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92.第九十三章

第九十三章

帝鴻舒的到來,朱珥心頭的一塊大石被搬開。有閻王在,哪怕一時半會找不着複生草,也沒有鬼差敢收走駱梨的性命。這可真是朝中有人好辦事!

朱珥想的美滋滋,才一提,帝鴻舒一盆冷水就潑下來。

“除非身在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然都得受天地制約,我也不例外。”帝鴻舒随着朱珥往萬花村口走,若有所指地說,“這樣的人,我活了這許許多多年,也只見過一個。”

朱珥随意地哦了一聲,滿臉失望。

“你知道哪裏有複生草嗎?”

“仙界的玩意,你問我這個管閻羅域的,怕是問錯人了吧。”

“香香他們生病的吃的那個草,你真不知道?”

“那個草啊?”帝鴻舒想了下,搖頭道,“那是古時候的藥草,你在幻境裏也看見了,天地崩塌重建,一切都變了樣,那種草,絕跡了。

“這可真是急人。”

朱珥只覺得心頭沉甸甸的,仙界是多麽遙不可及的地方,難道駱梨真的一點救都沒有了嗎?她有什麽錯?她在正當好年紀的時候愛了一個善良穩重的少年,後來,那個少年變了,她的劫難來了。為何将要死的人,不是林峰?

“其實……那個……”帝鴻舒撓撓腦袋,他就是見不得朱珥眼淚汪汪的樣子,心一橫,道,“你要是實在舍不得她死,我豁出去受個天罰,還是能給你拖個七天左右的。”

“算了,沒有複生草,七天後又該怎麽辦呢?還勞你受罪一場。”朱珥果斷拒絕。

“她到了我那,我一定奉若貴賓,給她挑個好人家轉世,包她下輩子平安喜樂富貴一生。”

“不一樣。”朱珥語氣裏藏着絲絲的疼意。哪能一樣呢?安安沒有了娘親,她沒有了姐姐。轉世投胎後的駱梨,哪裏還是駱梨呢?

到了村口,林朗見朱珥的臉色十分不好,不由疑惑地看了眼面孔陌生的帝鴻舒,他沒認出來這就是天上惡整林峰的人……朱珥是小妹妹,林朗護慣了,見她帶了個陌生男人回來,那情形,就跟當爹的發現自家閨女要被狼崽子叼跑了差不多,當下雙眼怒瞪着帝鴻舒,滿臉警告,就差直接趕人。

長得也太普通了,笑得也太不正經了,走路都沒個正形,和朱珥靠那麽近?林朗越看帝鴻舒越不順眼!

帝鴻舒是閻王,林朗的心思在他面前就跟白紙一樣,看在朱珥的面子上,也不和林朗計較,但也完全不将林朗當回事,只緊緊貼在朱珥身旁,目不斜視地往村子裏走。

朱珥一路默不吭聲,實則正和雲霧山中的姜琰還有小霧商量事情,“我爹娘姐姐的魂魄能被彌天燈養着,梨姐姐的是不是也能呢?”

彌天燈是聖物,能夠破三界五行的束縛,當年能夠保住朱寶三人,如今再多個駱梨,應是可以的吧?朱珥心中抱着微小的期望。

小霧很想幫朱珥,卻不得不實話實說,“主人,你這位梨姐姐,情況比較特殊,她……”

小霧的聲音不知為何有些發抖,但她掩飾的很好,“怎麽突然起風了?讨厭。”

“朱珥,朱珥,回神啦,你在想什麽呢?”帝鴻舒鬧騰慣了,朱珥不說話,他如何按耐得住,蒲扇大的手掌在朱珥面前晃啊晃啊。

林朗在一旁看得越發不快,哪有男人家這麽大咧咧地往姑娘面前靠,說話也言無禁忌。

朱珥正和小霧談重要事情,就被帝鴻舒給打斷,當下沒好氣地往他手上就是一巴掌,卻也知道這貨就是個閑不下來的主,只能敷衍道,“小鴉怎麽還不回來?你要不去找找?”

“林朗哥哥,他這人就這樣,你別管他。”朱珥冷不丁撞見林朗一幅想找帝鴻舒打架的樣子,忙道,“再說,他剛剛還替梨姐姐出氣呢。”說着話,朱珥朝着林朗眨眼,在帝鴻舒面前傳音是沒有用的,希望林朗懂得起自己的意思,別惹了帝鴻舒不快。畢竟,如林朗這種修士,如果不能飛升,将來魂歸地府,一樣要受帝鴻舒管束。

林朗一聽,先前那暴揍林峰的就是這位,臉色先是緩和了下,随後更嚴峻了。一個化神期被他揍得毫無還手之力,他如今盯上朱珥,若是用強,他們這些人加起來也不夠他一個手指頭戳的。

不行,不行!林朗腦袋裏轉的飛快,他得想個法子,将這禍害從萬花村裏引出去。

“它也不是三歲小孩子,何況這地界誰能傷得了它,任它在外面玩吧。”帝鴻舒并不上當,他天天都和小鴉朝夕相處,自然是許久未見的朱珥讓他更感興趣些,“你還知道我剛剛是幫你出氣,也沒聽你對我說聲謝謝。”

“原來剛剛那位大能是您!”林朗擠在朱珥和帝鴻舒當中,滿臉堆笑,誠懇地給帝鴻舒道謝。

誰說憨厚樸實的人就不會說話的,林朗的好話一籮筐一籮筐地往外倒,全是恭維之詞,将帝鴻舒從頭誇到腳,都沒一個字重樣的。帝鴻舒十分受用,很快攬住林朗的肩膀,哥兩好的樣子,眼巴巴地等着林朗更多的吹捧。

朱珥在旁邊看着,只覺得這個閻王真是丢盡閻王殿的臉面。

雲霧山裏的小霧見朱珥切斷神識,拍着胸脯舒了口氣。

“瞞不久了。”姜琰冷聲道。

“總是能瞞一天是一天。”小霧很心疼朱珥,“主人可真不容易。”

“是啊。可誰又容易呢?”姜琰張開雙臂,迎風而立,聲音低落,“朱珥知道真相,該是多麽的傷心。真希望永遠沒有那一天。”

朱珥并不知道雲霧山裏的這番對話,她和林朗帝鴻舒從村子僻靜的一側穿過,很快就走回了何如新家。因着心裏在想事情,當吵鬧的帝鴻舒和林朗都停下說話,,她也沒多想,反而覺得輕松,是以也未注意到帝鴻舒的臉色漸漸凝重起來,額頭有紅光若隐若現。而萬花村的天空,不知何時暗了下來,烏雲堆疊鋪天蓋日,像是要從天上壓到地面來。

“朱珥,你們回來了,快進屋。”何如新正在院子裏收晾曬的衣裳和被褥,嘴裏唠叨道,“這天氣,說變就變,瞧着怕是要下大雨了。裏哥上山去了,沒帶蓑衣沒帶傘,也不知能不能找着山洞避避。”

“朱珥回來了啊。劉大哥快将林子逛成自家園子,如新姐你別擔心。”屋裏的駱梨聽着院中的說話聲,笑着道。許是這幾日的靈米靈菜吃了有些效果,她一覺睡醒精神頭好了不少,說話的聲音都比往常大了些。

朱珥朝着屋子裏喊了聲梨姐姐,這才去看天空。這一眼,她心驚膽戰!

烏雲黑壓壓地堆在頭頂上方,像是有人拿着大鏟子在攪動雲層,烏雲變幻着形狀,時而猙獰,時而陰森。雷電聲漸漸大了,炸響在耳邊,轟轟地震耳欲聾。詭異的是,這樣極端的天氣,卻只在萬花村的上空,将目光看遠些,便能瞧見遠方的風和日麗。

“這是要出事的樣子。”林朗滿臉戒備地望着天空。

“都快回屋。”朱珥将還要收衣裳的何如新一拉,又順手抱起她家最小的女兒,匆匆往屋子裏走。林朗見狀,便将何如新家另外的孩子護着往屋裏走。

朱珥還記得帶回來個帝鴻舒,奇怪的是,這家夥進了何如新家裏,就再沒說過話,安靜地像是沒這個人。何如新和朱珥林朗都打過招呼,對帝鴻舒視若無睹,像是壓根就看不到他。

“你的閻王之氣,外洩了?”朱珥冷不丁想起一事,雖說先前帝鴻舒才對昭陽的事情做過解釋,可此時此景,由不得朱珥不懷疑。

帝鴻舒本是微微垂着頭,聽到朱珥的話,他直視着朱珥,一雙黝黑的眼睛像是無底的深潭,泛着微微的紅光,而他額頭上的紅光正在暴漲。好在他臉上嬉皮笑臉的神情是朱珥極為熟悉的。

“我不傷及無辜。”

“帝鴻舒,我請你來是幫我的,你可別幫倒忙。”朱珥警告道。

“想什麽呢?我當然是來幫你的。”帝鴻舒深深地看了朱珥一眼,語氣輕佻如常,“咱們這交情,不幫你幫誰?”

大夥都進了駱梨的房間,這是朱珥的要求,若是有異,她的掌控之力覆蓋不了太遠,但是這麽一個小房間還是可以的。朱珥只希望天上的異常不要持續太久,太久的話,她肯定會魂識枯竭的。

平時覺得還算寬敞的房間,人一多就顯得狹小起來。孩子們怕駱梨,緊挨着何如新站着。帝鴻舒一直站在門口,目光沉沉地看着屋內。

“安安呢?”朱珥着急地問,剛剛進院子她就沒瞧見安安,還以為他在屋內睡覺,可床上就只有駱梨。

“你別急。”駱梨虛指了指床下面,“這孩子平時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打雷,這不,連你回來都顧不上,躲下面去了。”

朱珥哭笑不得,在床邊蹲下,将頭探向床下,果然看到安安小小的身子蜷縮在床腳處,正睜着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看向自己呢。

“出來吧,小姨抱着,不怕啊。”

安安遲疑着,朱珥很有耐心地伸着手,滿臉溫和可親的笑容,終于,安安試探着挪了挪身子。

“小姨,安安怕。”安安撲進朱珥的懷裏。

“安安乖,小姨幫你捂着耳朵,好不好?”

“好。”安安脆生生地說,從朱珥懷裏擡起頭,這才驚覺屋內站滿了人,他慌張地再次躲進朱珥懷裏。何如新的小女兒朝着安安做了個鬼臉,又用小手在臉上刮了兩下,可把安安給羞的。他怕打雷,本來只有娘親知道,這下可好,大家都知道了。

“哇……哇……哇……”安安哭的可傷心了,覺得自己真是一點面子都沒有了,以後可要怎麽見人啊。

“你這孩子……”何如新瞧見小女兒的動作,給她腦門就是一巴掌,“你平時不也怕打雷嗎?今兒笑話起安安來。”何如新哪舍得用力氣打最小的女兒,手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安安頓住哭聲,将捂住耳朵的手挪到臉上,又張開五指,自以為不會被發現,偷偷地看向何如新的小女兒。

何如新的小女兒挨了打也不鬧,朝着安安吐了吐舌頭,轉身趴在門邊往外瞅。安安好奇她在看什麽,從朱珥懷裏蹭下來,大着膽子也跑到門邊,挨着何如新的女兒一起看外面。兩個小孩并排坐在門檻上,一樣的高矮,一個梳着雙髻,一個披着短發,依偎在一處,兩三句話便好成一個人。

何如新在屋內也沒嫌着,利索地打着鞋墊,屋內的另兩個女人,哪裏做過這事兒,都很新鮮地瞧着她。

“我男人上山走路多,可費腳了。”

“劉大哥可真有福氣。”林朗豔羨地看着何如新的手在鞋墊上飛舞着,不知想到什麽,臉上笑開了花。

“我倒也想學。”駱梨滿臉落寞,她這身體,一天比一天糟。安安長這麽大,穿得都是外面買的,她這個當娘的,也沒能親手給他做個什麽。

“梨姐姐,你可別學這玩意。”朱珥假裝沒聽懂,“安安那小子,整天上蹿下跳的,你從早到黑給他做鞋,也不夠他穿的,就讓他打光腳丫。男孩子嘛,糙着養,沒事兒的。”

“安安最好養了。”提及兒子,駱梨就忍不住笑,“剛生下來那會兒,要尿了就蹬腿,要餓了就朝我張嘴巴。他也不是沒打夠光腳丫,也是怪,那腳丫子還是嫩生生的。”

朱珥笑眯眯地陪着駱梨閑話家常,聽她說着安安小時候的趣事,兩人越說越樂呵,笑成一團。瞧着駱梨精神不錯,心情愉悅,朱珥便想讓她更高興些,握着她的手,“對了,梨姐姐,我給你帶了個客人回來。”

朱珥滿屋子找帝鴻舒,卻見他蹲在門邊,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兩個小兒嬉鬧。

“帝鴻舒……帝鴻舒……”朱珥喊了兩聲,帝鴻舒仿若才聽見,站起來轉過身,臉上反常的一絲笑容都沒有,黑沉沉的目光像是能将人吸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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