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格子言拎着兩杯檸檬水走到球場邊上時,裏面飛出一只籃球,徑直落在他的腳邊。
“同學!幫忙撿一下!”不遠處球場裏叉腰站着幾個男生。
格子言本想用腳踢回去,但看着眼前的鐵網,他不認為自己可以把球踢過鐵網,可直接用手去撿……不行。
“你們自己撿啊,我朋友有潔癖。”路子陽在另一半兒球場。
格子言直接繞開那只籃球。
“卧槽!”裏頭幾個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寶貝籃球像一堆牛糞一樣被人避之不及。
格子言把手裏的檸檬水遞給路子陽,這下輪到路子陽一臉的一言難盡,“放哥就讓你買這個?”
“行吧,“路子陽都沒洗手,就打算撕了吸管直接戳進杯子裏,格子言直接伸手給他擋了,替他插了吸管,路子陽樂呵着笑了兩聲,“公主您至于嗎?”
格子言掃了眼路子陽全是泥塵的手,語氣平淡地反問,“你覺得呢?”
格子言有時候有點不講道理,讓旁的人見了可能還會銳評一句:真他媽難伺候,真他媽自私,跟他玩兒簡直是活受罪。
但跟他玩兒的一夥人從不這麽覺得,一開始也是有點兒,熟悉之後,就很難再去因為他的一些小毛病而膈應。
比如:公主是他們幾個裏面零花錢最多而且最不愛亂花錢的,會加上後面這一條是因為匡放零花錢也不少,但匡放愛亂花錢,且隔三差五會被他老子停一兩周。公主算得上接濟過他們每個人。
再比如:公主總是很冷靜,使他們避免了多數可以不參與的群架。要是只跟着匡放,家屬院說不定都已經被他們幾個點了,匡放有些時候完全就是瘋狗一條。
再再比如:有公主在的活動,他們父母全都會和顏悅色的欣然同意,還會給零花錢。
匡放從水龍頭的方向洗了把臉又洗了手才過來,格子言那件校服還穿在他身上,被水打濕了大半,胸前布料往裏貼着,勾勒隐約的肌肉輪廓。
“我讓你買檸檬水了?”匡放低頭直接喝掉了半杯,“說吧,路費掙了多少?”
“44。”格子言說道,“換個人,四百四我也不會送。”
匡放一怔,吊着嗓子“喲”了聲,“那我還該謝謝你了?”
格子言當了真,居高臨下地施舍,“你可以謝。”
匡放聽了後沒什麽反應,剩下半杯檸檬水肉眼看着往下減少,喝完了,匡放把空杯子往路子陽懷裏一揣,神色不虞地朝格子言伸手。
格子言早有預料般地往後退了一步,但匡放常年打架逃跑逃跑打架,速度明顯比他要快——匡放一把就把格子言攬在了臂彎裏,他壓着聲音脅迫格子言,“你再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試試。”
格子言背朝着匡放被桎梏着,他身體溫度一直偏低,匡放剛運動完,火爐一樣壓下來,肌肉繃緊後的觸感一絲不落地被感受到。
比起冷,格子言更怕熱,害怕溫度高的東西,也不喜歡太緊/窒的空間。
他的耳朵迅速蹿紅,跟下颌那一片已經在褪去的紅斑連在一起,像紅色海嘯般席卷而至。
“草,你耳朵也過敏啊?”匡放用手捏了把格子言的耳朵,還揉起來。
格子言跟東城人是不一樣的,東城風大,到了季節,空氣裏甚至還有細沙子飄着。用吳棟的話說就是,東城只會長出匡放這樣紮手還有毒的仙人掌樹,沒有供養玫瑰生長的土壤。
不會啊,吳棟瞎他媽說,格子言的耳朵揉起來都是花瓣那樣的手感。
格子言反手一巴掌甩在匡放下巴上,其實不重,但挺響的,“啪”的一聲。
路子陽趕忙沖上前分開兩人,指責匡放,“放哥你也真是,又不是不知道公主不喜歡別人挨着他,你怎麽還摸起來了?”
匡放摸了下被扇得發麻的下巴,其實不論被扇的是臉上哪個部位,扇臉這個行為本身就具有一定量的侮辱性質,但特定情況區別分析——匡放又不是第一次被格子言扇了,格子言也不是第一次被匡放抱着按着欺負。
格子言臉上的顏色迅速消退,他看人慣常沒什麽表情,不高興了,才會不悅地睨對方一眼。
任誰被那輕傲又略微不耐的眼神瞧着,都會很不爽。
匡放像是心髒被人緊攥着無法呼吸,在窒息的前一秒,那股力道陡然消失,氧氣風浪般灌入,心髒如氣球般鼓脹起來,格子言的那一眼就像在漲大的心髒是豎着劈了一刀,氣流唰地走空。
他怎麽覺得還挺爽的。
“我先回去了。”格子言撿起掉在地上的書包,他拍掉書包上面的灰,走到水龍頭那邊洗了手,接着,掬水洗了耳朵。
西沉的太陽光芒落下幾縷在他布滿了水漬的耳廓上,他又拿出衛生紙把臉和耳朵擦幹。
匡放看格子言走出校門,又不覺得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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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不到一周後進行了摸底測試,考試成績排名出來那會兒,格子言在班級的走廊盡頭接熱水。
趙想成跟夏娅三步并做兩步從格子言背後的樓梯跑上來。
“第一第一第一!公主又是第一!”夏娅一下跳到格子言背上,格子言在她沖過來之前快速擰緊保溫杯的蓋子,夏娅落到地上,等格子言轉過身時,她繼續道,“甩了年級第二60分,那人好像不是咱們本校的,別的學校過來的,剛剛在下邊看成績的時候,臉綠得跟咱樓下那垃圾桶似的。”
格子言波瀾不驚地點了下頭,等什麽不是第一了可能才會覺得有意思。
“你們考得怎麽樣?”
夏娅笑容消失:“我在一百多名。”
趙想成比了個八,“八百多,我快倒數了。”
整個年級一千三百多人,格子言想了想,安慰夏娅,“一百多名也挺不錯了。”
夏娅生活那環境,整天雞飛狗跳的,整個家屬院的都知道,她壓根都沒有一個可以安靜寫完作業的環境。老師特許她,只要成績整體不下降,作業沒寫完也不打緊。
趙想成追問,希冀道:“那我呢那我呢?”
格子言:“……加油?”
“……”
趙想成正要叫喊公主偏心,餘光一閃,瞥見從旁邊過來的匡放,他跟匡放最親近,一下跳到匡放跟前,“放哥你看成績沒有?你兩百多,考得還挺好的。”
匡放朝格子言看過去,“你考多少?”
夏娅挽着格子言的手臂,“公主當然是第一啦。”
她早就開了竅,知道男女有別。但格子言對她而言意義非凡,這同別人解釋起來十分麻煩,畢竟別人看見她被她媽撕爛了上衣會一邊假模假樣說句“不要和媽媽吵架啦”一邊偷瞄她的胸,但格子言會把他自己的外套脫了給她披着。
匡放盯着夏娅的動作看了會兒,不鹹不淡移開目光,“他第一,你得意什麽?”
“與有榮焉吧。”夏娅說。
她說完,又道出一個消息,“對了,季考後要重新分班,好像是說之前的沒分配平均,前30名,有一半都在公主和放哥班上,我聽我們班老頭兒說的。”
匡放往格子言對面那扇牆上懶洋洋一靠,“分就分呗。”
趙想成輕輕靠在了匡放的肩膀上,“哥哥,我想和你一個班。”
跟格子言挨在一塊兒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匡放在趙想成靠上來的第一想法就是這個。
他抖了下肩膀,把趙想成抖開,“別他媽惡心人。”
報道的分班名冊是打亂了随機生成的,一開始只說分了先試試看,看當時那意思,本來就沒打算把初始名冊當成最後結果。
趙想成一直在對着牆禱告,夏娅嘻嘻笑着打破了他的幻想,“我們老頭兒說了,這次以高一為試驗點,前兩百名随機生成五個班,兩百至五百随機生成六個班,剩下的再随機生成。也就是說,我跟公主還有5棟有可能在一個班,放哥一個人一個班,老趙你只能跟路路相依為命咯。”
“路路也行,我不挑。”趙想成放棄得毫無壓力,“我也不可能為了放哥從八百變成五百啊。”
趙想成一說完,上課鈴就敲響了。
格子言和匡放步調一致地轉身朝教室走去。
各班徘徊游蕩在走廊的學生都開始往教室裏鑽,身後已經有提前從辦公室出發的老師拎着書和水杯飛快出現。
格子言不疾不徐擰開杯蓋,看着熱氣飄上來,他喝了口水。
看了眼默不作聲的匡放,格子言想起來剛剛夏娅和趙想成說的,他不太會處理人際關系,但既然想到了,他還是決定問一問,“匡放,你想不想繼續跟我同班?”
匡放側過頭,他确定格子言是在跟他說話之後,他故意問,“公主說什麽?”
“……”格子言慢慢擰上杯蓋,“我是說,你要是想跟我繼續同班的話,我可以給你輔導功課。”
匡放心裏高興,但面色不顯,“是你自己想跟我同班吧?”
格子言沒說話,其實一半一半,有匡放在,他會少很多麻煩。
“算了,不說這個,”匡放擺了下手,一臉無所謂,“問你,你怎麽不去邀請老趙他們?”
“他們差太遠了,”格子言這次回答得很幹脆,繼續說之前又眯起眼睛想了想,“而且,我跟你熟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