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報道沒有身份證主管也不會讓他直接走人,只以為他是忘記帶了或者丢了,叮囑他帶來後再去找他,就把他丢給了鬼屋老員工。

宴聆青第一天上班,沒有經驗,演了個小鬼的角色,吓吓人再抛出點線索,沒什麽難度,待到六點半游樂園閉園就下班。

游樂園基本是白班,只有周六和其他節假日才有夜場。宴聆青之前不知道,還準備跟主管說自己願意每天排晚上的班。大部分人不喜歡在晚上上班,但他還是覺得晚上更舒服。

知道游樂園的營業時間後,他的打算當然不行了。幸好鬼屋各個地方都隐隐暗暗的,還冒着絲絲涼氣,待着也舒服。

第一天的工作內容簡單,身份證的事就難了,以至于宴聆青在下班路上還在嘴裏小聲念叨。

那老鬼就是這個時候冒出來的,本來是渾渾噩噩路過随口搭的一句話,沒想到還能能得到回應,老鬼猛地停下來,眼睛冒出精光。

“小夥子,你看到我了,你有沒有見過我兒子,他被人拐走了!要找到,一定要找到……”

老鬼嘟嘟囔囔,臉都快湊到宴聆青臉上,宴聆青想着身份證的事,臉上表情都是懵的,但這麽近的距離說話不好。

他連忙退後一些,老鬼緊跟着又貼上來,他只得又退了一些,擡手把老鬼按在原地。

“是的,我看得到你,但沒有看到你兒子,”他好脾氣地平靜說道,“你就站在這裏說話可不可以?”

老鬼被他震住,激動的神情慢慢平靜下來,但眼睛還黏在宴聆青身上,“好的好的,我就站在這裏說話,唉,也不知道安安被拐去哪了,阿秀,阿秀,我要回去看看阿秀,安安要是在這裏肯定比你還高,阿秀長得好,安安長得也好,長大了比你還好看。”

老鬼的話多,還有些語無倫次,說到安安的時候眼睛舍不得離開宴聆青,說到阿秀又一副着急要走的模樣。

宴聆青見他确實沒有再貼臉的意思,松手放開了他。

幸好他為了變回鬼身在一個沒有人的地方,要不然大家就會看到他奇奇怪怪自言自語的樣子。

他自己還有事情要煩,哪裏有心情聽老鬼唠唠叨叨,但見老鬼滿頭白發,衣服老舊,青白滿是皺紋的臉上都是遮掩不住的疲倦和焦急,他嘴裏還念叨着“安安”“阿秀”,宴聆青忽然看得有些心酸。

Advertisement

他也不懂這叫不叫心酸,只是心口有些難受,邁出的腳步也停了下來,“老鬼先生,你兒子長什麽樣?我看看。”

“好好好,我帶你去看,帶你去看。”老鬼急忙慌地去拉宴聆青,手卻從他胳膊穿了過去。他意外了一下,又習以為然,改為沖宴聆青招手,“來啊,快來,帶你去兒子,是我和阿秀的兒子。”

宴聆青跟上了,老鬼踮着腳在前面飄,時不時回過頭咧開嘴沖他招手。

路越走越偏,越走越窄,房屋也變得低矮老舊,到巷子裏時宴聆青還問到了臭水溝的味道,老鬼沒有停,他也沒有停。

又走了一段,兩鬼才終于走上了正路。蒙了灰的路燈不甚明亮,道路兩邊是賣各種東西的店鋪,來來往往多是騎着電動車的人。

老鬼不看這些人,徑直帶着宴聆青到了一根電線杆子面前,指着上面貼的一張尋人啓事說:“看,看,就在這裏,這個就是兒子。”

安安,走失時兩歲半,上面有一張打印出來的照片,小孩生得五官端正,小小年紀就能看出眉眼間的英俊和嚴肅,身上穿着一件配領結的小西裝,像個小大人般。

很出色很漂亮的孩子,但看在宴聆青眼中,都是圓頭圓腦的模樣,看不出個所以然,他搖搖頭,“我沒有見過安安。”

老鬼一直盯着他呢,等他把這句話說出來老鬼焦急了,他抓住頭發滿地打轉,又湊到宴聆青跟前,“那誰見到安安了?是有人把安安拐走了,找啊,幫我找找安安,得找到他,安安要受苦的,要受苦的……”

“好的,我會多注意看一下這樣的。”

他認真盯着那張照片看,試圖記下來些什麽,看來看去最後還是看到那件衣服上。

配領結的小西裝,他的那件是配領帶的。

“太好了太好了,謝謝啊,謝謝你,對,就是這樣,安安就是這樣的,一定要看清楚一點,幫我找找,幫阿秀找找,阿秀太苦了,”說到阿秀他指向了一家小飯館,“阿秀在那裏呢,在那後面,要去陪阿秀了,要去找安安……”

老鬼嘴裏不停念叨,念着念着就要往餐館飄,飄了沒兩步又驚恐地回來了,“不對不對,安安不長這樣了,他已經長大了,長得比你還大!”

宴聆青堅定道:“不可能比我大。”

“比你大,肯定比你大,阿秀說過很多次的,我又差點忘了,”他猛拍腦袋,拍了好幾次才繼續,“現在……現在安安是27歲,比你大。”

宴聆青勾着手指按照上面的年份算了算,27歲。

“嗯,那是我大啊,這裏沒有人會比我大,”他小聲又肯定地嘀咕,“我知道了,會找一個放大版的。”

事情說定,老鬼安心找阿秀去了,速度很快,但鬼魂已經有些透明。他沒有怨氣,也沒有戾氣,有的只是執念。

時間長了,再有執念魂身也會消散。

宴聆青看到老鬼背影消失在小飯館外才收回視線,下一秒卻被電線杆上另一張小廣告吸引了。

身份證……辦}證……聯系電話……

宴聆青盯着上面“身份證”三個字挪不開眼了。

他只見過老張的身份證,兩年多前在張記燒烤打工的時候,那時候老張就告訴過他身份證的重要性,叫他去派出所辦一個。

宴聆青找到了一個叫派出所的地方,但是辦身份證又要一個叫戶口本的東西,沒有戶口本又要提交更多東西,宴聆青聽得一頭霧水,當然是沒辦成的。

而且沒過幾天他魂魄變得透明,接近消散,人都當不成了,身份證更是忘到了一邊。

但是這裏說辦得很快。

“你是想辦}證?什麽證啊,身份證、學位證,駕駛證這些都能辦,我知道一個地方,保你兩天就能拿到,便宜還快速。”一個瘦小的男人忽然湊到宴聆青旁邊說道,“我看你很久了,你是想辦}證吧?什麽證都好商量啊。”

宴聆青看過去,猶豫了下還是忍不住問道:“沒有戶口本也可以辦身份證嗎?”

“當然可以,你拍張照就行,信息随便填,”瘦小男人拍胸保證,他暗中觀察很久了,憑他的眼力可以确保這位絕不是來釣魚執法的,看這張小臉,多認真多坦誠啊。

“看在我們有緣的份上,”他伸出五根手指,“只收你五百,怎麽樣?”

“五百?!”宴聆青瞪圓了眼睛,“這也太貴了!”

是他沒有想過的價錢。

宴聆青不想辦了,不行……不行的話只能把工作辭掉。

還掉買衣服的300塊,再減掉要請主角受吃的燒烤,他大概還能剩下七百多。半個月吃一次還可以吃很久,他以後還可以給白裙小姐做事,但是酬勞一定要記得收高一些。

宴聆青在心裏打好算盤後就要離開,瘦小男人看他要走連忙跟上,“貴?這不貴了,算了,我狠狠心再給你打個折,450!450怎麽樣?”

“400,骨折價了,最低400!”

“好吧,算你狠,300行了吧,你想想,有張身份證幹什麽不方便?”

最後那句話觸到宴聆青的心了,但他還是繼續走,以為只要繼續走瘦小男人就會繼續減價,但那人沒有跟上來了。

宴聆青疑惑地回頭去看。

瘦小男人本來都喪氣了,這時又來了勁,咬咬牙道:“299!”

這是最後的價錢了,宴聆青也咬了咬狠了狠心答應下來。

還是很貴,但是工資一個月有3000,做得好還可以加,沒關系的,宴聆青安慰自己,但不知為什麽,心裏總有點不安。

這種不安一直延續到後面兩天上班,等他按照約定過來拿身份證的時候,終于明白那份不安來自哪裏了。

“警察!”

“警察!跟我們走一趟!”

一男一女走進來,拿出警官證放在宴聆青和瘦小男人面前讓他們看了看,宴聆青滿臉茫然,瘦小男丢下東西舉起手就喊:“警官,阿sir,我我我……我好久沒出單了,就這一單,這一單我不做了把錢還給他行不行?”

行,自然是不行的,做沒做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別說他,連帶宴聆青也一起被帶走了。

宴聆青:“……”懵。

瘦小男人滿臉悔恨看着宴聆青,是真的恨啊,他已經一個月沒開過張了,看到這小子長成這副模樣,本想拉來讨個彩頭,沒想到這一讨就要讨到派出所去了!

是他看走了眼!

這小子肯定是個線人!

宴聆青:“……”

誰能知道宴聆青此時心裏的苦啊。

“知道買假證是違法的嗎?”

少年身體坐得筆直,腦袋卻恨不得垂到地上,他小聲道:“現在知道了。”

“為什麽辦|假|證?”

宴聆青又把自己辦}證的原因說了。

回答一個問題,又有一連串的問題,最後查下來宴聆青是個黑戶。

“怎麽會是黑戶?你說你19歲,以前怎麽過的?”

“我忘記了。”宴聆青其實很心虛,但他的臉讓他顯得很誠懇純摯。他還記得自己是只鬼,對主角攻受說說就算了,其他人不能亂說的。

黑戶屬于身份不明的人,警察問他有沒有親戚或者朋友之類的可以作證明,宴聆青唯一想到的人是江酌洲。

他可以背出他的電話號碼。

“電話號碼。”

宴聆青只念了三個數,最後還是得拿出手機對着報。

警察:“……”這就是你說的可以背?

警察:“叫什麽?”

宴聆青:“叫江酌洲。”

警察給人打電話去了,又換了個警察過來給他做思想教育和普法教育,宴聆青聽得認真,态度良好,警察給他透了個底,“你這個事罰還是要罰的,念在情節較輕,證件還沒有使用,要交處罰金200元以上,1000遠以下。”

轟隆。

宴聆青仿若遭了雷劈,将他腦袋劈得嗡嗡作響,一片空白。

1000塊……怎麽會這樣?

除了手機,他從未想過他的鬼生中還能産生這麽昂貴的消費。

少年坐在椅子上,整個人聳拉下來,仿佛一顆蔫了的小白菜。

江酌洲到派出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他腳步加快了幾分,到了少年面前他依舊無知無覺,低垂着眼,表情空茫。

“宴聆青。”

江酌洲輕聲叫他,“宴聆青。”

宴聆青擡起臉看過去,黑眸清亮,眼尾卻隐隐發紅,“主角……”

堪堪喊出兩個字便連忙住了口,聲音太低,又帶了細微哽咽,江酌洲并沒有聽清,只聽清後面委屈還透着依賴的三個字,“江酌洲,我犯了錯,要交500塊罰金。”

“嗯,我在,”江酌洲指尖一動,摸上少年黑發,低沉悅耳的聲音輕聲安慰,“在這裏等我,我處理好就接你回去,沒事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