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十九 回家
第39章 三十九 回家
此地不宜久留,波爾哄了尤利一會兒,又用幹燥的手心給自家小孩擦擦流了滿臉的淚水,随後站起來,叉着小孩的腋下把人提起來,抓過手緊緊牽在手裏:“我們先走,出去了再說,好不好?”
“好。”尤利忍住抽泣,點頭。
事情說起來也算曲折。
一年前在第一城,裏蘭斯家族一朝沒落,爵位與一切財産都被收歸皇室,只剩下空蕩蕩的莊園——這座房産最初是從某個伯母的商賈母家手中購買的,後來因為各種手續原因,便幹脆登記在了這位伯母名下,故而在亂糟糟的變故中,陰差陽錯躲地過了被皇室沒收的命運,給一大家子留下了最後的容身之所。
但這并不能改變他們已經到了窮途末路的事實,而年事已高的裏蘭斯老爺子又在巨變之下撒手人寰,于是匆忙辦完葬禮後,家裏已是負債累累,所有值錢的家具都被迫搬走變賣或者抵債,家丁也盡數辭退,整個莊園一夜之間變得荒涼冷清。
從前賴着吸血的旁支親戚早就走的走散的散,白天,家裏剩餘的大人們都各自出去奔波謀生,又不舍得自己捧在手裏養大的小少爺受苦,便只好留他一個人守着空蕩的房子,從早等到晚。
綁匪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破門而入。昔日裏重重安保已經盡數撤離,他們——準确來說是二十多年前與裏蘭斯老爺子結怨過的仇家,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少爺帶出了莊園,經過一路奔波、層層轉手,最後報複性地賣到第三城,成為最低賤可憐的軍妓。
而外出的長輩們,直到當天深夜筋疲力盡地回到家,才發現自家的小孩不知所蹤。彼時距離他被綁,已經過去了十幾個小時。
為了尋找尤利,一大家子成員很快做出決定,咬咬牙把最後的房産也賤賣變現,随後開始四處奔走,但整整兩個月過去,砸錢無數,能追蹤的所有線索都只是指向第一城城外,再往第二城深入摸查,便再無半點蛛絲馬跡。
實在用盡了辦法,無奈之下只能另求出路。從政已是再無前路,他們便用變賣房産剩下的最後一點錢作為啓動資金,在第二城做起了小本生意,一面謀生,一面借着生意打通人脈,繼續尋人。
該慶幸于裏蘭斯家的人都受過高等教育,天賦資質也還不錯,僅用了半年,他們便将生意做大到橫跨兩城、頗有規模,便順勢把重心從第二城挪回第一城,并将之前的莊園地産也重新贖回手裏。
後來,第二城開始籌備打仗,經濟形勢随之下滑,導致生意上的收益越來越差,但沒有一個人提出過割舍掉這條線脈,同樣地,也沒有人放棄過尋找尤利。
聖誕節那天,二堂哥作為第二城片區的負責人上街巡視自家店面,路過街口一輛軍用越野車時,卻意外地透過車窗降下一條小縫內瞥見一個日思夜想的側臉,心頭大震,當即放下了手頭的所有事情,順着車輛離去的方向繼續追查……
又過了一個月,他順利等來了軍區亂哄哄的搬遷,趁着其還沒正式投入使用導致的管理上頗有疏漏,便利用金錢與人脈的打點,順利化身為大型器材搬運公司的随行員工,無聲無息地混進軍區,又用重金買來的高科技手段破解軍官宿舍的電子門,成功見到了闊別已久的自家小孩。
裏蘭斯一家世代從政,後來落魄之後又開始從商,說到底腦子裏還是足夠多真材實料的,從找到線索到正式營救,其中的每一個日夜裏,他們把整個營救計劃反反複複地規劃,故而到了這一天,逃出去的全過程也是無驚無險。等到估摸着赫爾曼下班回家發現尤利不見時,他們已經坐飛機橫穿過整個第二城,踏進了第一城的城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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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很害怕,緊緊靠着自己的二堂哥,眼淚無聲地流了一路。
這股害怕起先只是生理上的,他的身體抗拒來到外面的世界,抗拒遠離赫爾曼,後來随着貨運車開出軍區越走越遠,他慢慢察覺到自己的異常,又打心底裏對這詭異狀況生出無限的恐慌。情緒在一路颠簸中越發濃烈,像是有兩種極端的力量在他的身體裏博弈,炮火震天,幾乎要把從內裏把他的軀殼撕裂。
但他不敢說,二堂哥也只當他受了太多委屈,一時難以控制情緒。
機場建在第一城的邊緣,下了飛機後,還要再坐三四個小時的車才能到家。此時已經是是晚上九點多,雖然已經路途上已經疲憊非常,但波爾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決定連夜回莊園,以免夜長夢多。
淩晨兩點出頭,面包車停在熟悉的莊園門口。
小少爺擔驚受怕了一路,哭累了也只是靠在自己二哥胳膊上眯個十分鐘,直到闊別已久的親人從家中魚貫而出擠在車門口接他,他才終于感覺到一絲絲真正逃離的安心。
像做夢一樣,就這麽離開了囚禁自己接近一年的地獄。
大伯母是大家閨秀出生,善良溫婉,可憐尤利自幼失去雙親,向來把尤利當自己最小的兒子撫養,此刻激動起來完全将慣來的端莊抛之腦後,踉跄上前把他抱進懷裏,泣不成聲。
尤利從她的肩膀上擡眼看向其他人,發覺将他團團圍住的長輩們竟都肉眼可見地蒼老了許多,即使是才五十歲出頭三伯,頭上也添了不少花白的發絲,可見這分別的一年來他們并不比自己好過。
從未如此明顯地感覺到自己是被愛意包圍着的,他鼻頭一酸,已經哭腫了的眼睛裏又要掉下淚來。
衆人便又反過來手忙腳亂地哄他。
許是波爾在路上已經打過招呼了,沒有人對他腳上的斷鏈提出疑問,只是像真正的久別重逢一樣,熱熱鬧鬧地将人迎進家裏。
裏蘭斯家贖回莊園後,又重新裝修、添置家具,将莊園再次修整為以前的樣子,尤利踏進家裏,只覺得全然沒有一絲陌生,此處還是他從小見到大的模樣,就好像不幸從未降臨。
真好。
他想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日思夜想的這一天到來地太過突然,突然得讓人沒有實感。
已是半夜,重逢的噓寒問暖并沒有持續太久,尤利被帶着洗了個澡,緊接着就被按到舒适柔軟的床上。四姐姐溫婉細心,看出他滿心不安,便用輕柔的手摸了摸他的頭,輕聲安慰道:“睡吧,別怕,今晚大哥會在外頭守着你。”
小少爺抓緊了被沿點了點頭,目送她離去。
房門被輕輕掩上,他往被窩裏縮得更深,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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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現了一個驚天BUG,原來伯伯的老婆不叫嬸嬸,前面全寫錯了,我會擇日改的TAT。