘗出來是什麽。
于是擡頭問江霖道:“這是什麽青菜,在京城好像沒見過。”
江霖正在剝蝦殼:“是番薯葉。”
白榆見他剝了好幾個蝦放在他自己的空碗裏頭,只覺得有些奇怪,但也沒多想:“居然是番薯葉,沒想到味道還挺不錯。”
在她的認知裏,番薯葉在鄉下一般都是用來喂豬喂雞的,很少人當青菜來說,若不是來瓊州島,她還真不知道原來番薯葉炒了味道這麽好。
白榆正想着回頭回了京城要做出來給林向雪吃,保準她也會很驚訝,就見江霖把那碗放滿了剝好殼的蝦推到她面前,聲音輕淡道:“吃吧。”
那瞬間,空氣仿佛被凝固住了。
白榆也怔住了,好半響才不置信問道:“這些……都是給我剝的?”
江霖看着她:“嗯。”
說完他拿起另外一個空碗給自己舀了一碗米飯,神态自若地吃了起來,絲毫不知道他這舉動給其他人造成了多大的震撼。
雷大姐笑道:“小江居然也給女人剝蝦殼!之前是誰說小江長得再帥也沒用,是誰說他冷得跟冰塊一樣不會疼女人的?打臉了吧?“
葛大川點頭:“果然活久了什麽都能看到!沒想到江副團溫柔體貼起來是這副模樣,連蝦殼都幫對象剝好,我要是女人,我也想嫁給江副團!”
江霖看了他一眼:“我不想娶你。”
葛大川:“……”
衆人聽到這話,都忍不住哄然大笑。
白榆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謝旭東:“你可得了吧,你要是女人,就憑你這副尊榮,不吓死人就好了,還想嫁給江霖!”
雷大姐的丈夫牛參謀也難得開口:“俗話說一物降一物,以前大家都在猜想什麽樣的女人才能入江霖的眼,還有不少人覺得江霖故意要打一輩子光棍,沒想到降住江霖的人是白同志。”
雷大姐:“一點也不奇怪,小榆長得跟天仙一樣,小江被降住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聽着周圍的聲音,白榆只覺得有股熱氣從脖子往上湧,臉迅速燃燒起來,就連耳根也沒有逃脫,燙得吓人。
白榆握着筷子的手收緊,心尖處好像被什麽給抓了一下,癢癢的,酥酥的。
**
白榆原本想請客那天晚上跟江霖提起生孩子的事情,可他當晚又臨時被指派出任務去了。
直到三天後才回來。
這三天裏,白榆的腳傷也養好了,已經可以正常行走,但醫生讓她還是暫時不要做劇烈的運動。
白榆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雷大姐的丈夫牛參謀也難得開口:“俗話說一物降一物,以前大家都在猜想什麽樣的女人才能入江霖的眼,還有不少人覺得江霖故意要打一輩子光棍,沒想到降住江霖的人是白同志。”
雷大姐:“一點也不奇怪,小榆長得跟天仙一樣,小江被降住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江霖一出現,就道:“結婚申請報告已經批準了,領證還需要照片和體檢,你的戶口在京城,我們只能回到京城才能領證,我這邊也向上級遞交了婚假申請,估計還得過幾天才能批準,不如我們今天就去把照片給拍了?”
白榆只怔了下,就點頭答應了:“好。”
結婚申請報告都遞交了,拍照片也是應當的,沒什麽好矯情。
說完這才發現江霖身上穿着整齊的海軍夏服,連忙站起來道:“你等會兒,我去換件衣服。”
她沒想到江霖今天要去拍結婚照,所以随便選了一件灰撲撲的衣服,畢竟是人生大事,她怎麽也得打扮打扮。
江霖斂了眼底的笑意:“不着急,我先去交個報告,再回來接你。”
“嗯。”
白榆說這話時,人已經沖回卧室去,快速打開帶過來的行旅箱,考慮要穿什麽衣服照出來會更好看。
白襯衫比較端莊,可有點太素了。
紅色連衣裙很美豔,但會不會有點太隆重?
江霖聽着卧室裏時不時傳來的嘀咕聲,彎了彎唇角。
江霖戴上大檐帽朝政委辦公樓走去,只是還沒到辦公樓,就見孫薔薇穿着一條紅色連衣裙站在一棵大樹下,眼睛直直看着他。
江霖當作沒看見,直接從她身邊走過去。
孫薔薇氣得不行,追上去道:“霖哥哥,我就問你一句話,就問一句,只要你回答了我,以後我都不會再煩着你!”
江霖停住腳步,回身,面無表情看着她:“說吧。”
孫薔薇吸了吸鼻子,哽咽道:“你真要跟那個叫白榆的結婚?”
“嗯。”
說完,江霖就再次轉身,看也沒t看她一眼,揚長而去。
看着江霖冷酷決絕的背影,孫薔薇再也忍不住捂着臉哭了起來。
一個五十來歲的女人從另外一棵大樹急匆匆跑出來:“乖囡囡,別哭了,為不稀罕你的男人哭什麽哭,等回去南京了,媽媽給你找比他好一百倍一千倍的男人,乖乖別哭。”
孫薔薇撲進媽媽的懷裏,哭得十分委屈:“可我覺得他就是最好的,我從來沒見過比他長得更好看更優秀的男人嗚嗚嗚……”
她不明白她到底哪裏不好,為什麽江霖從來都不願意多看她一眼。
她更不明白,她到底輸給那個叫白榆的什麽,為什麽江霖喜歡那個叫白榆的,而不喜歡她。
嗚嗚嗚好不甘心!
孫母:“傻孩子,你才多大,你見過的男人不就那麽幾個,以後等你見多了,就不覺得他是最好的了,乖乖別哭了,哭得媽媽心都疼了。”
孫母看女兒哭成了淚人兒,心疼得不行,心裏也有些抱怨江霖這家夥太不識相,她閨女長得又漂亮又貼心,哪裏就不值得他喜歡了?
但抱怨歸抱怨,她也不是不講理的人,感情這東西最沒有道理可講,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甚至她要感謝江霖沒有拖着她閨女,而是快刀斬亂麻,一絲念想也不留給她閨女,這樣以後她才能跟別人在一起。
孫薔薇哭得打嗝:“媽,我們回家,明天就回南京。”
她不想呆在這個傷心地了,她要馬上離開。
她也再也不要看到江霖了,否則她害怕自己會舍不得。
她是喜歡江霖,可她已經勇敢了一次,就算被拒絕了她也不後悔,可如果她再貼上去,那就是犯賤了。
她父母千嬌萬寵把她捧在手心養大,不是讓她作賤自己的!
孫母輕輕拍着女兒的後背,心疼道:“好好,我們明天就離開基地,我等會兒就讓你爸去買輪船的票,明天一大早我們就離開。”
年輕時總以為遇到的人是獨一無二的,一輩子也忘不了,等以後才明白,所謂的忘不了,其實只不過世面見得太少。
不過這話孫母沒跟女兒講,她只要好好安撫好女兒就好,以後,等她見識多了,自然慢慢就懂了,也就會忘記這段年少的感情。
沒什麽大不了的。
**
江霖交完報告回來,遠遠就看到白榆穿着一身紅裙站在門口,正和雷大姐在說話。
海風吹來,吹起她額前的一縷碎發,黑發和紅裙一起随風飄飄,黑色和紅色的強烈碰撞,刺激着人的眼球。
雷大姐先看到江霖,笑着打趣道:“我過來本來是想叫小榆過去我那邊喝茶吃東西,可小榆說要跟你去拍結婚照,怪不得穿得這麽漂亮呢。”
白榆臉微微發熱,小聲辯解道:“哪有大姐你誇的那樣,而且這裙子我之前就穿過了。”
雷大姐只當她是害羞,且沒打算就這麽放過兩人,問江霖道:“小江,你說我說的對不對,小榆今天是不是很漂亮?”
不想江霖還認真地看了看她,而後認真道:“是很漂亮。”
“……”
白榆薄薄的面皮一下子就紅透了,跟熟透的粉桃般。
雷大姐見狀,笑得前仰後翻,笑聲還把周圍的人給引了出來,很快很多人都知道白榆和江霖兩人今天要去拍結婚照。
雷大姐笑得兩腮都酸了,揉着面頰道:“好了不耽誤你們了,你們倆快去拍照吧,真羨慕你們這些小年輕,想當年我結婚那會兒,窮得連個臉盆都買不起,哪裏還有錢去拍照。”
現在經濟比那會兒是好了不少,可夫妻兩人年紀也大了,誰也沒有再提補結婚照的事情。
況且這年頭拍照可不便宜,拍一張全身照或者半身照要四角三分錢,看個電影兩角一張票,拍照可比是比看電影還要貴的奢侈事情,她家裏有五個孩子,而且半大的小子吃窮老爹,他們壓根拿不出多餘的錢去拍照。
白榆不知道雷大姐心裏頭對他們的羨慕,和江霖并肩朝照相館走去。
照相館不算遠,走路二十分鐘的路程。
就跟雷大姐想的那樣,照相館在這年代是個很奢侈的事情,一般人沒事都不會上這裏來,因此白榆和江霖兩人抵達照相館時,裏頭一個客人都沒有。
只有攝影師,也是照相館的館長拿着個雞毛撣子在趕蒼蠅,看樣子無聊得很,一看到白榆和江霖兩人走進來,館長立即把手裏的雞毛撣子一扔,蹦起來道:“兩位同志是來拍照的嗎?”
館長一蹦,也只是蹦了一下,站起來并沒有多高,甚至還比白榆矮了小半個頭。
白榆點頭:“我們是來拍照的。”
江霖補充:“拍結婚照。”
館長露出一口大白牙:“沒問題,兩位裏面請,這方圓百裏就我的拍照技術最好,兩位放心,肯定把你們兩位拍得美美的。”
白榆:“……”
這方圓百裏,不對,整個瓊州島就只有這家照相館,那可不就是拍照技術最好。
館長不知道白榆心裏的腹诽,繼續熱情:“兩位要拍幾張?”
白榆:“一張。”
江霖:“兩張。”
兩人同時回答道。
館長看看白榆,又看看江霖:“到底是拍一張,還是拍兩張,要不你們再商量商量?”
江霖看向白榆:“一張結婚照,一張你的單人照。”
白榆:“好端端的,為什麽要拍我的單人照?”
江霖面不改色:“以後你随軍過來,若是想在這裏找工作,到時候需要用到單人證件照,既然如此,不如一起拍起來,若是你不想工作,那放着不管,反正也沒花幾個錢。”
一張證件照可是要三角五分錢呢,這居然叫沒花幾個錢?
館長在心裏暗暗咂舌。
江霖難得說那麽長的句子,白榆覺得應該給他點面子,而且她的确有打算過來這邊找工作:“好,那就拍兩張。”
館長聽到兩人決定拍兩張,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來來,你們兩人坐在那張凳子上,眼睛看這裏。”
白榆好幾年沒拍照了,心裏不免有些緊張,更何況現在拍的是結婚照,手心都緊張出汗了。
上輩子她和江凱也去拍了結婚照,只是拍照那天江凱一出門就被一泡鳥屎砸中鼻子,他一路臉黑到照相館,連拍照都沒有一絲笑容。
想到江凱被鳥屎砸中的事情,她忍不住笑出來,心裏的緊張一下子就消失了。
江霖聽到她的笑聲,扭頭看過來:“怎麽了?”
白榆搖搖頭:“沒什麽,就是覺得拍照挺開心的。”
江霖抿了抿唇:“嗯。”
館長站在照相機支架後面朝兩人着急喊道:“看這裏,看相機這裏,不是讓你們互相看!”
白榆臉一熱,趕緊扭頭看向相機。
江霖同樣看向相機。
館長又扯着嗓門喊了起來:“坐近一點,你們兩人坐近一點,現在這距離好像隔着一個銀河系一樣,這哪裏想要結婚的夫妻。”
兩人只好按照他的要求向中間挪了挪位置,直到兩人的肩膀碰着肩膀,館長這才滿意。
“對了,就是這樣,看着這裏,嘴角笑笑的,這位男同志你太嚴肅了,你的對象長得那麽漂亮,就要跟她結婚了,難道你不開心嗎?開心就要笑啊……”
白榆:“……”
江霖:“……”
遇上這麽個嘴碎的攝影師,白榆和江霖還能怎麽樣,只能照做了。
“咔擦”的一聲。
時間定格。
兩人肩挨着肩,頭碰着頭,嘴角勾着,就這麽被相機定格了下來。
白榆正準備整理一下頭發,然後繼續拍證件照,卻見江霖看了一眼她的裙子,然後對館長道:“再拍一張兩人的全身照。”
結婚照是坐着的半身照,可她今天特意穿了連衣裙,所以江霖提出再照一張全身照。
白榆知道他是為自己着想,心裏湧過一股暖流:“要不還是不用了吧,多拍一張又要多花四角三分錢。”
雖然他的工資不低,但也不能這麽随便亂花。
誰知江霖還沒開口,就聽館長道:“照片有價,青春無價,你們兩位男的俊女的俏,不趁着年輕多拍幾張做留念,以後就是想拍也拍不了,等到老了滿臉皺紋,那時候再拍就更不美了!”
白榆:“……”
她覺得館長這嘴巴太能說了,等經濟改革後他要是改革去做銷售絕對能賺錢。
更讓她吃驚的是——
江霖:“不知你們這裏有沒有提供軍便裝?”
館長不愧是未來的銷售鬼才,一聽江霖的話瞬間就明白過來了:“有有,我媳婦的身材跟這位女同志差不多高,要是這位女同志不介意的話,我這就去拿了我媳婦的軍便裝t過來。”
白榆:“…………”
江霖看着白榆:“我覺得既然都來了,不如多拍一套軍裝的。”
真是神他媽的來都來了,但更神奇的是,白榆覺得他說得挺有道理的。
于是,兩人在拍了一張全身照後,白榆又換上館長媳婦的軍便裝,然後和江霖又拍了一張軍裝的全身結婚照,最後才拍了個人的證件照。
兩張全身照,一張半身照,再加一張證件照,證件照要了三張,全部加起來兩元一角四分錢。
白榆咋舌,不由有些後悔拍了那麽多張。
江霖卻眼睛也沒眨一下,直接去交了錢,然後拿回兩張發票。
館長笑得見牙不見眼:“三天後來拿,兩位同志慢走。”
臨走之前,白榆還見到了館長的媳婦,還真的跟她差不多高。
館長兩夫妻站在一起,身高很不和諧,可兩人的氣場卻很和諧,一看就是很恩愛的兩夫妻。
從照相館出來,白榆仰頭看了看天空道:“江霖哥,我們現在回去了?你下午想吃什麽,我等會兒去廚房看看有什麽食材。”
初秋的日光透過薄薄的雲層撒下來,輕輕淺淺落在她臉上,把她的頭發和眼睫都染上了細碎的金光。
江霖視線劃過她的臉頰:“我們今天不回去吃,我們先去百貨商場買衣服,然後再去國營飯店吃飯。”
白榆:“江霖哥你想買衣服嗎?”
江霖:“不是,是買給你的。”
白榆怔了下:“可我的衣服夠穿啊,而且我自己有錢。”
雖然她的存款跟他沒得比,但買幾件衣服她還是買得起的。
江霖垂眸,看着她清澈的眼睛:“我想帶你去吃好吃,給你買好看的衣服,我覺得這是一個對象該做的事情。”
他背着光,陽光被他擋在身後,他的模樣看上去隐晦而不明。
白榆仰着頭看向他,突然問道:“江霖哥,你之前真的沒談過對象嗎?或者……有沒有喜歡過什麽人?”
江霖看着她,眼眸深邃:“沒有,沒談過對象,也沒喜歡過什麽人。”
這個答案讓白榆驚訝。
如果他沒有喜歡上任何人,那個姓溫的女人又是怎麽回事?
是江又涵說謊了,還是這個時候他還沒有認識姓溫那個女人?
她心裏仿佛有上百只爪子在撓,可她又不敢問,因為她沒辦法自圓其說,甚至她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一個姓。
江霖:“怎麽不出聲,是不相信,還是有其他疑慮?”
白榆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我沒有不相信江霖哥,就是覺得江霖哥你年紀也不小了,又有那麽多女同志愛慕你,我還以為你應該有遇到讓你心動的人。”
你年紀也不小了。
不小了。
了。
江霖頓了頓,才道:“沒有遇到動心的人,我的心思都在學業和事業上。如果不是你,我甚至連結婚都不想結。”
白榆心一凜,而後整個人控制不住顫抖了起來。
雖然不知道上輩子江霖和那個姓溫的女人是怎麽回事,但可以肯定,這輩子江霖到目前為止沒有對任何女人動心過,至于以後怎麽樣,以後再說吧。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以後江霖遇到那個姓溫的女人,以他的人品,他也絕對不會做出婚內出軌的事情。
對于這一點,她很有信心。
江霖:“還有什麽疑惑?”
白榆抿了抿唇:“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生不出孩子,江霖哥你會跟我離婚嗎?”
江霖看着她:“不會,我不在意有沒有孩子。”
白榆:“可你不在意,不代表江家不介意,還有老爺子,他能同意嗎?”
老爺子是喜歡她,但她不覺得在這種綿延子嗣的事情上,他會因為喜歡就站在她這邊。
江霖:“這些問題我來解決,江家的人不會敢拿這事情來煩你。”
這話,她信。
雖然她不知道他會用什麽辦法,但只要他開口,她就知道他一定能讓江家的人閉嘴。
這一點跟江凱完全不一樣,其實江凱未必沒有這個能力,只是他不願意去做,或者說,他從來不在乎她的感受。
所以他能眼睜睜看着江又涵一次又一次對她冷嘲熱諷,說她是不會下蛋的母雞,一次又一次看她被婁秀英陰陽怪氣,他就心安理得坐在一旁吃飯,從來不會為她說一句話。
可白榆還是很掙紮:“要不……你還是再考慮考慮?”
她覺得自己是好心,畢竟要不要孩子是個大事,并不是決定要不要買豬肉,她不想他以後後悔。
“不用再考慮。”江霖毫不猶豫,斬釘截鐵,“且我向來不喜歡孩子,所以在能不能生孩子這事上,你不用有心理負擔,你想想,你認識我那麽久,你什麽時候見過我抱過孩子?”
白榆想了想,努力地回想,好像的确沒見過江霖抱過孩子。
上輩子他還沒出事前,江家其他子弟相繼生了孩子,就連江又涵都有了一個孩子,只是江霖從來沒有抱過他們。
這麽說來,他是真的不喜歡小孩子了?
江霖:“小孩子的事情你不要鑽牛角尖,結婚這事你也不要瞻前顧後,你只要安心做新娘,其他的事情我會搞定。”
白榆:“好。”
不得不承認,跟江霖這種人在一起,實在太安全感了。
她可以什麽都不用想,什麽都不用幹,他就會幫她把一切都做好。
**
時間還早,兩人便先去百貨商場。
瓊州島的百貨商場自然跟京城的沒得比,只有兩層樓,但裏頭同樣擺滿了滿滿當當的商品,各色各樣,從吃的到用的,應有盡有。
一樓是糖果糕等副食品和剪刀碗盆等日用産品,二樓是各色布匹,還有成衣以及鞋子等。
東西雖多,但她并沒有特別想買的東西,不過這是江霖第一次提出要給她買衣服,而且剛才她還“無理取鬧”了一番,這會兒自然不好再打擊他的積極性。
在逛了一圈百貨商場後,她最終挑選了一條黑色長褲,一件的确良長袖襯衫,這兩樣款式中規中矩,無論什麽時候穿都不會過時,而且現在天氣漸漸轉涼了,穿這種不薄不厚的布料剛剛好。
江霖看她選了那麽久,只選了兩件:“不買多幾件?錢你不用擔心。”
這話一出,商場兩位賣衣服的女同志羨慕得眼睛差點紅成紅兔子。
她們兩人在商場工作了好幾年,從來沒見過這麽有耐心陪對象買東西的男人,更沒見過出手這麽闊綽的男人,她們見到的都是一臉不耐煩,要麽就是買多一件就各種念叨的男人。
像這麽帥又這麽大方的男人,她們怎麽就遇不到?
嗚嗚嗚真的好羨慕好嫉妒!
白榆不知道兩個服務員的想法,搖了搖頭道:“買這兩件就夠。”
江霖颔首:“嗯,等回了京城,我再陪你去王府井買,那裏選擇應該會多一些。”
聽到這話,兩個服務員差點化身成為尖叫雞。
在這裏買了兩件還不夠,居然回京城還要帶對象去王府井繼續買買買。
她們雖然沒去過京城,但也聽說過王府井,聽說那裏有很多百年老字號,還有京城最大的百貨大樓,裏頭的商品據說是全京城,甚至全國最齊全最時尚的,。
她們做夢都想去一次王府井,可這女同志的對象不僅要帶她去,還要給她買買買。
這是想羨慕死誰啊?!
白榆點頭:“好,那你呢,江霖哥,你不用買東西嗎?”
她雖然出生在京城,生長在京城,但說起來丢人,她還從來沒進過王府井那邊的百貨大樓,倒是她媽經常帶秦心卉過去那邊買東西。
江霖搖了搖頭:“我不需要買東西,你呢,還想買點什麽東西。”
白榆也跟着搖頭:“我也不需要,要不我們走吧。”
一條長褲和一件長袖的确良襯衫就花了三十五元。
一個普通工人每月的工資都未必能拿到三十五元,她一下子就花掉別人一個月的工資,哪怕知道他有不少存款,但還是有些不忍心。
但江霖似乎還沒有回去的想法,看向賣枕頭的櫃臺:“我的枕頭給你枕太高了,你去挑選個适合你高度的新枕頭。”
白榆有些訝異他的細心,但還是道:“不用了吧,再買一個枕頭那不是浪費了?”
她來得匆忙,當晚江霖把枕頭讓給她用,後來自己去供銷社再買了一個,若是現在再買一個,純屬浪費錢。
江霖看着她:“你睡覺不是喜歡抱着東西睡嗎?多買一個你也能抱着睡。”
若說剛才只是詫異,那此刻白榆就是震驚了:“你怎麽知道的?你怎麽知道我睡覺喜t歡抱着東西?”
她的确有這個習慣。
睡覺的時候,要麽要抱着枕頭,要麽抱着被褥,要不然就會翻來覆去睡不着,總覺得懷裏少了點什麽,很沒有安全感。
只是知道她這個習慣的人很少,甚至她奶奶都不知道她有這個習慣。
江霖:“小時候我送過你一個老虎布偶,你睡覺時總喜歡抱着睡,要是布偶不在身邊,你就會鬧。“
這次白榆更驚訝了,眼睛瞪得渾圓,嘴巴張得大大的,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我真的這樣過?還有你真送過我老虎布偶,我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真的不記得這事兒了,她也不記得江霖送過她老虎布偶的事情。
從她有記憶開始,江霖一直是“鄰居家孩子”那種形象,長得好看成績好,還備受長輩們的喜歡,又因為兩人之間差着年紀,所以她還以為她跟江霖之間是沒有任何交集的。
可現在江霖卻告訴,他小時候給她送過一個老虎布偶,這讓她好奇得不得了。
江霖垂眸看着她,半響才幽幽道:“你忘記的,又何止這一件事情?”
“?”
白榆怔了下,本想不服氣說自己記憶力很好,卻突然想起上次奶奶說她小時候搶江霖東西吃的事情,一下子就變啞巴了。
這麽說來,她好像忘記了不少事情,而且還全都是跟江霖的事情。
想到這,她撓了撓眼睑下的皮膚,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跟他對視了。
好在江霖沒繼續糾結這個話題:“走吧,去買枕頭。”
“嗯。
來到賣枕頭的櫃臺,白榆認真挑了一個軟硬适宜,同時又很符合她脖子高度的枕頭。
原以為這樣就買完了,結果回到一樓,就聽江霖道——
“你要買點糕點嗎?”
“不用。”
江霖:“你不是想做些東西感謝雷大姐嗎?不如買些糕點,體面,而且你也不用親手做那麽辛苦。”
白榆想了想:“你說得也有道理,那就……買一斤綠豆糕吧。”
她倒不覺得做飯做糕點辛苦,只是從百貨商場買的點心的确看上去更體面,作為送禮也更合适。
江霖走到賣點心的櫃臺:“麻煩秤兩斤綠豆糕,兩斤大白兔奶糖,和三斤書果糖……”
白榆大驚,連忙拉着他的手臂道:“夠了夠了,不用那麽多,就是給雷大姐送禮也送不了那麽多”
她明明只說買一斤綠豆糕,這人怎麽回事,有錢也不能這麽亂花啊。
江霖目光掃過她緊緊抓住自己手臂的手:“剩下的放在家裏,你想吃的時候可以吃。”
“也好吧。”白榆點頭,說完才意識到這樣會顯得自己很饞嘴,于是,亡羊補牢地道,“其實我也不怎麽愛吃糖果點心,不過家裏放點可以招待人也挺好的。”
不愛吃糖果點心?
這是自欺欺人還是自欺欺人?
江霖想起之前回京城時,三番幾次遇到她去買點心吃的情景,斂下嘴角的笑意道:“嗯,的确挺好的。”
白榆總覺得江霖說這話時微表情有些說不出的奇怪,但又沒證據。
因為一心在糾結江霖的表情,因此沒注意到秤點心的服務員無數次對她投來羨慕的目光。
回去的路上,江霖提着大包小包,加上之前雷大姐宣傳兩人要去照相館拍結婚照,兩人自然而然就成了衆人矚目的焦點。
“瞅瞅,江副團手裏提了那麽多東西,怎麽也要花個大幾十元吧,之前是誰說江副團冷漠不會疼老婆的,現在打臉了吧?”
“可不是,你看他手裏提了那麽多,連一個小東西都舍不得讓自己對象提,這麽好的男人,就是打着燈籠都找不到!”
“還不說江副團家世好,人長得俊,年紀輕輕就是副團級別,前途無量,我不羨慕孫政委的侄女,我就羨慕白同志。”
直到白榆和江霖走出去老遠,一群人還在念叨着“白同志有福氣”這樣的話。
焦雨奇站在一棵大榕樹下,眼睛盯着白榆遠去的背影,直到那人影消失在視線內,他依然沒有動彈。
他朋友石大威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得了,別再看了,再看人也不會是你的。”
焦雨奇這才慢慢收回視線:“你別亂說話,我跟白同志之間是清清白白的,若是……”
“若是被人聽到會對白同志不好對不對?”石大威不等他說完就搶了他的話,“你說你這又是何必呢,之前你和白同志一起從京城過來瓊州島,那麽好的機會你不珍惜,現在人家都跟江副團在一起了,你就是把眼睛看穿了,對方也不會回頭看你一眼。”
焦雨奇仰頭看着碧藍如洗的天空:“白同志千裏迢迢過來就是為了找江副團,所以不是我不珍惜機會,而是我本來就出現得太晚了。”
石大威啧了一聲:“你明白就好,俗話說得好,天涯何處無芳草,以你的家世和人才,想找個比白同志好的也不是不可能,你還不如早點答應家裏的相親,回頭找個媳婦熱炕頭就什麽事情都沒有了。”
焦雨奇收回視線,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淡淡道:“走吧,訓練時間該到了。”
石大威見他這樣子,嘴巴張了張,最終還是沒說什麽。
感情這種事情外人說再多也沒用,需要他自己想清楚才行。
兩人一前以後,頂着大太陽朝訓練場走去。
白榆和江霖兩人回到院子,遠遠就看到謝旭東杵在門口,像座雕像一樣。
站在他旁邊的葛大川也是一臉沉重。
白榆和江霖兩人對視了一眼,面面相觑,不明白這兩人發生了什麽。
謝旭東仿佛陷在沉思裏頭,連他們走過去都不知道,頭一直低垂着看着地面。
江霖看向葛大川:“發生了什麽事?”
葛大川撓了撓頭,指着謝旭東道:“他要和孫薔薇結婚了。”
白榆:“?”
江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