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過山車很快回到起始位置,停了下來。後面的車廂因為沒有動力,滑落後再無動靜。

北笙凝連忙從座位上起身,而她明明完成了過山車,可手機依舊沒有第三場游戲完成的提示。但這也驗證了她的想法。

夜場守則裏寫的并沒有錯,大家之所以無法完成第三次游戲,是因為在他們剛進樂園的時候,第一場游戲就已經開始了。

那是一場捉迷藏。

她猜測,玩家要在遵守捉迷藏規則的前提下,去完成游戲任務,并且只有乘坐項目或進行游戲,才算一次正式的躲藏。

在這場捉迷藏沒有完成之前,他們雖然可以完成前兩次游戲,但永遠也無法完成最後一場游戲,這也是游樂園守則裏提到的“有序完成游戲”的含義。

而意識到這一點,完全是因為衡嗣給出的多次提示。

剛才在過山車上,北笙凝看到的那個紫衣紙人,實際就是他們進入游樂園時,靳希在入口拍到的那個紙人。當時他們在花壇的一側,但左右有兩個入口,他們為了确認安全的一方,用手機攝像機拍照,發現游樂園入口處有一個舉着“開始”牌子的紙人。

但那其實并不是在告訴他們,這邊是安全的入口,而是意味着“游戲開始”。

從靳希拍到那個紙人時起,捉迷藏就已經開始了。被鏡頭拍到的那個紙人就是第一場游戲的“鬼”。

緊接着,他們進入樂園,接到主線任務後,擴音器裏通知他們游戲開始,并且有100秒讀秒。那其實是捉迷藏前給他們躲藏的計時時間。這也是當時她和衡嗣沒有按照 APP上的指示排隊進入,卻依然安然無恙的原因。他們當時雖然違背了提示,但遵守的卻是捉迷藏的規則,所以不算違規。

這之後,游戲正式開始,排隊提醒生效,而180沒有按照這條規則行動,所以遇害了。

當然,意識到這是捉迷藏還有很關鍵的一點,就是衡嗣一直要求他們間隔五米。雖然大家玩捉迷藏的時候,并沒有明确規定兩個人不能躲在同一個地點,但這其實也算是一種約定俗成,就好像兩個人可以同時躲在院子裏,卻不能躲在同一棵樹後。

所以靳希他們一起進行游戲會失敗,但分開就能通過。因為他們一起躲避,哪怕通關游樂設施,也算是無效躲藏。

而“紙人鬼”殺人應該也有限制,比如只能在玩家“躲藏”或“違規”時才能去找,并且他們的游戲項目要與樂園有關,而不能是随便的猜拳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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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看來,其實玩家不參加游戲反而是安全的。但副本時間有限,手機電量也有限,一味逃避就完不成主線任務,到最後也是個死,除非有人運氣很好,茍到其他玩家毀掉副本污染源後末位通關,否則在不知情的時候,只要玩家去完成主線,必定會參與到游戲裏。

聯想起王棋和180的死亡,她認為玩家在游戲過程中違規更容易招致死亡。因此在遵守規則的情況下,玩家會更安全一些。可即便如此,也不能保證一定安全,因為“紙人鬼”還是有可能找過來。

衡嗣應該也是發現了這一點,所以才拿着印章卡去失物招領處,搜集更多線索。他的想法也證明了思路的正确,他們獲得了園區事故的信息,也就是這裏發生過火災,燒死過一個孩子的事。

而這些信息裏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确認了水世界的存在。

已知樂園裏确實有水世界,而守則裏卻說夜場沒有水世界,那說明找到了水世界,其實就等于離開了夜場。這是衡嗣在向她暗示離開的方向。

知道了游戲背後的邏輯思路,以及要尋找的出口方向,通關方法便只剩兩個:通關捉迷藏,或者找到水世界。

在夜場守則裏,水世界的大門并不存在。進入副本後這麽長時間,玩家們沒有一個人見到水世界的大門,這東西到底什麽時候會出現又或者會不會出現,沒有人知道,所以最穩妥的通關方法還是完成主線任務。

按照普通的小游戲來說,通關捉迷藏,其實就躲到最後不被找到就行,但現在的情況,玩家并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去和它耗。并且這裏的捉迷藏,鬼捉到人後是會殺人的,按照這種情形來反推的話,其實只要他們将鬼反殺就行了。

北笙凝覺得,這就是衡嗣在确認過山車上有紙人後,依舊還要上來的原因。因為他知道被選為鬼的紙人只有那個紫衣紙人,其他的紙人并沒有什麽威脅,所以他才敢大大方方的上來。而他要做的應該就是引那個“鬼紙人”出來,并且殺掉它,以此通關游戲。

也因為男主的自信,所以他才在她被紙人襲擊的時候用手機來砸它。因為他知道自己馬上就要完成第三場游戲通關了,手機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了意義,他勝券在握,所以才敢扔手機。

至此,衡嗣留給她的線索,她已經完全掌握。

但有一點她沒想通,就是衡嗣在吃棉花糖的時候,北笙凝這邊顯示游戲通關。當時他們兩個的行為,或許被判定成了“過家家游戲”,所以才通關,可他們之間也沒有五米距離,這點說不通。

總不能因為衡嗣不是人吧?念頭冒出來的瞬間,她當即否定了。如果他不是人,一開始跳樓機就沒必要保持五米距離。

北笙凝苦笑着搖頭,她回身看向過山車,莫名的,腦海裏浮現剛衡嗣身首分離的畫面,雖然知道那是錯覺,但她還是有些在意。

難不成在失物招領處的衡嗣,其實已經死了?

這更不可能啊……如果衡嗣死了,那剛才和她坐過山車的是誰?

而且這個世界的積分雖然用途很多,但似乎也沒有複活道具。

想不通。

“瞳瞳,你說這個世界的人,能死而複生嗎?”北笙凝問。

魔隐之瞳不屑的聲音響起:“有啊,你死了我立刻就能附身,到時候你就成為污染物,作為污染物複活啦!怎麽樣?很不錯吧。”

北笙凝撇撇嘴,沒有理它。

總之這裏她雖然存疑,但她覺得自己分析的大方向是沒有錯的。只是當時衡嗣身上應該發生了什麽,影響了副本的判定。

收回思緒,她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通關游戲。衡嗣剛才墜落時應該已經殺掉紙人,完成了主線任務,只是他從過山車上摔下去,不知道有沒有受傷。

觀察了一下周邊軌道和圍欄的位置,北笙凝在入口處翻身越過護欄,朝着衡嗣墜落的方向尋去。

斷裂的過山車車體脫出軌道,砸落在地面上扭曲變形。北笙凝連忙跑過去:“衡嗣!”

四周光線昏暗,她來到掉落的車體旁尋找衡嗣的蹤影。順着縫隙,她看到扭曲變形的車體下面壓着一個人影。一邊呼喊他的名字,北笙凝一邊努力去将車體移開。但她的力氣有限,只挪開了一道縫隙。

将身子探進去,試圖用手去拉,她摸到的卻不是人類皮膚的觸感,而像是一個空殼。仔細看去,那人影倒在地上,身體幾乎被燒焦了,摸上去血污般粘稠。

從它身上,北笙凝還摸到一張卡片,是衡嗣給她的那張電力卡,這應該是那個被燒焦的紙人。

或許是這張卡等級比較高,電力卡居然沒有在大火中損毀,相比之下,她的初級熱度卡已經報廢了。

抽身回來,北笙凝又尋了一遍,依舊沒有衡嗣的下落。

如果她推測的沒有錯,衡嗣現在應該已經通關游戲了,只要他還活着。

可現在為什麽找不到他的蹤影呢?他是男主,有主角光環,應該不會有事的。是因為他完成了主線任務,所以先行離開?還是完成任務後,玩家會自動脫離夜場?

北笙凝不知道衡嗣那邊的情況,只是眼下比起男主,她更擔心其他人的情況。

如今好不容易捉迷藏已經結束了,只要他們再完成一場游戲就可以通關了,但他們人手一部手機,并且依靠手機鏡頭來判斷周圍的環境是否危險,這很容易再次開始一場新的捉迷藏,因為“鬼”的确定方式就是拍到紙人。

她現在要盡快将自己所了解到的通知其他人,然後大家在不使用手機的情況下迅速完成一場游戲。這樣就能離開了。

最後再環顧了一圈,北笙凝依舊沒有找到男主,轉身離開了。

直到她的身影離去,被壓在車體下面的人影才動了動。

剛才從過山車上墜落時,衡嗣因為手機斷裂死亡。被大火包圍的紙人趁機附身上去,試圖吸收他的生命力。

吸收了無數生命和鮮血的紙人如同活物,它裂開的身體将衡嗣包裹,意圖吞噬。經年累月,它一直是這樣做的。可眼前這人卻不同。

他明明死了,它也吸收了他的力量,可為什麽最後是他在複活,而它卻像遭到反噬一樣,身體潰不成型?

周圍的一切力量都在失控,那些力量仿佛全然臣服于他。

包覆在衡嗣身外的焦黑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剝離又生長。

斷裂的軀體,燒焦的皮膚,流淌的鮮血……一切在死亡裏新生。

如同副本清場後一切歸零,衡嗣的一切也在重生。

這樣的死亡與複生,他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可不管死多少次,他都能活過來。

他自己就像是一個輪回,無死亦無生。

“你到底是什麽東西?”驚恐顫抖的聲線響起。焦黑的灰燼中浮出一張詭異的臉。

衡嗣目光微動,慘白的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我也想知道。”

詭異的臉似乎想逃跑,它周圍卷起黑色的餘燼,可還沒移動,便被衡嗣一腳踩碎,化作齑粉,消散于空中。

收回目光,衡嗣朝着北笙凝離開的方向望了望。

他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的死亡與複生,他一直避開每一個人,就算無可避免,至少也要保持一定距離。

他不記得那是誰,可是卻感覺那個人有點熟悉。生死輪回間,他好像聽到了有人一直在叫自己的名字。

那是一種特別的感覺。

死亡于他而言已經沒有恐懼可言,而是一種混沌的極靜感。情緒與感知飄散,身體化作無形,一切都是他,一切又都不是他。有東西流逝,也有東西流入。可無論如何,那安靜的流轉總是很無聲,仿佛世界上只有他一個人,漸漸的,他甚至會模糊“人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存在。

可現在,胸口被她觸碰過的地方依舊有熱意翻湧。

活着的感覺,熟悉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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