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運動會當天早上,舒寧抱着斜挎包進了教室,有人迎面走過,他立刻讓了一步,生怕別人撞着懷裏的包。
展斐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樣,問道:“裝了什麽寶貝?”
斜挎包拉鏈沒合上,一湊近就能聽到微弱的嗆咳聲。
“貓?你把大熊帶來了?”
“生病了,我等會要帶它去看醫生。”舒寧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把包放在課桌上,拉鏈稍微拉上了些。
“等會運動會開幕式,要集合的,幹脆請個假吧,開幕式也沒什麽意思。”展斐說。
“開幕式我得跟班長一起去組織方隊進場,還是等開幕式結束再說。”
運動會開幕式進場時每個班級都分別有一個男生一個女生作為領隊,這是早就排練好的,臨時改不了。
“大熊它能堅持嗎?”展斐對貓貓狗狗這些小動物沒什麽特別喜愛,但大熊是他硬塞給舒寧養的,總得負點責任,“不然我帶它去看醫生吧。”
舒寧稍一思索,“我把地址發你,你要是聽不懂醫生說什麽的話,錄個音。”
“人話我還能聽不懂?”展斐不以為然,從舒寧手裏抱過貓,“你幫我跟老班講下,我現在就去,可不能讓大熊病壞了。”
運動會這天不上課,走廊裏都是學生,鬧哄哄的,展斐一手護着包裏的貓,一手把路過身邊的人擋開,“都別碰到我哈。”
他一路走過去,有人問道:“你藏着什麽好東西呢?護這麽嚴實。”
“是心肝寶貝兒,離我遠點,撞着了你賠不起。”
他走一會就看一會貓,生怕大熊出什麽問題,就在這種注意力下,還敏銳地發現面前有人不顧他的招呼,擋他的路,一擡頭,“喲”了一聲,“這不是長舌男嘛?”
兩個身形挺拔、個子突出的男生在走廊正中狹路相逢,一個冷漠一個挑釁,引得一群人好奇地向這邊探頭。
“臉還沒好就到我面前亂晃,是想再挨一拳嗎?”展斐懶散地掀掀眼皮,一點兒也不想看見這張讨人嫌的臉。
圍觀群衆開始發散思維,“打架了打架了吵架了吵架了”的私語聲波浪一樣傳出去,傳到了2班門口,剛準備出教室的舒寧往起哄的方向看過去,一眼就認出了展斐的背影。
他走過去拍他的肩,“幹嘛呢?不是說好送大熊去看醫生?”
說完這句話他才看到裴濟,懵了下,“你們……”
想起剛剛一群學生嘴裏咕哝的話,“吵架了?”
他看看裴濟,裴濟仍舊平常的表情,既不氣憤也不激動,沒一點吵架的樣子,反倒展斐一臉瞧人不順眼。
舒寧了解展斐,性子雖然沖,但很多事都不愛計較,除了別人欺負他兄弟,他不會随便跟別人幹架,吵架就更少了。
“沒吵,他擋我的路了,我勸他讓路。”展斐昂着下巴。
“哦。”舒寧點頭,還沒說什麽呢,一直沉默的裴濟突然開口。
“沒吵,是他單方面罵人。”
展斐:“……”
舒寧:“……你罵什麽了?為什麽罵人?”
“我靠裴濟你有病吧?老子說的是實話,還叫罵你?”展斐氣得快跳起來。
就算之前沒罵,現在也罵了,舒寧太陽穴一跳,按着要上手的展斐,“你冷靜點,展斐,能不能不要無緣無故對裴濟那麽大意見?”
展斐聽到這話更氣了,“無緣無故?他在你面前亂嚼我舌根還叫無緣無故?我打他一拳算是輕的。”
舒寧一聽這話松手了,看了眼裴濟臉上還沒完全消退的淤青,眉一壓,“裴濟的傷是你打的?”
“是我又怎麽樣?他活該。”
一股氣湧上舒寧心頭,像暴雨前憋悶的空氣一樣壓人,他怎麽也沒想到裴濟的臉是被展斐打的。
他壓下心頭的氣,問:“裴濟說了什麽讓你還要動手打人?”
除了展斐對裴濟莫名的敵意外,他看不出裴濟對展斐有什麽不滿。裴濟這個人好像并不把別人的看法放在心上,也不會因為展斐對他有意見就口出惡言。
舒寧實在想不通,有什麽能至于展斐動手。
可他問了之後,展斐就閉嘴了,很不自在似的,還假裝瞄了下懷裏的貓,“不說了,我要帶大熊去看醫生。”
他要繞過裴濟,被舒寧拉住,“說清楚,不差這一兩分鐘,你都能打人了,這事別給我糊弄過去。”
展斐說:“他不是跟你說我有喜歡的人嗎?”
舒寧:“就這?”
展斐:“就這。”
舒寧:“這點事至于你把人打了?”
展斐:“他侵犯我隐私。”
舒寧懷疑地看了他一眼,松開了手,“去吧。”
展斐腳底抹了油似的溜了,圍觀群衆見無架可看也散了,只剩下舒寧和裴濟留在原地。
舒寧覺得,這事兒愁人。他本來想着勸勸展斐,能放下對裴濟的成見,也不需要多和睦相處,至少不陰陽怪氣,誰知現在竟然打了起來。
一邊他兄弟,一邊他朋友,他夾在中間,分不清到底是誰的問題。無論是展斐因為所謂的侵犯隐私把裴濟打了,還是裴濟所謂的展斐喜歡的人,都挺奇怪的,都不像他倆能做出來的事。
這事起因還是在于裴濟那句話,舒寧到現在都不知道,裴濟為何會那樣說。
不等他問,裴濟就先開口了,“你很照顧他?”
他自然是指展斐。
“我不是照顧他,就是想弄清楚問題出在哪,如果是他錯了,我不會幫他說話的。”
“你在糾正他的做法,這就是一種照顧。”裴濟語氣平緩又肯定,“在你眼中,對錯很重要嗎?”
“我不知道。”舒寧覺得,很多事都沒法簡單論對錯,但是先動手打人,肯定是沖動了。“你好像并不介意被展斐打了一拳?”
裴濟沒什麽表情,淡漠地說道:“打人的人不是沖動就是懦弱,只能證明他們的無能,我何必浪費時間跟這種人計較?”
要是展斐聽到這話,肯定氣得夠嗆,然後再上去打一拳。
舒寧抱歉道:“展斐沒什麽壞心思的,就是沖動了些,脾氣有時候……”
還沒說完,裴濟便道:“第二次了。”
“什麽第二次?”
“你第二次在我面前為他解釋。”
舒寧尴尬一笑,這能有什麽辦法?他可不想看到兩人之間矛盾越來越大,裴濟不計較,他總得給展斐挽幾分面子。
“展斐他……”才說了三個字,舒寧卡殼,因為裴濟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後,直接走掉了。
生氣了?不應當呀。他連被展斐打了都無所謂,難道還聽不得展斐兩句好話?
他跟上去,走在裴濟身邊,問道:“你生氣了?”
裴濟沒理。
“喂,裴濟,你不會真生氣了吧?”
裴濟停下來看他:“如果我真生氣了怎麽辦?”
舒寧茫然了一下,然後開始認真思考起來,半晌,不确定地說:“哄哄?”
兩個人這時候走到了2班教室旁邊的小露臺,晨光從遠處高樹之間照下來,稀稀落落打在臉上。
裴濟微笑:“好啊,那你哄哄我。”
舒寧張了張嘴,被這突然的親昵話語弄得愣住,心髒似乎跟着顫了下,人有點發蒙,他頓了頓,很不流利地“哦”了一聲,又說了個好,開始掏口袋。
從上衣掏到褲子,終于給他掏出一塊糖來,“喏,給你吃,別生氣了吧。”
一塊包着深棕色糖紙的巧克力,躺在手心裏,有點皺巴巴的。
裴濟說:“我不喜歡吃巧克力。”
“啊?”舒寧撓頭,“那你喜歡吃什麽?”
他準備收回手,卻見裴濟伸手拿走了巧克力,說了一句“我接受了”,就走了。
舒寧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拐進若水樓的長廊,在晨光中消失在某個辦公室門口。
他望了一會後,低頭按了按自己的胸口,那裏像被錘子敲過似的,咚咚咚跳得有點快。
程瑩在教室門口喊他,“你磨蹭什麽呢?等你半天,馬上要列隊了。”
運動會開幕式上,高一到高三全體班級方陣先入場,接着就是各個代表致辭。
舒寧舉着國旗,跟程瑩一起,按着既定的路線帶領本班方陣進場,入場後就坐在田徑場的塑料草皮上,遠遠地聽見裴濟在臺上發言。
像以往一樣,看不清他的臉,只是現在他已經認得他的聲音,知道站在那裏致辭的人長着一張什麽樣的臉。
頭頂的太陽逐漸熾烈,身邊的同學們無心聽致辭,交頭接耳,絮絮個不停,舒寧卻把遠處裴濟的聲音聽得很清楚。
字正腔圓,不疾不徐,并不刻意渲染氣氛,套路官話用低沉安穩的音色說出來,意外地也很動聽。
致辭結束後,臺上的裴濟鞠了一躬,沿着主席臺側面的階梯走下來,回到了自己班級的方陣,就在舒寧這一班旁邊。
他盤腿坐下,似乎注意到了這邊的視線,坐定之後側過頭來,臉帶疑惑。
舒寧偷看人被抓個正着,咧嘴尴尬不失禮貌地微笑,假裝碰巧看見,揮了揮四根手指打招呼,然後鎮定地移開視線。
他發了會呆,然後被程瑩叫去做比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