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離婚
離婚
沈清漪在家吃泡面。
窗外過分熾烈滾燙的陽光被她精心挑選的亞麻窗簾阻擋在外, 漏進來的就是明亮又不刺眼的明亮日光。
今年新買的空調嗚嗚向這個不算大的空間輸送着新鮮的冷空氣，冰涼的冷氣吹到電視前裹着毯子舀冰淇淋的沈清漪身上。
她幸福的眯起了眼。
社畜的美好周末就應該是這樣才對。
門鈴叮咚兩聲，沈清漪還以為是剛點的炸雞外賣到了, 興沖沖的站起身一邊喊了句‘麻煩放門口！’，一邊單腳跳過去過去開門。
開門的一瞬間, 還沒看到外面的人影就感受到一團陰影飛撲了上來, 她只穿了一只拖鞋的腳踉跄一步差點被她撲倒。
“元元！？”
來人一看到她眼淚就更收不住了, 像只小狗一樣嗚咽着撲上來抱着她的肩膀将整張臉都埋到了她肩窩, 就連兩個人差點一起後仰倒在地上也沒放開手。
這種抱人的方式，沈清漪不用看都知道是誰。
她頓時變了一張心疼臉, 張開雙臂一把把陸元摟到懷裏語氣誇張道, “怎麽了~媽媽的好大兒~”
海豹洗臉一樣把陸元揉在懷裏搓了兩下, 別說，美女滑滑的皮膚摸起來手感真不錯。
她的身高剛剛好一米六零, 陸元将近一米七的淨身高趴到她懷裏就像是一只大個洋娃娃折疊蓋在她身上。
沈清漪掂了掂, 整張臉都埋在她的肩窩了，臉頰全是她發絲柔軟光滑的微涼觸感, 她嘟囔道，“元元你好像比回國的時候胖了一點了……”
回應她的是更加淚眼汪汪的一張臉。
Advertisement
不得不說, 只要是個女人, 只要被說胖了不管是多瘦的女人下意識都會一驚，為了安撫哭哭臉的陸元, 沈清漪只能忍痛和她分享自己的冰淇淋和炸雞。
空調的冷風還在繼續吹，電視裏誇張的綜藝還在繼續聒噪的大笑。
而沈清漪剛才裹在身上的毯子此時已經被哭完還在抽抽搭搭的陸元裹在了身上。
她剛哭完，長而直的頭發被蹭得亂糟糟的, 細白的手指捏着裹滿蜂蜜芥末醬的炸雞，身體還在因為生理反應止不住的哽咽發抖。
從沈清漪的這個角度看過去, 還能看到她低垂的小臉哭紅的鼻尖和濕漉漉顫動的濃密長睫。
她本來就長得純，一哭就更可憐了，像朵沾了露水的小百合，連她這個知道她真面目的女人都快要摁捺不住內心的小野獸了。
然後小百合顫顫巍巍的舉起手裏的大雞腿。
嗷嗚一大口。
雞腿就只剩下了骨頭。
小百合嘴角還沾了一點點油亮的醬汁，淚眼朦胧楚楚可憐的看着她，“清清，另一個雞腿我能吃嗎？”
沈清漪嘴角抽了抽，一骨碌從地毯上爬起來眼疾手快的把炸雞盒子扯了過來，“不行，我們一人一半！”
等到綜藝裏裏熱鬧的場景結束，鏡頭拉到最後一個遠景，沈清漪偏過頭看着蜷縮在毛毯裏抱着杯熱水發呆的陸元。
她思忖着陸元吃飽了現在情緒應該穩定了很多。
于是聲音平靜的伸手捋了捋她頭頂雜亂的頭發，“你今天是怎麽了？”
陸元貼在溫暖的杯壁上的手指動了動，聲音低落，“清清……我可能真的要離婚了。”
“離婚？”沈清漪皺眉，不解問道，“這不是你一開始就決定好了的事嗎。”要是季星遠主動的話那不是正中她的下懷，還免去了她自己開口的負罪感。
怎麽想都覺得是一樁大大的好事啊！
陸元當然也很想覺得是一樁好事，但她就是高興不起來，憤怒、失落、惶恐，還有愧疚感占據了她的內心，讓她都開始困惑自己是不是真的想離婚了。
她煩躁的搓了搓頭發，原本烏黑柔順像一汪墨水一樣的長發在她的手下就成了蜘蛛網，淩亂的纏在一起。
“我對他說謊了……因為那是在他外公面前嘛，老人家臉色那麽蒼白我總不能說我已經打算着跟他分道揚镳了吧？！但是我怎麽知道季星遠居然會當真了啊……而且之前回國的時候我也沒告訴他，他還看到我收拾好的行禮了……”
說到這陸元一拍腦瓜，臉上的懊惱神色越發濃郁了，“我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剛跟他吵架忘記去拿了！”
陸元懊喪的垂下頭，腦門磕到茶幾上，裹着毛毯的身體像一只垂頭喪氣的毛毛蟲，更灰心了。
明明她已經提前這麽久開始做打算了，結果她把所有的一切都搞砸了。
越努力越不幸運就是她了。
沈清漪歪着腦袋打量着垂頭喪氣的陸元，身上迫不得已裹了她卧室的大棉被，聽了她詳細描述的兩個人相處，故意開口道，“你是不是不想離婚？”
陸元渾身一個激靈，腦袋從桌子上拔起來連連搖頭，“不不不……想離婚的。”
沈清漪眯了眯眼，“你是因為負罪感吧？”
陸元哭過眼睛都是腫的，“因為我對季星遠和小玫嗎？我……确實是很對不起他們。”
她的眼裏又露出幾分迷茫，“我好像是一直在傷害他們……”
不管是當初一時腦熱生下小玫，然後又躲到國外兩年多幾乎沒有參與她的成長。
又或者是不負責任的接近季星遠得到了她的幫助還害他受到那麽多流言蜚語的指點。
她一直都是任性的那個，也一直是傷害別人的那一個。
這讓她感到無比的痛苦。
但最讓她感到痛苦的是——季星遠居然真的是願意為了小玫一輩子和她湊合下去。
這更讓她感到痛苦了。
這和她一開始設想的未來幾乎背道而馳。
“季星遠願意為了小玫一輩子和不合适也不喜歡的人綁在一起，但是……但是……”陸元痛苦的蹙起眉頭，直面自己就是這樣一個卑劣沒有責任心的人真的是一個痛苦的過程，她的心裏像是有兩把火在燒。
沈清漪伸出手握住她的。
某種讓人情緒舒緩的力量通過冰冷空氣間的溫度傳遞了過來，陸元深呼一口氣：
“我不願意。”
她坦然的睜大了自己的眼睛，明亮的眼眸宛如兩顆被打磨過的琥珀，眼底又有淚花泛上來，“……我很矛盾吧？”
“又不願意付出，又會因為愧疚而痛苦。”陸元自嘲似的笑笑，“我可能真是遺傳了我媽的這一點，心又軟又硬的。”
“其實我對小玫也沒什麽很深的感情。”
也許是在好朋友的面前已經撕開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的一角，她審視着自己也不掩飾自己內心最後的一灘污水。
扯了扯嘴角，“小時候我媽媽總是陰晴不定，暴躁易怒又經常反感我的靠近，我就想我不能像她一樣，更不能讓小玫像我一樣，我要對她耐心溫柔仔細一點……”
她看了過來，眼角晶瑩的眼淚一閃一串淚珠就流星般倉促滾了下來，“理智上告訴我我應該好好彌補我的過錯，好好愛她，可是什麽樣的愛不會傷害她呢？”
陸元就像是站在美國最大的娃娃機面前排隊的人，她知道抓娃娃投幣摁下按鈕就可以嘗試，可是她站在機子面前倉皇的找不到投幣的入口也看不懂上面英文的說明。
“也許我天生就是這麽冷漠冷血的人。”她長呼了一口氣，情緒低落。
季星遠那麽生氣，肯定也是發現了這點——努力裝作溫柔體貼好媽媽，但其實內裏就是個想随時逃跑的人渣。
在她說話的時候沈清漪沒有打斷，而是默默的聽着。
站在朋友的立場上，沈清漪是支持陸元的選擇的，畢竟困在責任裏面然後痛苦的過一輩子怎麽想怎麽替閨蜜覺得可怕。
但是一旦跳脫開這個立場，客觀的去看這兩個人之間的相處和故事，又覺得季星遠的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
她打量着陸元哭紅的眼睛，溫暖的指腹摸了摸她臉上的淚痕，“我一直覺得你這種人才是最可怕。”
陸元擡起眼滿眼不解，沈清漪你到底是哪邊的差點就脫口而出。
但沈清漪只是撐着下巴認真的看着她說，“你這個愛哭的冷心腸，”語調裏帶着幾分俏皮的無奈，“你會為他們流眼淚，卻不會為他們留下。”
一舉一動都讓人覺得你很愛他，可這人偏偏是個完全不會愛人的人。
“我……”陸元長長的睫羽上沾了還未幹的眼淚，一瞬間像是明白了什麽。
也許是她表現出來的表象讓季星遠誤解她的真實意圖，但這種給了人希望又讓人失望的方式只會讓對方更受傷。
但陸元細細的眉毛又淺淺的皺了起來，她覺得季星遠和小玫的人生也并不怎麽需要她，所以她在不在又有什麽關系呢？
“但……這又怎樣？”沈清漪無所謂的攤開手，“冷心腸你才能這麽堅強的長這麽大，你要是心腸再軟一點，早就該抑郁自殺了吧。”
陸元從自己的思緒裏回過神來，眼睛一亮拍了拍沈清漪的手掌，“我覺得你說的對！”
想不明白的事情暫時就不想了，反正季星遠的心思她就沒猜中過，好朋友永遠站在她身邊就不孤獨了。
她可以對季星遠和小玫心懷愧疚難受得掉眼淚，但是如果就連身邊的人也一起指責她的話，她就……
真、的、要、破、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