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餘爽心事重重,以自己現在當收銀員的收入,究竟何時才能還上陶暖這麽多的人情?
盡管陶暖一再強調自己很樂意,而實際上他也确實是這樣表現的,可餘爽還是覺得內心不安。
陶暖把家庭房剩下的空間圈出一塊地方,就變成了餘爽的臨時“畫室”。
“接下來有什麽計劃嗎?”陶暖對那個威士忌酒瓶簡直愛不釋手,先擺到廚房,覺得不合适,又擺到客廳,覺得也不合适,最後拿到了他的書房裏。
“我準備烤個蛋糕,沒有什麽其他的計劃,你呢?”
“我媽媽送給我們兩張票,俄羅斯皇家芭蕾舞團演出的《胡桃夾子》,晚上七點半,你有興趣嗎?”
“你媽媽?送給我們?”餘爽詫異。
“嗯...就是我告訴她有個朋友搬進來一起住了,這是她今年送給我和你的聖誕禮物。”陶暖抿抿嘴。
“哦,你媽媽聽起來應該是個挺有意思的人。”餘爽又看了看腳底下陶暖媽媽買的卡通長毛拖鞋。
“哈哈,是,她有時候像個小孩子,我爸爸很寵她。”
“真好。”餘爽心裏不由得升起一種羨慕之情。大概,也只有一直被寵被愛的人才會擁有保持童真的資格吧。
“你如果沒興趣,我們不去也沒關系的。”
“不,我很感興趣,我還從來沒在現場看過芭蕾舞呢。而且聽說《胡桃夾子》老少皆宜,是聖誕節的傳統節目呢。”
“那好,我們早點吃晚飯,吃完就過去。”陶暖聲音輕快,“我們還繼續吃火鍋吧,昨天都沒過瘾呢,反正還剩了那麽多食材,再吃兩頓都夠了。”
餘爽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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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爽鼓搗了一下午,一個造型別致的蛋糕新鮮出爐。
蛋糕還在制作和烘焙的時候,陶暖就跑來廚房好幾次,說聞到香香甜甜的味道有點忍不住。
當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到底是想看蛋糕還是想看餘爽。
蛋糕有三層,中間夾着奶油和乳酪,裏面還混合了新鮮的草莓和芒果。然而,最抓人眼球的,是蛋糕最上面的造型,餘爽用粉色的奶油畫了一個大腦。
對,你沒有聽錯,就是那種分左右半球的帶溝回的大腦。
陶暖噗呲笑出聲:“你這也太有創意了,哈哈哈,我們是僵屍嗎?”
“哎呀,你不要笑。”餘爽被他笑得渾身發毛,“你不是給大腦做手術的醫生嘛,昨天又聽你提到瑪格麗特的事,我就......”
陶暖笑容淡去,換上了些許感動,看着餘爽的雙眼充滿柔情。
“要不要嘗一塊。”餘爽低下頭。
“嗯。”
兩人坐在了桌邊。
蛋糕松松軟軟的,奶味十足,而且不像大部分美國蛋糕那樣甜得齁人,陶暖連連點頭:“太好吃了,爽,你可以開店了!”
“啊?真的嗎?”餘爽将信将疑,因為之前為丁翰做過一次蛋糕,被對方說得一文不值。
“當然是真的,你不是說要開咖啡館嗎?除了做咖啡,你還可以供應自己烘焙的蛋糕,哇,那簡直太完美了!”
陶暖興趣盎然,餘爽垂眼若有所思。
“哦,對了,瑪格麗特的手術,你們最後敲定了什麽方案啊?不是說很棘手嗎?”
“嗯,是的,她顱底的骨骼生長迅速,對血流和氧氣的運輸造成巨大壓力,小腦的一部分也被擠壓到椎管。之前是計劃定期移除多餘的骨頭,現在我們決定實施一次激進的手術。”
餘爽坐直身體,睜大眼睛等着陶暖繼續說。
“我們準備移除顱骨的後半部分,将其切成若幹大塊,用金屬絲網格重新連接這些部分,然後放回原位。”
餘爽張嘴凝眉,面露擔憂,随後他又呼出一口氣,覺得自己的擔心有些多餘,陶暖和他的同事可以說是全美國乃至全世界最傑出的神經外科團隊了,他們的判斷和決定一定已經是最優解。
*****
看完《胡桃夾子》,陶暖選擇了不同的線路回家。
他要帶餘爽穿過一個著名的社區,這個社區裏所有的房子會在聖誕節前後布置各種各樣的彩燈與裝飾,非常漂亮。
果不其然,開進這個社區的同時,就像進了童話世界,聖誕老人,麋鹿,拐棍,聖誕樹,姜餅屋,花環、彩帶……應有盡有。
各家的前庭、門廊、車庫、花園,公共區域的樹杈、草坪、步行道,到處都是美麗的裝飾和耀眼的彩燈。有的家庭甚至還安裝了鐳射投影,充滿科幻感的光影打在房子的牆壁上,亦真亦幻。
廣播裏放着聖誕歌曲,看聖誕彩燈随着音樂有節奏地跳動,仿佛置身仙境。
餘爽的心,就像芭蕾舞劇中被英俊王子帶到糖果王國的克拉拉,快樂,幸福,滿足。
這是他來美國過的第一個正經的聖誕節。
餘爽斜眼看駕駛座上的人,男人把車開得很慢,他知道對方想讓自己多看一會兒。
這種體貼和溫暖,是餘爽從來沒有體會過的。
餘爽向來是悲觀主義的,他好怕這就是一場夢,美好,卻轉瞬即逝。
*****
聖誕節後的一天,餘爽上晚班。
盡管出門的時候已經中午了,但氣溫卻低得可怕。天氣預報說,今年芝加哥會迎來極寒天氣。
令餘爽意外的是,他竟然又見到了愛麗絲。
“嗯?你回來了?!”
“是呀,放寒假。”
餘爽感嘆,大過節的也不閑着,真是個勤快的姑娘。
芭芭拉奶奶問她大學上得怎麽樣,愛麗絲表示适應得還不錯。瑪麗莎問她學的什麽專業,她回答:“生物”。
這個專業在美國大概屬于冷門吧,餘爽心裏想。
下午,來了兩個工人開始安裝自助收銀機,據說兩天後就能投入使用。前端的員工都表現得很期待。
大約三點半的時候,一個打包員朝餘爽的收銀通道走來。
餘爽側頭看去,又是一個陌生的面孔。對方上半身傾斜着,走路一瘸一拐的,有點像小兒麻痹症,又好像不是。
“嘿,你好。”對方笑着打招呼。
“你好。”餘爽看到他的左手還帶着夾板,左腿也穿在一個特制的套筒裏。
“你是新來的吧?我叫馬修。”
“啊?不算吧,我來了半年了。”餘爽有點莫名。
“哦哦,我之前做手術,是有半年多沒來了。但是我之前在這裏可是已經幹了八年了哦。”馬修笑得很憨厚。
“哦,那是前輩了。”餘爽仔細看他,精瘦、駝背,頭發有點花白了,但是又不像老年人,可能三十多,最多四十。
餘爽把掃描完的貨品通過傳送帶傳給他,看到他似乎只有右手能抓拿東西,左手只能稍稍輔助。雖然艱難,但是很認真。
餘爽看得心酸,後面的時候,就只傳給他一些輕的東西,自己承擔了大部分的打包工作。
即将五點的時候,貝絲朝他們收銀這邊走來,手上拿着一張很大的卡片。
她說這是給安娜的送別卡,安娜下周就要離職了,希望同事們都能寫一些祝福的話。
餘爽寫:“無論你走到哪裏,都會光彩照人。祝一切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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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爽八點左右進行第二次休息的時候,在門口見到了勞瑞大媽。
她本來六點就應該下班的。
“咦?您怎麽還沒回家?”
“我找不到車鑰匙了。”勞瑞面容焦急,“下班後,我在員工休息區給朋友打了個電話,一聊就到了七點多。剛才我準備開車回去,結果找不到車鑰匙了。”
店長凱倫這時候也路過,問發生了什麽事。
勞瑞邊說邊開始掉眼淚。
哎,勞瑞大媽就是那種總是自怨自艾的人,沒自信而且非常脆弱。
之前,她跟顧客聊天,說肩膀疼,看醫生也不見好,懷疑自己得了癌症,掃着掃着貨品突然開始哭起來。當時驚得顧客趕緊從包裏給她遞紙巾,餘爽也走過去安慰,好一番折騰。
今天,她又情緒發作了,餘爽和凱倫都有點無奈。
“您先別着急,慢慢回憶。比如,您打完電話去過哪裏?”餘爽耐心地誘導。
勞瑞終于回憶起自己是先去到了車裏然後又返回到店裏。于是,餘爽陪着她出門,外面已經一片漆黑。果然,車鑰匙就在車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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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下班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10:35。餘爽小心翼翼,怕打擾到陶暖。
結果開門進去的時候,發現陶暖正在沙發上坐着。
“還沒休息嗎?”餘爽身上帶着寒冷的涼氣。
“在等你啊,辛苦了。”他走過去接過餘爽的包,幫忙挂好,“以後別上這麽晚的班了,天氣又冷又不安全。”
“嗯,這次是臨時安排的,我一般都是早上的班,你知道的。”餘爽露出可愛的笑容,然後轉了轉酸痛的脖頸。
“很痛嗎?”說着,陶暖溫暖的大手撫上了餘爽的後頸。
餘爽一頓,像觸了電似的定在原地。
緊接着,男人開始捏動手指,為他放松肌肉。
一股暖流從脖頸處傳向四肢百骸,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和舒适。
陶暖帶着他走到沙發坐下,自己則站在沙發後方繼續為他按摩,從頭部,到後頸,到肩膀,再到手臂。
男人手法娴熟,力度恰到好處,餘爽像被點了什麽特殊的穴位,又像被注射了什麽特別的藥劑,大腦竟感受到一種讓人上瘾的酥麻快感。
他不想讓陶暖停下來,又不敢過分享受。他回過頭去:“好了,謝謝你,很舒服。”
陶暖繞過沙發和他并排坐着,擡起他的手臂繼續按摩,手一路向上,臉也一路靠近,又在那麽一個十分微妙的距離戛然而止。
餘爽臉頰發熱,他現在需要被安撫的,大概要換成那顆不聽使喚的心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