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青梅竹馬

青梅竹馬

沒開燈, 不說話,就仿佛拿準了她肯定會來這一樣靜靜等着她這只兔自己找上門。

陸元睜大眼睛放下捂住自己的嘴的手掌,把尖叫聲咽下去, 在這種心底火氣湧上天靈蓋的時候茉莉花般清新柔弱的臉上又撕開了戰戰兢兢的表象。

秀氣的眉毛皺起,明亮的眼睛直直的望着他仿若燃着一簇火, 更像一只受驚亮出爪子的貓。

“你為什麽不開燈?”她理直氣壯的質問道, 全然忽略自己也沒想着開燈。

黑暗裏的随意靠在餐臺邊的年輕男人扯了扯唇角呵了一聲, 涼涼的目光盯着陸元, 什麽都看不清楚的時候,比微弱的光亮更明亮的是他瞳孔中倒映的光。

黑夜裏的季星遠和白天的他又也有了幾分微妙的區別。

吞噬光亮的夜晚也吞噬了他身上平易近人的某些特征, 讓他寬闊的肩胛和腿部隐隐可見的修長輪廓都看起來帶着危險的因子。

陸元背在身後的手不由自主的摩挲了一下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 那股氣又被晚風吹散了。

那天晚上, 他握着她的手腕強行将她摁住毫無反抗的餘地的時候,就是這種感覺。

“叮”的一聲将她的思緒喚了回來, 看不清表情的季星遠沒說話而是伸手把她的水杯放到了他的身側的餐臺上發出一聲脆響。

這下她只能走過去。

她慢吞吞的一步一步挪過去, 不知道他等在這裏是想說什麽。

“你很喜歡那個小房子嗎?”

适應了黑暗的眼睛,在近距離的地方能看到他問這句話的時候蹙起的眉心, 他的樣子看起來是真的很疑惑。

他其實更想知道她為什麽這兩天不願意回家,但是顧忌到她可能會抗拒回答這個問題選擇迂回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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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元抿了一口熱水, 視線看着地板眼神游移, “因為我心情不好想去那邊自己安靜一下……”

“因為舒窕?”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了,“你讨厭她, 為什麽呢。”

“舒窕難道從來沒跟你說過嗎?”陸元明顯的不想說,不肯看他說起這個人的時候情緒又煩躁了起來。

舒窕當然不會說!

舒窕在別人面前根本不想承認還有她這個同母異父的妹妹,怎麽可能會主動跟自己身邊的朋友聊起她, 更別提大部分和她相關的還是各種鬧得難看的吵架。

季星遠低頭看着陸元抗拒的模樣,頓了頓然後道, “但是我想聽你說,之前你從來不願意跟我說你家裏的事情我理解,但是現在總能和我說了吧?”

大學時期他們倆的關系奇怪又別扭,确實沒有什麽立場去探聽對方的隐私,但是之後短短的一段時間裏發生了她意外懷孕,她媽媽意外腦出血發現病症由他接手送去國外療養再之後她出國照顧母親留下孩子交給他撫養等一系列意外情況。

現在,無論是法律上還是事實上,他們兩個之間的牽扯與當初都無法同日而語。

那條無形的線,在時間的風化中,逐漸模糊了起來。

“你應該不會看不出來舒窕是什麽意思吧?”陸元偏過頭不看他。

她不肯看他,那季星遠幹脆換了個方向,走到她另外一邊低下頭湊近她的臉,“我又不會聽她的,跟我說好不好?”

撲面而來的熱氣讓她有些局促的偏了偏臉,這麽大一塊地方非要跟她擠在一起。

季星遠想知道什麽她很清楚,無非就是她為什麽這麽讨厭舒窕,兩個人之間又發生過什麽,又或者說到底是多大的仇恨會讓她不顧一切來搶姐姐的‘男朋友’,只為了報複。

但陸元才不相信他嘴裏的‘我不會聽她的’,舒窕可是他的青梅竹馬,從小到大關于這兩個人之間有多麽親密的證據她都聽膩了。

陸元選擇季星遠作為報複對象,也正是因為他們之間人盡皆知的親密。

她不願意相信他,也是因為他們之間人盡皆知的親密。

曾經的那些舊事如果讓舒窕說會跟他說什麽,陸元用腳指頭想也知道,大小姐只覺得她欠她的,但她也不打算陳述一遍供詞讓季星遠當中間的判官。

她想要報複舒窕的目的達成了,她造成的後果自己承擔就是了。

“我不想說。”陸元固執抿唇,“你願不願意相信她說的是你的事,但是你确實是被我牽扯進來的,我很對不起你,所以你想怎麽樣我都同意。”

這句話又讓兩個人之間的氛圍降為了冰點。

短暫共處生活的溫馨和愉快像是禮物盒上精美的包裝紙,一撕就破了,但盒子裏的是什麽,大家都不知道。

黑暗裏,季星遠像是嘆了口氣。

随後一只手撫摸上了陸元的頭頂,他的聲音也緩和了下來像一汪緩緩的春水,“對不起,你不喜歡以後不會問你了。”

陸元沒說話。

“但是我也沒有你想象的和舒窕的關系那麽好,我跟她就是普通的發小的關系,”他耐心的解釋了一句,但也發現她根本不會相信幹脆放棄換了個話題。

“你要是想随時去那邊和沈清漪一起住一段時間也可以,到時候我們一家人一起住那邊好了。”

他刻意強調了這個詞更像是在提醒她。

季星遠的聲音低低柔柔的,既像是一陣風也像是一種熱帶雨林裏的藤蔓,手掌緩緩的纏繞上來握住她的手腕,“但是你不要再想着離婚,我不會同意的。”

離婚這個詞之前就算兩個人之間的争執再上頭也沒說出過。

陸元不說只是單純覺得她和季星遠之間的除了那個紅本本沒有一點稱得上夫妻,只能叫散夥壓根用不上離婚這個詞。

但今天從他嘴裏雲淡風輕說出的這個詞卻奇異的讓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微妙了起來。

陸元指尖一顫,有些事情就仿佛困在蠶蛹裏的飛蛾,即将呼之欲出隔着一層窗戶紙,只要她再追問一句,這層岌岌可危的就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夜半時分,廚房裏窸窸窣窣的傳來若隐若現的說話聲,負責廚房的傭人夜半起夜打算順便給自己倒杯水,還沒走過拐角就被裏面的動靜吓得僵在原地。

等到靠着夜燈和月光看清了裏面靠在一起的兩個人人影才小步小步的挪回了自己的房間。

小聲嘟囔了一句,明明是自己家這對夫妻非要黑燈瞎火的擠在廚房跟偷情似的……

晚上回房間時的陸元腦袋還暈乎乎的,今天的季星遠說話的方式格外的溫柔,他身上的那股淡淡的雪松味蓋着她,聲音這麽清清潤潤的跟她說為什麽他們倆不離婚更好,說得陸元困意都上來了只會嗯嗯點頭。

簡直像個道行很深的狐貍精。

之前好好氣了舒窕一把的感覺又飄飄然湧上腦袋,讓她暫時忘記了之前想起來的那些不愉快和對季星遠的抗拒。

談話的最後以從明天開始一切恢複正常為結束。

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F組來了個新同事,年輕很輕和孫博安年紀差不多,一來就和孫博安熟絡的打了個招呼,看上去是舊相識。

紀燕臉色很難看的把她拉到一邊,“這個新來的是大老板的兒子,不知道抽什麽瘋非要到我們F組來,聽z組的周姐說這男的忒不正經,你離他遠一點。”

“可是我結婚了嘛,”陸元聳了聳肩,“這兩天大家應該都知道了吧。”

自從上次在茶水間和孫博安的對話不知道被誰聽見了,現在全公司上下都知道陸元這個新來的居然默不作聲都結婚了。

紀燕恨鐵不成鋼的拍了下她的肩膀,“你傻啊,那些富二代又不想着娶你管你結沒結婚,我勸你還是離他們遠點比較好問問柯總這段時間能不能把你調到別的額組去。”

聽到紀燕抱怨她好不容易靠她這員大将F組有了起色,這下又把這種不學無術的關系戶塞到她這個組是怎麽回事。

陸元卻察覺到了兩道直鈎鈎盯着她的視線,她偏過頭,孫博安正和一個油頭粉面的年輕男人在說笑,那個自作主張坐在她位置上的年輕男人應該就是紀燕所說的大老板的兒子,兩個人笑吟吟的說着一邊看過來,很明顯就是在說她。

那個叫李華瑞的年輕人目光下流又猥瑣的往她的胸口和臀部轉了轉,又朝她露出一個富有暗示性的笑。

陸元往後退一步站到他看不到的地方,轉身去柯林斯辦公室,只得到一句柯總還在開會不在辦公室的回複。

回去的路上她果然在大辦公室拐角看到了正在等她的孫博安。

陸元目不斜視,但孫博安卻伸手攔住了她。

“你不問問是怎麽回事嗎?”他還是笑意盈盈的,年輕清爽的臉蛋看上去和以前并沒有什麽差別。

陸元後退一步,像是被他身上的脂粉氣熏到了似的,“我不想問。”

孫博安也不意外,只是笑着說了一句,“你放心,李華瑞是我朋友,他不會把你怎麽樣的。”

陸元鄙夷的啧了啧,轉身就走她選擇把自己剛才從自己工位上拿的私人物品都塞到這個臨時工位裏。

這位富二代二號估計是不知道自己的那個‘朋友’剛才往她的工位抽屜裏塞了一張名片,上面用黑色油性筆寫了一串房間號。

一個自以為很有魅力,一個自以為很有面子。

都很惡心。

她沒回自己的位置,因為她的位置最靠近孫博安還遠離領導的視線一來就被李華瑞征用,富二代大手一揮直接讓親爹給披了個副總監的名號,把F組的領導紀燕擠到了一邊把紀燕給氣得半死。

現在原本的靠窗看風景風水寶地現在已經圍繞了一堆不知道哪裏來的莺莺燕燕現在叽叽喳喳嘻嘻哈哈得像什麽太子選妃現場。

她原本定好的項目也被無限期停滞無法繼續,有種百爪撓心卻無能為力的挫敗感。

對此沈清漪的評價是——

“這就是為什麽我們公司在行業內現在還是三線內的小公司嘛!”

“我們公司上面一共兩個大老板,一個姓李一個姓劉,聽我們同組的同事說前兩年更誇張了,今天塞進來一個親戚明天塞進來一個相好,搞得公司烏煙瘴氣的。”

陸元好奇問她,“那後來是誰擺平的,柯總?”

沈清漪搖頭,“一個都不是。”

“還好我們公司是兩個老板,”說起這個真正的原因她都無語了,“是兩個老板互相覺得對方塞進來的人比自己的人多先掐起來了,公司都差點散夥,最後得出的結果就是誰都不許再塞了。”

這真是個讓人啼笑皆非的理由,“那今天的大老板兒子是因為回來接手家業的?”

“是啊,就算兒子再不成器,自己賺的錢總是不願意交給別人的嘛!”

她本來以為這個纨绔子弟是孫博安搞的什麽把戲,原來和人家沒關系,是她誤會他了。

“但你還是小心那個什麽孫博安吧,至少別跟他靠太近了,感覺因為他一堆人都在暗戳戳的給你編一些不好聽的。”沈清漪氣憤的皺了皺鼻子。

這個油頭粉面的富二代一出現倒是幫孫博安攢了一波人氣,先是展示了一下自己深藏不露的富二代身份,又展現出了和纨绔子弟完全不同的作風,長得還清新帥氣更添了一波迷妹。

但與之相對的,陸元的謠言也越多的,有說她嫌貧愛富大學就勾搭上了有錢老頭子靠孩子小三上位的,也有說她未婚先孕作風不檢點的,更多的還是說她啃着老頭子還放不下公司裏鮮嫩的小白菜的。

“你放心,我現在是離他要多遠有多遠,明天我再去找一回柯總把我幹脆調走好了,我只想好好畫畫賺點錢,對他們的這些事一點都不想參與。”

“那你還打算離婚嗎?”

握着地鐵的扶手,沈清漪又問起了這個問題。

自從上回她告訴沈清漪生産那天的那件事之後,她對季星遠的态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逆轉,從勸她接受豪門太太命變成了撺掇她分家産離婚。

但陸元臉色為難,“可能暫時還是不會吧。”

在沈清漪發怒之前,陸元先解釋,“我們也要先想想一開始的初始條件啊,我和季星遠本來就不是什麽正常的情侶關系,我當時犟着一口氣不願意打掉這個孩子……甚至更開始我刻意接近他才會因為意外有了小玫呀!”

“他本來就不欠我什麽,所以也算不上什麽背叛嘛,”陸元說起這些事的時候,臉色平淡的就像是那天獨自掙紮着生産的人不是自己,“他後來願意幫我媽媽聯系醫院和手術,還願意獨自一個人照顧孩子,我已經很感謝他了。”

“你這麽說确實……”沈清漪皺眉語無倫次,“但是我還是覺得很不舒服……怎麽說他也應該先顧着你呀!”

陸元扯了扯嘴角,“一直執着着季星遠應該如何如何我就該變成舒窕了,我才不管他怎麽樣呢,我現在只在乎我自己和我女兒。”

沈清漪還是覺得憋屈,重重吐出一口氣,“反正他要是再想獲得我的認可可就難了!”

陸元捂着肚子笑,“人家才不在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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