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匡放拎着褲子蹲下,“男的跟男的打個屁的情罵個屁的俏啊。”

格子言推了推眼鏡,已經開始做題。

條件略艱苦,兩個都是站着彎腰伏在桌面上書寫,但絲毫不影響格子言的做題思路。

站在格子言面前的男生雙手扣在身前,銅鈴大眼死瞪着格子言的一舉一動,他寧願相信格子言有幾率作弊,也不會覺得格子言的實力本身就是碾壓他們老大的。

他寫字很快,落筆輕巧不費力,雖然頭頂太陽熾烈,但他的臉上也看不見哪怕一滴汗水,風輕雲淡胸有成竹的模樣讓人以為他在做10以內的加減乘除。

而對面的陳有德已經是滿頭的汗水,他雙腿打着顫,不斷更換着握筆的姿勢,他一直在心裏大聲罵陳有婧狗娘養的,反正陳有婧是她媽跟她媽的前夫生的,不算是正統陳家人,罵就罵了。

陳有婧狗娘養的,出的題沒一道是他會的,要不是陳有婧與匡放這群人素不來往,陳有德簡直要懷疑陳有婧是對面派來的卧底。

他汗水滴在桌子上,餘光瞥見監考官陳有婧在翻一本《大地的女兒》沒注意他這邊,陳有德掀起眼睛看着守着他的小跟班,用眼神交流着。

“怎麽做?”

“小德哥你問我你還不如直接寫個不會。”

“廢物。”

“小德哥說得都對。”

陳有德試着從屁股兜裏摸手機,手指剛碰到手機,旁邊的陳有婧就擡起了腿,直接踹在了他大腿上,陳有德眼疾手快扶住桌沿,差點連人帶桌子一塊翻在了地上。

陳有婧只是踹了他一腳以示警醒,沒說話,陳有德立馬就安分了。

格子言聽見對面的動靜,送去一眼,面前的男生往旁邊走了一步,“你想抄我們小德哥的答案?”

“……”

吳棟在後頭争分奪秒地學習,聽見這一聲,火從心起,急不可耐地分辨,“公主?抄德子答案?德子重新投胎看能不能輪這麽一回。”

陳有德哪能受這般踐踏,大掌一拍桌子,沒等怒喝出聲,格子言直起身,神色寵辱不驚,“我寫完了。”

“?”

陳有德想都沒想就指着格子言說:“你肯定作弊了!”

“沒啊小德哥,我一直盯着呢,格子言沒作弊,他自己寫的。”盯着格子言寫完的男生為格子言澄清道。

陳有德恨自己怎麽就結交了這麽群蠢貨,跟着他說不就得了?

匡放仰頭看着急赤白臉的陳有德,亮得泛白的日光使他眯起眼睛,“欸,你不能因為自己想作弊就覺得別人也跟你一樣啊。”

陳有婧不關心他們如何打嘴炮,她等了最後十分鐘,催促陳有德,“寫完沒有?寫不完認輸。”

“姐!”陳有德覺得陳有婧也太不給親戚面子了。

陳有婧将格子言的“試卷”浏覽到底,“他全對,你別做了,反正也做不出來。”

“還不是因為你他媽出題出賊難,你他媽出點我會的我肯定能做出來!”陳有德只敢叫嚣,他倒想沖上去跟陳有婧打一架,但他又不敢,只能在原地被氣得跳腳。

格子言只是淡定地蓋上筆帽,把筆還給陳有婧,還不忘說了聲謝謝,最後他低頭掃了眼陳有德那寫了劃劃了寫已經面目全非的橫格紙,說出勝利者的宣言,“我贏了,你輸了。”

陳有德憋着一肚子火,臉通紅,看起來像是要如充過氣的氣球般爆炸了。

格子言知道狗急跳牆的道理,他想了想之後才說:“我不需要你轉學,但我希望你在學校裏看見我們,能繞道走。”

陳有德愣住,不是為了格子言的“開恩”,而是對方這口氣之大,大之淡定,淡定之狂妄。

蹲着的匡放雙手托腮,吹了聲口哨,“公主,帥!”

陳有婧先打破劍拔弩張的氣氛,她合上書丢進書包裏,笑起來,“剩下的事情你們自己商議,我先走了。”

“讓讓,多謝。”她扶着夏娅的肩膀,把人推向牆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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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子言從匡放手裏拿走自己的帽子戴上,“那我們也走了。”

陳有德下意識就想攆上來,匡放笑容斂起,站起來擋住陳有德,陳有德語氣不好,“我今天不找你麻煩,滾開。”

趙想成最先反應過來,“我靠德子你玩不起啊!”

吳棟最直接,他把書包往旁邊一丢,“打就打,來啊!”他想的是,反正今天兩方人數差不多,他們這邊戰鬥力甚至更強,今天唯一的弱點就是格子言,格子言還感冒了,他一感冒,呼吸道會變得特脆弱,這是個問題。

匡放明顯也顧忌着,他從小就不愛帶着格子言打架,他打他的,格子言不能在場。

“打屁,”匡放這話是對吳棟說的,他對吳棟說完話後,頭一回朝陳有德露出和氣的笑,眼睛眯起來,“德子,下回約,你看今天……這太陽,曬呢。”

陳有德似乎看出對面的顧慮,他挑釁得痛快,“怎麽?不敢?”他說完,甚至用手指用力地戳了兩下匡放的肩膀,他學會了匡放平時混不吝的笑,但他長得一般,看起來有些滑稽,“你平時不是挺狂?咱今兒比完文,再比武,那才叫公平吧?”

匡放被戳得往後退了半步,撞在格子言的後肩上,他臉陰下來,明顯是在為什麽人忍着。

匡放不樂意動手,夏娅他們也不敢,憋着口氣,眼神卻透露着恨不得沖上去咬死陳有德一夥人的狠勁。

陳有德确定了這群小兔崽子确實不太想動手,他飄飄然起來,好不容易能在匡放手裏占到點便宜,那不得薅個爽。

他手掌拍了拍匡放的胸前,“哎呀呀,今天是怎麽啦?脾氣這麽好?吃錯藥啦?”

匡放垂眼,面無表情地睨着對方。

陳有德得寸進尺,直接揪住匡放的衣領,他還準備說點更過分的,手腕就被一只透着微微涼意的手給握住,格子言露出跟那天跟他第一次對上的眼神,淡然、平靜、但狠。

格子言将陳有德手拽下來,“來,打。”

陳有德甚至還沒反應過來,腮幫子就迎來一拳重擊,他吃痛後捂着臉往後退了步,出手的人也沒打算遵守什麽“123預備備”的比賽規矩,拳頭後面跟着就是一腳送給了陳有德。

“草,給我打,往死裏打!”陳有德倒地,他是打架的老手了,反應過來,剛喊完,只看見匡放那只限量版運動鞋鞋底直接朝他的頭跺下來,他朝旁邊一滾,心驚膽戰,“匡放你個傻逼要殺人啊!”

陳有德伸手在磚塊堆地下掏了掏,掏出提前藏好的鋼管出來。

趙想成揪着對面一個的衣領推出去,看見陳有德的鋼管,瞪大眼珠子,“德子你!卑鄙無恥!”

吳棟把自己書包裏的棍子丢給自己這邊的人。

“5棟你!幹得漂亮!”趙想成是真不想赤手空拳跟對面有工具的人打,挨上一下子能疼小半個月。

格子言被路子陽往後拽,“你別參與了。”

但參不參與誰說了都不算,對面算上陳有德是九個人,他們這邊只有六個,除了格子言,個個都把打架當家常便飯。

這并非是因為匡放他們愛惹事,而是附中地處東城,附中的學生多數都是家屬院的,并不全是深藍科技家屬院的小孩,有了頭銜,自然就有了站隊,連生意上的事情都能導致學生之間的矛盾産生——這些年深藍科技是匹黑馬,工作上有找茬的,學校裏也有,深藍科技的小孩全靠頭上有個匡放罩着,不然能被其他幾個家屬院的學生聯起手來欺負死。

路子陽今天的定位分明,就是保護格子言的,但他很被動,挨了好幾下,最後被兩個高三的糾纏住。

格子言看着地上,面前不知道從哪裏滾來的一根鋼管,他彎腰拾起來,耳畔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呼吸聲,一個穿着紅色外套的男生舉着拳頭朝他揮過來。

他模仿着匡放平時躲匡晟棍棒的動作,閃身避開,接着回手一管子敲在男生的大腿上。

男生只是腿稍微往下折了一折,沒跪倒,他再次沖上來。

格子言的脖子在這時候被身後的人給箍住,拖着他的身體連連倒退好幾步。格子言呼出口氣,心跳快要擠出喉嚨,他用手肘狠擊了對方腹部兩下,對方吃痛,但還是不松手。

夏娅在不遠處看見格子言居然被拖進來了,她擡手就拽住了陳有德頭發往後摁,接着一腳踹在陳有德屁股上,“放哥,你去公主那兒,路路不行。”

路路下手不狠,這些人很聰明,都不去纏匡放,頂多偷襲,把匡放的正面全留給了他們小德哥。所以每回對上,陳有德都是被揍得最慘的。

匡放一腳踹在箍着格子言脖子的那人大腿上,那人在快要後仰倒地之前,驚慌地扯住格子言肩膀那塊的衣服布料。

匡放眼疾手快,握着格子言的手腕拽向自己所在的方向。

格子言撞進匡放的懷裏,鼻梁撞在了匡放的下巴上,匡放屁事沒有,格子言被疼得哼了聲。

匡放一只手将格子言按在自己懷裏,他暫時也顧不了去問格子言的感受,別挨打就謝天謝地了,攬着格子言踹飛了好幾人。

“喂!”夏娅的聲音在背後響亮地響起,她居高了手裏黑色的玩意,那是一條皮帶,陳有德的。

夏娅的臉上布滿汗水,頭發黏在額頭上,她擡着下巴,“你們老大的褲子被我扒了,我們又贏了!”

褲子被扒簡直是恥辱中的恥辱,陳有德拎着褲子,氣紅了眼,“你他媽的到底要不要臉?!”

夏娅揚手把皮帶從圍牆上面丢過去,拍拍手,“趕緊去撿褲腰帶吧你。”

老樣子,陳有德丢下狠話,拎着褲子帶着小弟們倉皇跑走。

格子言被抱得悶得慌,他按了按匡放的手臂,匡放松了手,他臉上打架時的狠厲未消,炙熱的呼吸包圍了格子言,“沒事兒吧?”

“沒事。”

路子陽撿了格子言的眼鏡和帽子送過來。

混戰過後,幾個人倚着牆坐下來,整整齊齊的一排。只有格子言的屁股下邊墊着他自己的外套。

不停有打火機開關的聲音響起。

幾個人裏,就格子言不抽煙,匡放有時候會抽,就是想別人怎麽都有媽他卻沒有的時候——他沒媽的情況不一樣,他家裏甚至沒有一張他媽的照片,他只知道他媽的名字和年齡,其餘的一無所知。如果不是看見過匡晟藏在床頭櫃裏的對戒,匡放還以為自己是石頭裏蹦出來的。

“你這什麽煙?沒見過。”夏娅伸長了脖子,手裏捏着早上沒抽完的半根。

趙想成嘿嘿一聲,“國外的,女士煙,我媽買的,反正不要錢。”

“給我來一支。”夏娅直接攤手。

路子陽和吳棟也把手掌心遞到趙想成面前。

趙想成心痛萬分地從煙盒裏抖出幾支煙出來,給每人送了一根,“下次再抽得給錢。”

路子陽“哦”了聲,夏娅說:“給個屁。”

趙想成給他們分完了,看了眼自己旁邊的格子言以及格子言旁邊的匡放,想着還是得一視同仁一碗水端平,又抖出兩根,遞給格子言和匡放,“公主,要不要試試?”

匡放想要,越過格子言,伸手抽走兩根,“他不抽你不知道?他的那根給我了。”

“還我還我,放哥還我,憑什麽公主不要就給你了,你還我!”趙想成在地上蹬腿。

格子言平靜地思考了幾秒鐘,突然扭頭伸手從匡放手裏拿了一根煙走,“我試試,抽一口了給你。”

匡放頭一回有嫌棄格子言的時候,“你抽了我就不要了。”

格子言是學霸,學什麽都快,見別人抽多了,他食指和中指輕輕夾住煙嘴,微低頭,趙想成給他點燃了火,還貼心地附上了教程,“慢點,輕點,不要抽太猛,不然頭暈惡心。”

匡放一直盯着兩人的動作,準确來說,是盯着格子言。

格子言沒有鼻青臉腫,他墊着的外套是他自己的,他後背靠在粗粝的牆壁上,露在外邊的皮膚白得跟剝了殼的荔枝似的,但因為剛剛的打鬥,還是留下了深淺不一的紅痕。

煙被他輕輕夾着,修長又骨節分明的手指按着琴弦使人覺得高不可攀,夾着煙,清冷疏離的感覺卻不降反升。

格子言鼻梁上還架着眼鏡,鼻梁往下,略薄的嘴唇輕含着煙嘴,過幾秒鐘,他才微蹙着眉頭,略生疏地吐出灰白的一口煙霧。

他露出有些好奇的眼神,咬着煙嘴又吸了一口,白色的海綿煙嘴被糯米一樣的牙齒咬得往下陷。

看見這一幕,匡放腦子裏“嗡”地一聲。

海綿煙嘴被咬的同時,他的心髒好像也被同時咬了一口,卻不是往下陷,是被咬開了。“轟”一聲,心髒內部的血液就決了堤,從破口處湧出,快速沖向五髒六腑,攻陷身體各處末端。

格子言點到為止,只是多抽了一口,他把煙遞向匡放,匡放一時沒接,格子言又朝前遞了遞,“真嫌棄啊?這麽看着我,跟要吃人一樣。”

“是甜的,味道很好聞。”格子言的耐心快要告罄。

匡放往下用力地咽了口口水,接走了格子言手裏的煙,那燒着煙絲的火星都快熄了,他卻被燙得直哆嗦,他努力使自己的聲音維持正常,“那……我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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